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树云餐厅距她家不远，大概就两公里。

步入201室，司云清和蒲竹已等候多时，菜都点好了，面前全是美味佳肴。

司云清把菜单递了过去，“阿星，你看你还想吃点什么。”

“蒲竹说她太饿等不及，所以先点了点。”

蒲竹毫不留情地赏了他一记爆栗，“出卖我，混蛋。”

司云清躲开，吐着舌头笑了笑。

顾烨星抽开椅子坐下，把菜单退还给服务员。

“不用了，这儿点的已经很多了，别浪费。”

蒲竹听见她这平淡的腔调，眼泪差点掉下来，“阿星，你真坚强。”

“龙清明和龙范宇可真是混蛋啊，他妈的简直就是个无恶不作的恶霸！他们两父子太恶心了！”

顾烨星没说话，只是笑笑，手里紧紧地握着筷子，手背隐隐浮现出丝缕青色。

坚强。

很陌生的词语。

因为习以为常所以很少听到。

她都快忘了被人夸坚强什么滋味了。

司云清也看得心疼，夹了筷上好的和牛给她。

和牛肉质上盛，饱满多汁，筷子刚碰上就迸出鲜美的汤汁。

顾烨星很久没吃烤肉了，这次算是破例。

蒲竹咬着筷子，“所以啊阿星，你以后遇见这种人一定要跟我说哦，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这方面我还是多多少少能帮上点。”

“你别老憋着不说啊。”

顾烨星嗯了声，点点头。

“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呢？”蒲竹问，“去旅游吗？”

顾烨星摇摇头，“应该是进组，下个周就进。”

“哇哦，好勤奋。”蒲竹嘻嘻哈哈地做了个凡尔赛的鬼脸，“我估计呢~要和我家小又去澳门玩玩~嘻嘻。”

顾烨星嘘她，含笑轻轻地扯了下她的脸皮，“啧啧，还得是你们小又好呢~”

“嘿嘿，你也别打趣我了，你家那位呢？”蒲竹眨眨眼，“去哪儿啦？”

一直沉默着的司云清忽然钻进来，“那位？哪位？”

“就是阿星的男朋友啊，你不知道吗？”

“什么啊，才不是。”顾烨星立刻否认掉某人的存在，“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

蒲竹挥了挥面前的空气，“普通朋友能这么照顾你，连你受伤都要一直陪着甚至把你接回家住？”

“……”

司云清稍愣，视线定格在她的身上，木木的。

女人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些许绯红，如鸦羽般的长睫轻轻翕动，阖着些许异样的情愫。

顾烨星这样害羞的表情，他是第一次见。

他的脸色沉下来，转身前往阳台。

随即，点上香烟。

草。

他重重地砸下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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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云餐厅202室内。

刘峰擦了擦砂轮，面前短暂地亮了一瞬，他深吸一口，享受似的慢慢吐出袅袅白烟。

刘峰举着手中的万宝路朝他示意，“抽点？”

纪满摇了摇头，掇起盘中的木筷，“先吃饭吧。”

“好嘞。”刘峰应。

今天来吃饭的人很多，都是这个圈子里出了名的制片人、投资方、摄影师、导演。

几乎都上了一定年纪，个个都挺着个大肚子，零星几个瘦得猴似。

难得出现一抹风华正茂的面孔，还坐在正中心。

纪满成了其中的异色。

导演赵加举起手中的酒，鸭舌帽压得低，脸上皱纹斑驳，树皮似的，但眼睛却跟猴似的精。

朝纪满敬了敬，“纪兄弟，我听说你那部作品要自己拍？很有魄力哦。”

刘峰哈哈大笑，把上衣脱了露出个大肚子，“是，我当时听纪兄弟说的时候都差点没打算跑路把钱收回来了，不过老赵啊，你别看纪兄弟年轻，但可是Z大毕业的全才，审美杠杠的。”

刘峰拉过摄影师方子寒问：“你说是吧老方？”

方子寒微笑着点点头，没作声，身材干瘪，穿着一身蓝染麻衫手上挂着一串佛珠，没喝酒，只是拿过一杯茶慢慢品。

借由开车的名头，纪满以茶代酒，一一回应。

《笼中人》估计明年春节前开拍，剧本什么的已经改好写好，场地如是。

剩下的，就是演员和摄影师。

今天来的人都算是纪满之前就认识并且认可的。

演员不算难找，现在科班出身的演技好的演员不缺，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但摄影师却难。

纪满今日设宴，只要还是想见见方子寒。

方子寒是娱乐圈里出了名的“摄影怪人”，文艺，总扎个小编，穿点蓝染T恤，人也过得很野，没工作时就定居在昆明，每天去洱海游一游喂喂鸟遛遛狗，回家种种田什么的。

业内称他这种性子为“傲”，但人家傲也是有傲的资本，经他手拍的作品，没有一个不是爆剧，画面柔美，语言深刻。

纪满早有耳闻。

酒过三巡，该醉的都醉了。

大家开始不约而同地讨论起最近遇到的稀奇事。

“嘿，今天啊替咱纪兄弟面试了几个，都不错。”刘峰说，“妈的，就是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太他妈燥了，你说一句他能顶十句。”

“要不是老子脾气好，早把它们都筛下去了。”

赵加说：“这部剧的男主本来就是个暴脾气野小子，选点性子相近的也行。”

刘峰点点头，“是，我就是这么想的了。”

“可这女主不好找啊，看了好几个要么就是太嗲要么就是太凶，他妈的今天有个女的顶着两对大奶撞上来差点给老子撞翻了草哈哈哈。”

刘峰边说边形容，咬着烟，笑得乐不可支。

在场的大家也跟着笑笑，应和的没几个。

这时，许久未语的方子寒缓缓开腔。

“或许我认识一个适合的。”方子寒清清淡淡道，“名字叫顾烨星。”

纪满愣了下，手上的动作明显一顿。

方子寒说话时眼里有光，亮晶晶的，完全和刚才那副事不关己的面孔相反，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很有趣的话题。

“照顾的顾，火华烨，星星的星。”方子寒说，“我之前和她合作过，是个很好很敬业的演员。”

刘峰说：“我好像见过，长得挺漂亮的，还读过书，一米六五的个儿，做演员正好。”

纪满沉默着，半眯着眼，仰躺在椅身。

长腿交叠堆放，眼底染上不明意味，整个人都透着股黑压压的情绪。

赵加说：“这样的话就最好，我这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你要是不嫌麻烦，这活就交给你了？”

方子寒点点头，“没问题。”

赵加拍了拍纪满的肩头，“纪兄弟，你觉得如何？”

纪满冷冷地扫了眼，抬起了眼眸，倾身越过赵加，平视着方子寒，“你和她很熟么？”

方子寒想了想，“其实也不是很熟，就合作过一次MV片，那首歌虽然很烂，MV的剧情也很狗血，但她演的真的非常好。”

“眼泪说来就来，而且一点都不怕辛苦，同组那个男的NG几道就一直抱怨，她不会，还让助理买奶茶买咖啡来犒劳大家。”

“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去联系联系。”

刘峰拍手叫好，“好啊！那一切都交给你了啊子寒！”

方子寒把手搭了上来，久违地对他笑。

纪满支着脑袋，手指搭在琉璃圆桌上，无声地敲击着。

忽地落在那儿，不动了。

纪满侧着脸，望着那只手。

凌厉的下颌线利刃似的，泛着狠戾的冷光。

纪满压下剑眉，黑眸划过一丝诡异的光，紧绷的身子慢慢懈下来。

声线慵懒，慢条斯理道：“成。”

“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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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饭，顾烨星捧着肚子推门而出。

虽然已是深秋甚至接近于冬日，但她穿得依旧很单薄。

里头只是件寡淡的宝蓝色背心，很短，有些露脐，蓝白相间的格裙也很短只抵拢膝盖上两三厘米的地方，外面批着件白色大衣，松松罩着，两条又长又直的腿落下来，冻得发白泛青。

蒲竹今晚喝得很醉，路都走不稳，更别提开车了。

顾烨星把她卫衣的帽子罩上，随便从包里扯了个黑色的口罩给她扣上，打电话让彭又来接。

彭又还算靠谱，没多久便来了。

蒲竹一见到就跟丢魂似的扑了上去，一会嗷呜嗷呜地叫着，说了些甜蜜话。

一会又拉拉他的耳朵，整个人都跟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

“宝，你终于来了。”蒲竹夹起嗓子，“好想你哦。”

“……”

顾烨星和司云清对视一眼，抱着双臂做了个起鸡皮疙瘩了好肉麻的动作，无奈笑笑。

“你们就嫉妒我吧。”蒲竹醉醺醺地做了个鬼脸，像想起什么似的，又摆了摆手，“不对不对，就云清你嫉妒我吧哈哈哈。”

“……”

司云清愣住。

顾烨星有些不知所措，干干地站在原地。

彭又似乎也看出了她的难堪，体贴地挥挥粗壮的胳膊，招呼他们回去。

“她喝醉啦你们别放心上，都快回去吧。”

“阿星，那你到家了给我发个微信啊记得。”

顾烨星点点头，背后站着的司云清抬手示意。

风吹得有些冷，他们折返回停车场。

冷意爬上裙底，直钻心窝。

顾烨星裹紧了身子。

今天肉肉来接她，肉肉从窗户里探出身子，朝她比了个心，顺道和司云清打了个招呼。

但司云清似乎没看到，压根没动静。

挡在顾烨星前面，去留不是。

顾烨星看了眼自己的车，又看了眼司云清。

手眨了眨，潇洒绕过，“走了。”

司云清却突然叫住她，“阿星。”

她立住脚跟。

今晚司云清的状态很不对。

吃饭时心不在焉的，往日大家一块吃饭都会嘻嘻哈哈地聊些最近遇到的趣事。这个环节算是司云清的show time，结果一整晚都蔫头巴脑的，大家问一句才答一句。

这种天之骄子也会有烦恼吗？

“阿星，你别走。”司云清忧郁地看着她，低声唤她的名字，“你能留下来陪陪我吗？”

“我有件事想问你。”

顾烨星转身，“什么？”

司云清凝视着她，“你真的喜欢纪满吗？”

“……”

“怎么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他察觉到了。

司云清的脸色难看了几分，白衬衫上的纽扣开了点露出精壮的上身，呼吸急急，胸口大幅度地起起伏伏，露出的皮肤白得毫无血色。

走过来时，带来一阵风。

风中夹杂着淡淡的烟味和酒味。

顾烨星皱着眉挥了挥面前的空气，“你抽烟了？”

司云清点点头，勾着唇，自嘲似的笑了起来。

“是啊。”司云清说，“为你抽的。”

顾烨星愣了下，用手指指着自己，不可思议道：“为了我？”、

“嗯。”司云清笑了，“我爱上你了，阿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