方预衡以为自己会失眠，但他这一夜睡得出奇得好，早上闹钟没响就自然醒了，六点五十五分，比他定的闹钟早五分钟。

收拾齐整出门，路上给小五打电话：“小唐的人有没有发现狗仔蹲点？我车子能开进去吗？”

“登记了访客，有没有狗仔我不清楚，我们准备吃早餐呢，你过来一起吗？”

“好，一起。我……我有点紧张。”

叶珎哼笑了一声：“你今天开的什么车？”

“GLE450。”

“大奔？”

“对，还是之前你喜欢的车型，去年换了新车。”

“从占卜的角度来看，应该不会讨厌你，她挺喜欢大奔的。”

方预衡竟然松了口气：“哎，我马上到。”

乐佳住的别墅虽然不是长包，但每次过来都是独栋整订，楼上楼下的房间住的都是她的人，不再有外人进入，客厅也就随他们使用。

方预衡进来时，江松屹和唐乐佳面对面坐着，酒店的客房服务人员在布早餐，大餐桌放得不算满当，但七八人份的餐点餐具，东西也不少。

看到他，江松屹起身打招呼：“方总，许久没见了。”

“早。”方预衡点头，示意他坐，没有过多寒暄，站在桌边问唐乐佳，“她们呢？”

唐乐佳抱着胳膊冷笑：“谁们？”

江松屹拉开身边的椅子：“满满刚醒，小叶在楼上给她洗漱呢，一会儿就下来了，您先坐。”

方预衡刚想上去看看，叶珎就抱着满满从楼梯上下来，小孩子好像还没有睡醒，搂着妈妈的脖子没什么精神。

唐乐佳起身，说出了方预衡想说的话：“怎么不让她再睡会儿，还早呢。”

满满朝这边伸手：“爸爸，我饿了。”

方预衡听到，身子一颤，迈了一小步想接过她，唐乐佳已经先他一步上前，满满那声“爸爸”叫的是她。方预衡的手又放下，有点尴尬，不知所措。

乐佳抱着满满坐回去，叶珎经过方预衡身边，看他失魂落魄的，推了他一把：“愣着干嘛，坐下吃饭。”

满满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江叔叔好，妈妈，这个叔叔我不认识。”

方预衡坐直了身子，不知道应该怎么介绍自己，叶珎瞥了他一眼：“这个不是叔叔。”方预衡诧异又期待地看向小五，叶珎给满满倒牛奶，“你可以叫他发发。”

“发发叔叔？”

“不是，就是发发。”

满满看着他，方预衡也看着满满，他扯出一个自以为亲切的笑容，惹得满满皱起了眉头，抓着妈妈小声嘀咕：“妈妈，他盯着我看，像坏叔叔。”

方预衡紧张，唐乐佳好笑，叶珎在楼上已经和满满说过，今天会见一个新朋友，她这么说八成是故意的，因为能感觉到这个叔叔和别的叔叔不一样：“第一次见面，他忍不住嘛，你不喜欢，就叫他不要看你。”

满满微微仰着下巴打量对面的人，酷酷地笑了一下：“你像露西家的小狗，你是狗狗变的吧，所以是发发，不是叔叔。我告诉你，我妈妈最讨厌狗狗，你不要靠近我妈妈哦。”

方预衡第一次被小孩子警告，还是自己闺女，不知道怎么回应，竟然连连点头：“你别害怕，也别讨厌，我就在这边，不靠近，不靠近。”

叶珎垂眼，理了理满满的辫子：“他变成人的样子，妈妈就不害怕了呀。”

满满坚决摇头：“Puppy最爱咬人，变成这样也不可以。”

叶珎擦干净两人的手，开始帮满满规划早饭，一杯奶，小半碗梨，半个玉米，水煮蛋，青菜粥，小菜是满满爱吃的凉拌白萝卜丝，叶珎尝了一小筷子，不太咸，用小碗盛好了放到满满面前，给她戴上围兜，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忙而不乱，最后把勺子递给她，让她自己吃：“如果他咬人，我们就不和他玩了。好了，先吃早饭，粥要凉了。”

满满抬手指了指：“他现在乖，让他一起吃吧。”

叶珎朝方预衡扬了扬下巴，方预衡会意，立马整理面前的碗筷，左手拿勺右手拿筷：“一起吃，发发一起吃。”

满满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吃一口粥，也要看到对面的人吃一口，叶珎和唐乐佳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乐佳忍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来了一句：“露西家的Puppy啊，蝴蝶犬，招风耳圆眼睛，侏儒小猎犬哦。”

方预衡这狗是当定了：“怎么了呢，蝴蝶犬聪明，好看。”手上不忘跟着满满的动作吃东西。

江松屹不像他们都带着情绪，看这次事件直接间接的相关人士都在场了，不得不说道说道：“方总，峰乐那边已经联系上悦想要和解，说他们这次是迫不得已，不是有意针对佳佳，只是做个引子，被人压着打头阵，他们拿了几个品牌合作过来，有诚意，但是不多，如果陵安不针对这件事单独出声明，那我这里就正常起诉了。”

方预衡盯着自家闺女，并不分给他眼神，口中回道：“你们起不起诉，不在陵安声不声明，在你想不想掰扯，他们说是被压着，八成是那边开得条件太好，想拒绝都不行，难道你猜不出是什么吗？”

江松屹噎了口面包，喝咖啡送下去：“陵安的代言？我们佳佳当初签的是全线。”

方预衡轻笑：“但不是唯一啊，没有排他协议。”

唐乐佳也猜到了：“陵安要是用峰乐的艺人我就不干了，但我不可能赔钱，你们先恶心我的。”

江松屹只能让她别意气用事。

方预衡倒是能给她准话：“满满叫你一声爸爸，我还能让您老被这种事情恶心吗？”

唐乐佳笑起来，摸着满满的脸亲了一口：“满崽，以后不喊爸爸了，只喊Daddy好不好？”这是投桃报李呢。

满满明白一些，但不全然明白：“为什么呀？”

“在这里呢，爸爸要留给比Daddy更厉害，对你更好的人，一定要很厉害很厉害才可以，看得出来谁厉害谁不厉害吗？”

叶珎自己吃了半个包子，手边的水温了，她不忘给满满喂水，冬天干燥，她的喉咙很容易发炎，嘴巴也容易干，满满就着她手上的吸管喝了一大口：“谢谢妈妈。”

“不用谢。”叶珎剥了两颗鸡蛋，并不参与她和唐乐佳的话题。

满满回答乐佳的问题：“我感觉，发发比江江叔叔厉害。”

几个人都笑起来，江松屹也不生气：“小丫头，眼真尖呢。”

满满看着妈妈：“妈妈，我答对了，加一分。”

叶珎给她喂了一点蛋白：“江江叔叔难过了怎么办？”

满满把玉米递给江松屹：“叔叔，吃玉米。妈妈，我以后不说了，Daddy再问我，我就小声和她说，不给叔叔听见。”

“可以。”叶珎用叉子剥下小半碗玉米粒，放到满满面前的空盘子上，“但是你也要知道，我们大家，每一个人都很厉害，只是每个人厉害的地方不一样，Daddy会弹钢琴，妈妈会画画，江江叔叔会摄影，发发会踢球，football，是不是都很厉害？”

满满点头：“我自己吃饭，也很厉害。”

“对呀，所以要大胆发现，小心比较。”

一顿早餐吃完，方预衡的紧张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自责，满满虽然能自己吃东西了，但小五还是要一直照看着，每个人都可以悠闲地喝粥，喝咖啡，她的手和眼睛却几乎没有闲下来过，可她自己只吃了一个包子，一个鸡蛋，一杯豆浆。

方预衡更加迫切地想回到小五身边，不仅仅是因为有了满满，更多的是想赶快承担起做父亲的责任，让小五吃饭可以慢一点，多吃一点。

小宝白白胖胖的，他家大宝却瘦了。

方预衡拉着叶珎出去说话，明显感觉到她的手腕比以前细：“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啊？你要吃药的。”

“还有空子管我？你们股东大会到底要讨论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要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整你？”

“陵安置业，方董事长的嫡系，他唯一还能为所欲为的地方，我本来想给他留块遮羞布，人家不要啊。”

叶珎不知道他有没有吹嘘的成分，但方董事长肯定是急了：“他怎么把陵安做到这么大的？”

“陵安如今核心的利益部门，还是爷爷退休时的格局，他纯粹是运气好会投胎，加时代红利，给他个人拉个业绩表，赔的比赚的多。”

陵安家大业大，叶珎也搞不清楚：“这次的事，应该还有后续吧，他既做了，不会这么简单。”

“对，打算把我塑造成私生活很混乱的二代，迎合大众口味。”

“说吧，是不是需要我和乐佳配合？”

方预衡在她面前，全然没有那种上位者的姿态和气势，低着头，像犯了错的小学生：“崔鹏给我接了个访谈节目，我打算，公开我俩的关系，还有，满满是我们的孩子，小唐能代言陵安是因为你。”

“我俩什么关系？”

方预衡抬了抬左手，叶珎看到他把两人当年的情侣戒指戴在无名指上，看上去像婚戒，故事要够曲折离奇，才能更加吸引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虚虚实实，的确能力压群雄。

叶珎思索着可行性，方预衡继续加砝码：“对小唐的事业也有很大帮助的，以前一些不好的传闻可以洗清，她也能有一些新颖的人设，新的营销点，资本圈这两年不单看脸了，大众喜欢有趣的人。赶行程还要给闺蜜带娃，够她单独开档综艺了。”

叶珎审时度势：“你要知道说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去圆，我们当初分手，之后可就再没见过。”

“但你一直在国外，我也在国外待了很久，也许就有那么一个时空，我找到了你，我们在国外结了婚，有了满满，幸福快乐。”

“我今天让你过来，其实也是表明我的态度，我本来就没有想着一定不让你和满满见面，你知道是迟早的事，你满满父亲这个身份，我是认可的，女儿能不能接受是你们之间的事，你肯定不会让她被人揣测非议，但我没想到你会想公开，这个思路的确很好，但我可能，暂时只能保持沉默，不去否认，私下里，我们还是保持现在这样，行不行？”

这已经是他意料之外的答案了：“我以为你会很生气，很排斥。”

叶珎摇了摇头：“你应该清楚，我不希望满满是一个见不得光，让我们难以启齿的孩子，现在要澄清谣言，逆转形象的不仅是你和佳佳，还有满满，她有爸爸妈妈，不是见不得人的野孩子，没有那些人想象中的不堪，即便歪曲我们的关系，我也不能让她身上有一点阴影，你明白吗？”

方预衡点头：“做一个尽心负责的好妈妈，是不是很累？”

“对，很累，但我既然选择带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些就是我应该做的，我想你也愿意承担起你的那份责任，我不会拒绝，我知道那样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小五，谢谢你说我是发发，不是叔叔，我会先做好发发的。”

“发发的首要职责，就是保护满满不受伤害，做一个忠诚的战士。”

这口吻，像在教育小孩，方预衡心情颇好，笑嘻嘻看着小五的眼睛，学了两声狗叫：“汪汪，汪汪汪。”

“就该说你是旺财！”

作者有话要说：

满满：我爸是狗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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