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晏在晚自习上整理笔记，只听“砰”地一声响。她被后座的男生狠狠地踢了椅子。

她吓了一跳，好在大家都忙着刷题，没有关注这边。

她连忙转过头看他。冉黎刚刚惊醒，对上她小兔子一样迷茫的眼睛，看了几秒。

“最近运动量太大，吓到你了吗？”他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没。”她递了一张手帕纸给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冉黎不明所以地抹了一把嘴，糗大了，他睡觉居然流口水。他在她心中的形象，是不是幻灭了？

睡觉的时候肌肉高度紧张，他得多大的运动量，白晏想。

晚自习后，冉黎和从前一样骑车载她回家，哪知不早不晚又撞上冉妗。

冉妗可能是在模仿《喜剧之王》同款站姿。上半身靠在树上，两条腿伸出老远。

张尧臣单手插在校服口袋，另一只手扶着镜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第一名也不过如此。”冉妗的声音软软的，透着一股子渣女气，“对你没感觉了。”

“袁飞哪里好了？”张尧臣话一出口，白晏就知道他输了，一旦他开始比较和吃醋，气势上就落了下风。

“帅呀。”冉妗的声音好听是真的。

“superfacial.”张尧臣飙了句英语，然后黯然退场，徒留冉妗一脸迷茫。

“什么意思？”冉黎问。

“肤浅。”白晏说。

他没有歇斯底里地质问她为什么喜欢上别人，也算保全了学霸的最后风度。

原来无所不能的学霸，在恋爱的难题面前也会滑铁卢。

白晏不热衷八卦，很快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坐在冉黎自行车后座的时候，她想到了更重要的事，“一会儿你在楼下等我五分钟，我有东西要给你。”

“情书吗？”他低声笑。

“才不是。”她连忙否认，“你看了就知道了。”

白晏上楼取东西的时候，冉黎做了几组热身训练。然后看到她抱着一个盒子，一蹦一跳地跑过来。

他和她坐在家属院的长椅上，她打开盒子的时候，冉黎觉得她浑身有光，点亮了他的全部世界。

她居然送了他一双鞋，美津浓的钉鞋。这鞋国内买不到，保守估计一千多块。不知道她做了多少功课，想了多少办法。

白晏原本想买一双跑鞋给他，预算五百块。

上个月。

有一次她放学回家的时候，看到楼下停了一辆车。

她见到了冉黎的妈妈，漂亮到像电影明星一样的女人。冉黎妈妈说，冉黎除夕夜离家出走了，还说他一直拒绝她的生活费。

说到最后冉黎妈妈哭了，她塞给她两千块钱，然后驾车离开。

白晏觉得很为难，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眼下没有什么比高考更重要的了，她得保他的高考成绩。

“太贵重了，我把钱还你。”冉黎试鞋的时候，感动得快哭了。

“不用。”白晏慌了，“不是我的钱。”

冉黎诧异地看着她。

还是说实话吧。白晏说：“你妈妈来找过我。”

“她跟你说了什么？”他的声音骤然提高。

“她说你……离家出走。”她有点害怕他生气的样子。

“和你有关系吗？”他不要她的鞋。

……

那一次争吵后，他和她冷战到读大学。直到他听冉妗说起，白晏有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她喜欢上了别人？她五岁就和他相识，十几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

她怎么能喜欢上别人？

时间又跳转到这一天，冉黎正坐在长椅上试鞋。

白晏局促不安地说，“你妈妈来找过我。”

他坦白，“我离家出走了。”

“为什么呀？”她问。

“她让我改姓。”冉黎说：“她二婚的丈夫姓刘。”

“刘黎”失所呀……白晏心里偷偷地想，这个名字不吉利，不能改。

“我知道不怪她，就是心里不舒服。”冉黎低头盯着脚上的鞋，“他一喝酒就打骂她，她出轨了。”

冉黎平静到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白晏想起小时候经常见到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她觉得他很可怜。

“她出轨是不对，可是她离婚离得对。”冉黎转头看她，“他那样的男人不配传宗接代。”

诶？刚才还是挺悲伤的气氛，画风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白晏想笑，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爸爸。

他穿上新鞋，在家属院里折返跑了几次，动作矫健极了。

“谢谢你的礼物。”冉黎和她道别的时候，低头飞快亲了她的侧脸。

白晏只听到“嘬”的一声，震耳欲聋。回过神来才发现冉黎早已经跑远了，她追也追不上。

4月1日春季运动会开幕，冉黎打破了三项校田径运动会记录。

而坐在观众席的白晏则收到了一封实名投递的情书，上面写着“龙渊”。

“试试呗。”邮递员冉妗一边怂恿她，一边指向田径场上高高帅帅的男生，“他可是高水平运动员中的学霸，要不是去年韧带受伤，早就考走了。”

他就是那个因为受伤复读的学长啊，白晏心想。可是她的目光被他旁边的男生吸引了去，他穿着全新的跑鞋，正和几个男生有说有笑。一看到他，她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帮我拒绝吧。”白晏说。她答应过他，不能和别人谈恋爱。

“你们这些书呆子啊。”冉妗摇头，“那么帅的男生，多可惜！”

当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冉黎告诉白晏说，因为她的礼物，他百米的速度提升了0.67秒。

白晏不懂这是什么概念，只是觉得他很厉害。他一上午打破了三项记录，下午又打破了自己上午创造的记录。

再过两周冉黎要去体考，白晏比他还紧张。

冉黎考试回来那天，白晏正在整理重难点笔记。只要冉黎能拿到总分的百分之七十，750*0.7=525，他就能所向披靡。

后座的男同学用笔轻轻戳她的后心，“叫你好几声了，干什么呢？”

她把语、数、外，文综四本誊抄过的笔记放在他面前，“这回该好好学文化课了吧。”

他撑着下巴看她，“知道我体考多少分吗？”

白晏不敢问他，看他得意的样子，85分是稳了。

“92。”冉黎说。

白晏差点激动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好厉害呀！”

“是吗。”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翻开她的笔记本。

每一个科目认认真真总结了重、难点，高频考点，还有他从前考试的错题，她一定偷偷熬了很多个晚上。

冉黎几乎是直勾勾地盯着她，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么可爱的女孩。如果不是坐在教室里，如果不是未满十八岁，他现在就想狠狠地吻她。

白晏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明亮得像是璀璨的星光，又像是高二那年他们一起看过的流星雨，然后幻化成明亮的碎片，在她眼前格开来。

有蝴蝶冲破黑暗，扇动翅膀向她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