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很旧的小册子，封面看起来是皮革的。黑色、破损、有着轻重不一的划痕，看起来并没有仔细存放。侧面还带着一点茶色的污渍，应该是主人习惯于随身携带，并且翻看。

打开册子，里面就是非常熟悉的内容。这是教廷常用的，用来对世俗层面，底层和中下层人民传教用的简易版神典。基本理论几乎没有，全部都是一个个宗教故事。每一个故事的后面都会有几句符合教廷需要的中心思想总结。

这种东西金今和金夕都看过，作为外国人，她们虽然不被要求背诵典籍，但是基本的宗教常识还是要知道的。这门课属于金夕难得一次及格的科目。用她的话说就是，故事逻辑虽然可笑，但是看起来很有意思。部分创意可以借鉴用来丰富自己的小说设定。

内部的纸张很粗糙，油印的文字也带着晕染的痕迹。一看就是那种最便宜的材质印刷的宣传手册。这种东西的主人多半是属于社会的下层。女巫抬眼看看车厢外，外面那些为了生计在年末还要奔波的旅客似乎大部分都很符合。

金今对里面的内容并没有兴趣，她拇指押着外侧的页边，随手一波拉，飞快地翻过。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一张带着粗糙手写内容的纸上。这本小册子的后半部分是空白的，用来给人纪录用的。看起来不但有利于宣传，也很有实用价值。比起那些装订精美高高在上的精装典籍，这种可以随身携带平时记事，没事阅读的小册子可以说是相当具有宣传效果。

小册子里纪录的很多都是日常。这本册子的主人似乎和当地的教堂有关系。里面纪录了很多关于他给教堂送货，还有各家采买的内容。大致看下去，应该是在当地做杂工的，主要是送货以及帮助其他居民做一些短工。

【奇怪，做短工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金今继续往后看。最新的纪录是要往城里运送的货物、地点、时间、数量以及需要的财务。还有就是差不多的进货条目。看到这里女巫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亚历山大掉落的小册子。想想他的年纪，确实是个做短工养活自己的岁数。看起来家境也不怎么样，会得到这种教廷宣传小册子随身携带也很正常。

看了一眼正在外面忙碌的红发少年，金今没有打断他的工作。女巫重新翻看小册子里的故事。金夕说的对，虽然逻辑不行，但是作为荒诞文学还是挺有意思的。只是，金今看了几页就不自觉挑了一下眉毛。

亚历山大对这本小册子可以说是物尽其用。他不仅仅是在阅读故事，甚至还在上面标注和做笔记。可以看得出来他似乎和其他人一样，把这些没根据的传说当成事实。批注的字里行间甚至可以感受到少年虔诚的信仰。

只是，有一段话被他用笔划了出来：“心存仁慈的神父被真神眷顾，他通过祈祷得到神力的回应……”这里有一个问号。女巫继续往下看，在下一个故事里又看到了类似的标注：“被神厌弃的人，无论是国王还是贵族，学者还是农夫，他们的祈祷都不会得到回应。神力不会在他们身上显现。就算是神的仆人，教廷的智者们也无法减轻他们的罪过。”这段话被人用笔粗粗地划了好几道横线。这些横线有些潦草，有一道甚至落在了句子上。看起来像是要被划掉似的。

因为袭击的事情，所有人都在这里多休整了一天。老查理的小旅馆也受到了一些损坏，大堂是暂时不能用了。他带着伙计在外面升起了篝火，当着大家的面烤起了全羊。经历昨晚那一场战斗，今夜的气氛倒是热闹了不少。所有人都围在篝火旁边喝酒吃肉，有的还唱起走调的民歌。气氛热热闹闹的，完全看不出来昨夜的凶险。

金氏姐妹也下车到篝火边凑一堆。主要金夕是个爱热闹的，最喜欢这种烤肉篝火的味道。在她的撺掇下，金今也不好扫兴。跟着自己的堂姐一块儿往人多的地方挤。在挤到亚历山大身边的时候，少年很友好地递给了女巫一块烤好的羊肉。后者道了一声谢，就转给了自己的堂姐。

“下午捡到的。你的吗？”金今递过小册子，漫不经心地问：“‘祝福’是什么？”小册子里最后的货品她都看过，唯一不太懂的就是最后一行单独列出来的“祝福”。这种来自教廷的祝福需要专门运送吗？

红发少年很是感激地接过小册子：“太好了，我还在犯愁呢。这个丢了，我回去就不好对账了。到时候镇长肯定会骂我。”对于女巫的问题，亚历山大也没有防备：“祝福就是每年从成立带回来，教廷给的那种礼物。每年都不一样，今年是一对蜡烛。神父应该会专门摆在教堂里吧。这样晚上的时候点起来会很好看。”

金今点点头，似乎接受了少年的说法，并且接过了对方又递来的烤肉。这次的烤肉比上次的要小一些，但是肉看起来更嫩了。女巫尝了一口，调味确实简单，但是肉很可口：“你主要是在镇上帮工？”

“我父母走的早，小时候是在教堂养大的。”亚历山大似乎是个直肠子，熟悉以后对人没有什么防备。问什么都会很自然地都告诉对方：“我从小就跟在神父后面做事。神父是个好人，和镇子上的人都很熟。所以我从小就帮着做工。现在也是，既可以养活自己剩下的钱还能给神父。”

“所以神父算是你的养父？”

“神父说我们所有人都是神的子民。”

金夕已经吃掉了自己手中的肉，又从别的地方拿了一块大的。因为过大不好咬，她直接掏出刀边割边吃，画风和周围相当一致。金今看了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

“能和我说说神父吗？我们这次要送圣水和圣膏过去。还要他给我们出证明。”金今很自然地把话题转到了神父身上：“我们都是东大陆的交换生，不知道具体的流程怎么操作。”

“没事，手续不复杂。神父很好说话。”在亚历山大的口中，神父是一个非常仁慈和虔诚的教徒。他虽然只是一个边陲小镇的神父，但是知识非常渊博。似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镇上的人有问题都会找他求助。

“那你有没有考虑也从事神职工作？”看着红发少年谈起神父时候神采飞扬的样子，金今忽然问道：“据我所知，神职工作不限出身，只要能考上神学院学费也是不用自己交的。而且出来有不错的职位。”

亚历山大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不行的。”具体为什么不行他也没说清楚。可能是学问不行，又可能是别的原因。聊到这里金今也不适合继续。等到篝火逐渐熄灭后，大家也都四散开去。纷纷回到自己的马车里休息。

女巫看着亚历山大把自己高大的身子缩进马车的里的那个小窝，笨手笨脚的样子也没有一点练过的痕迹。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者说，只是巧合?】

第二天，天一亮所有人就出发了。亚历山大驾车的技术很好，车比较平稳。一路上晃晃悠悠的，时间一长，无论是金夕还是金今都有点困顿。他们已经耽误了一天行程，下面的路都走的比较急。

连着两天都在野外露宿，金夕和金今自发担起来警戒的任务。她们可以白天补眠，所以晚上守夜没什么问题。金氏姐妹虽然是大小姐出身，但是该吃的苦也一点没少吃，在外行走也不娇气。

第三天的时候，原本的行程又出现了变故。因为大雪的缘故，原本的道路被封住了，马车根本过不去。亚历山大下车看了好一会儿，不得不宣布绕道前进。不过那样的话又要多走一天。这个该死的鬼天气，多走一天多受罪一天。三人无论是谁脸色都算不上好。

金今也跟着下车查看了现场。确实前面被大雪封住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路上的雪似乎要比旁边的多不少。都是降雪，按照道理来说路上和两边应该差不多才对。有时候因为路上车辆往来频繁，两边的雪应该更多才正常。虽然，如果路上的雪和两边差不多也一样无法通行。但是这种不自然的感觉让女巫暗自警惕起来。之前梦到的那个魂巫可不仅仅是做梦的程度，那种威压，绝对是真实存在的。

时间不早，三人也没有墨迹，直接上车开始绕道。按照亚历山大的说法，绕道的地方比较平坦，但是人际更少，路程也要更多。为了保证尽快回去，可能晚上也要多走一段路。

金氏姐妹对这个都没有意见，她们是坐车的，比起来亚历山大才是最辛苦的那个。大雪夜，天冷的几乎把所有活物都冻住。少年哆哆嗦嗦地挥动着马鞭，一声一声鞭子的催响，在空旷的道路上划过，像是一缕一缕清晰可见的痕迹，留在这个被冰封住的时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路上的战斗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