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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铭......他有什么话想说？
毕业以后他们就没有什么联系了，顶多就是朋友圈点点赞的关系，突然来问他有没有时间见一面，一定有什么事情，而且一定是关于方岚竹的。
明明都分手了，为什么还要去见疑似小三的人？纪如斯不想理会他，无论他和方岚竹之间有什么牵扯，现在都与他无关了。比起无聊的情感纠纷，他更奇怪另一件事情——方岚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上班了。
但是前几次他们见面的时候，他的身上还穿着西装，总是一副刚下班的模样。
可他的同事绝对不会说谎，那就意味着方岚竹骗了他，其实他根本没有去上班。那么他在干什么呢？
答案呼之欲出。
纪如斯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的种种，忍不住感到荒谬。
方岚竹一直都是一个理智成熟的人，那一晚楼道中的失控已然是少见，纪如斯只当他一时接受不了现实，理智暂时被情感操控，第二天就能想通，更何况他有了新的男友，方岚竹应该死心的。
不会有人不工作天天往前男友住的地方跑吧？不会吧不会吧？
这种话说出来纪如斯都觉得好笑，为了验证内心的猜想，他立刻打了一辆车。等到了方岚竹家楼下，他才给他打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几乎立刻就被接通了，对面传来方岚竹受宠若惊的声音:“斯斯？你找我有什么事？”
纪如斯说道:“我有件衣服找不到了，思来想去应该落在你这儿，我过来找一下。”
“衣服？”方岚竹疑惑地问。
纪如斯抬手敲了敲门，直截了当道:“我到你家门口了，密码锁密码多少。”
“什么？等一下——”
“还是以前那个吗？我生日？”纪如斯没有管他，继续说了下去，迅速地按下一串数字，叮咚两声过后，他拉开门走了进去，正好与慌忙从卧室里冲出来的方岚竹对上视线。
“斯斯！”他本能地迎上来，又刹车一般停在纪如斯的面前，“你的衣服......”他张了张嘴，目光不自觉地向后漂移，然后说:“我这里没有。”
“是吗。”纪如斯见他若无其事的态度，隐约察觉到他隐瞒了什么，于是他没有急着去搜查证据，而是转动视线，不动声色地将客餐厅以及厨房全都扫视了一遍。
方岚竹的家很整洁，除了他自己注重卫生外，每周还会有家政上门进行大扫除，所以整个房子乍一看几乎和样板房一模一样，甚至感觉不到有人生活的气息。他有在客厅阳台晒太阳的习惯，所以那里经常会支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有笔记本电脑、茶杯等物件。纪如斯看过去，发现阳台上空无一物，连晾衣架上也空空荡荡。
他转头看着眼前的人。
方岚竹的头发半干，略微凌乱，身上穿着浴衣，散发出肥皂的气味，像刚洗完澡。
“让我找一下，那件衣服我还挺喜欢的。”
纪如斯这样说，目光又越过他，看向他身后半掩着的房门。
随后，他才对上方岚竹的眼睛，微微一笑道:“不介意吧？”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中却有一种不容反对的坚定。
“我怎么会介意......”方岚竹跟着笑起来，主动推开卧室门，站在门边说道:“你走的时候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我这里确实没有你的衣服了。”
纪如斯不置可否，他走进这个熟悉的房间。床铺上有睡过的痕迹，被子整齐地叠在一边，卫生间的门开着，里面传出来水汽和肥皂的气味，地面是湿的，刚拖过，衣篓里扔着换下来的脏衣服，看样子是西装。和客厅一样，地面和桌面上没有任何杂物，十分整洁。
纪如斯打开衣柜，随意地看了一眼，闲聊般开口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今天居然在家里。”
方岚竹嗯了一声，“刚出差回来，公司放我半天假。”
客厅里没有他出差时经常带的包，这是一个随口胡诌的谎话。纪如斯没有戳穿他的打算，而是顺着往下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忙。”
“......对不起。”
他突然道歉，纪如斯愣了一下，发出一声疑惑的“嗯？”
“当初......故意冷落你......”方岚竹关上了门，背靠在门板上，眸光深深地看着他，“我还没有好好地跟你道过歉。”
“......嗯。”纪如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认为自己现在应该十分冷静，可是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抽痛起来。
为什么呢？这种难受的感觉，如同被抽走了氧气，窒息、胸闷和烦躁——都已经分手了，还提这些做什么？
“我已经不在意这种事情了。”纪如斯深吸一口气，故作冷淡地说道，同时又打开了相邻的另一个衣柜。
虽然不确定是否真的有衣服落在这里，但姑且还是要把表面的功夫做足。
还有，或许是出于某种幼稚的报复心理，又或者是为了试探方岚竹，纪如斯翻找了一会儿衣柜，才装作突然想起来的样子补充说道:“因为，我交到新的男朋友了，他人很好，所以......”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气息，猛地一激灵，他就要直腰站起来，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接着另一只手臂环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抱进了一个带有水汽的怀中，向后一拉，他把他带到了床上。
纪如斯被迫坐在方岚竹的腿上，条件反射地按住那只放在他腹部的手，整个人都僵住了，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畔，他听到方岚竹低哑的轻笑声。
“怎么能这么随意地进入前男友的房间呢，斯斯？”
听到这话，纪如斯全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他微微偏头，警告道:“你要做什么？”
“别紧张......我只是......”方岚竹的声音越发轻柔，也越发危险。
“——吓吓你。”
下一秒，他恢复了正常说话的语气，放在纪如斯腹部的手也松开了，声音轻快地说道:“别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是想要提醒你，不要对男人掉以轻心。”
纪如斯有些恼怒，“你把我当什么？小孩子吗？”他站起来，左手又被勾住，方岚竹勾着他的手指，稍稍一用力，又将他拉回床上。
“做什么？”纪如斯不耐烦地问。
“你来做什么？”方岚竹反问道，“为了跟我炫耀你的新男友吗？”他干脆利落地将纪如斯推倒，侧身将他困在自己的双臂之间，直直地看着他。
纪如斯皱了皱眉，目光飘向衣柜，“我来找我的衣服，快让开。我才没有那么无聊。”
他现在才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那么幼稚了，他和方岚竹之间的事情，没必要把陈思华也牵扯进来。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想让我嫉妒。”
“说了没有，快让开。”纪如斯推着他的胸膛，反而被捉住了双手，他瞪圆了眼，就在他生气的那一刻，方岚竹开口说道:“我嫉妒了。”
“斯斯，我现在好嫉妒。”
他的声音哀切，眸光深沉，黑色的瞳孔中映出他的容颜，其中含着不少复杂的情绪。纪如斯对上这双眼睛，心头一颤。
“你应该知道的，斯斯，我一直都爱你，从没有变过。”
方岚竹继续说，可听到爱这个字，纪如斯反而冷静了下来。
“你爱我，但是不影响你出轨顾铭，对吗？”他不客气地嘲笑道。
方岚竹握着他的手瞬间收紧了。
见他说不出话，纪如斯继续讽刺道:“你说得对，不要对男人掉以轻心，尤其是你。”
说完，他抽回自己的手，从方岚竹的身下钻出来，也收回了继续试探他的心思。其实那个变态是不是方岚竹又怎样呢？搬家装监控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搞得这么复杂？方岚竹有没有去上班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简直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为什么要特意来找前男友的晦气？
“衣服我不要了，你要是看见了就扔掉吧。”
见他似乎想走，方岚竹连忙说道:“斯斯，我从没有喜欢过他，无论你信不信。”他坐在床上，言辞恳切。
纪如斯冷漠地回答道:“是吗，所以呢？”
“所以你不应该给我判死罪，不给我任何能够挽回你的机会。”他的情绪激动起来。
纪如斯呵了一声，“你以为这是能在法庭上审理的案件吗？按照你的逻辑，过错方反而是我了？不应该判死罪？不给你机会？既然我是法官，那当然是我想怎么判就怎么判，不服气也不能上诉，你就闭上嘴吧！”
恶狠狠地说完这段话，依旧不解气，他干脆抓起床上的枕头砸到方岚竹的脸上，可谁知枕头底下还压着一件一件衣服，纪如斯眼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自己常穿的牌子，而方岚竹是没有的。
他伸出手去拿那件衣服，此刻方岚竹也反应过来，连忙阻止他道，“别！”
可惜为时已晚，纪如斯已经抖开了那件衣服，惊讶地说道:“啊，这是我的！咦..... ”
衣服上有一些白色的污渍，还散发出奇怪的味道。纪如斯看见方岚竹神色慌张，狐疑地问道:“这件衣服为什么在你的枕头底下？这是我的衣服吧？这件你穿不上的。”
“我......”方岚竹语塞，眼神飘忽不定。
看到他脸上不自然的表情，纪如斯突然就懂了，触电似的把衣服扔掉，白皙的脸一下子红了，又羞又气，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那些骂人的字眼堵在嗓子里，吐也吐不出来，最后只能十分生气地撂下一句狠话:“我要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方岚竹从他身后追上来，握住他的手臂，哀求道:“我错了，我说错话做错事了，对不起斯斯，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他拦在门口，不让纪如斯离开，“你好不容易来找我一次，让我请你吃顿饭吧，就去你爱吃的那家餐厅怎么样？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他的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纪如斯怒极反笑，骂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不要脸？”他指着床上那件衣服，“你对我的衣服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对不起斯斯，我真的太想你了！只要能让你回到我的身边，我什么都能干！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方岚竹又想要去抓他的手臂，见他纠缠不清，纪如斯烦不胜烦，“方、岚、竹！你现在说这些好听的话，早干嘛去了！你本来就不应该去和别人暧昧！我们变成今天这样，你以为是我愿意的吗？”
说着，他鼻头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对这段感情他也付出了许多，他的青春，他的七年，都给了方岚竹，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和另一半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他们以前的感情不是假的，甚至非常幸福，可正是以前的美好，更衬得现实是如此的不堪。
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这段感情又怎么能够长久安稳？
他控诉道:“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怀疑我以前对你的感情，又要因为这份怀疑而不断地来试探我。”
“既然你不信任我，那你对我的感情又有多深呢？连最基础的互相信任都做不到，你真的爱我吗，方岚竹？”
纪如斯终于道出了他决定分手的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因为顾铭，也不是因为寂寞，而是他心寒于方岚竹的怀疑和试探，在得知真相后，他心中的热情如同被淋了一桶冰水，他认为这些年来自己始终没有被理解，而建立在不理解之上的感情，真的是他所认为的理想中的爱情吗？是否他一直以来都太过自以为是了呢？其实方岚竹并没有他说的那么爱他，或许他对他的感情只是纯粹的占有欲？
“不......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不信任你......”
方岚竹终于握紧了他，他看着他的泪水，悲戚道:“我相信你的，我相信你的，我知道你是一个很真诚的人，我知道你也不屑于撒谎。是我的问题，是我太患得患失......斯斯，你太好了，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你发现我其实没有那么好，我怕你对我失望，然后离我而去......”
“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不信任我自己......”
再多的理由此刻都更像是借口，方岚竹发现自己越说越该死。
是啊，明明是他的问题，为什么受到怀疑和试探的是纪如斯呢？
纪如斯做错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忍受这些呢？
为什么他口口声声说信任、说爱，可做出来的却都是一些混账事呢？他有家不回，故意冷落，和别人搞暧昧，他不安，所以他怀疑，他试探，他用伤害纪如斯用消磨他们感情的方式来证明他对他的爱，从而求得安全感，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他想要的，难道不是纪如斯的爱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自我的安全感呢？
纪如斯爱他吗？这毫无疑问，不存在质疑。
是他，是他不满足，他太过贪婪，他想要将纪如斯吞噬殆尽，不容许他离开自己片刻！可这丑陋的欲望令他难以启齿，他不愿暴露自己肮脏的内心，便只能披上伪装，欺骗自己，欺骗爱人，再用两败俱伤的方法寻求慰藉......
方岚竹终于想通、想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变成如今这样？为什么明明心中只有彼此，却还是感情破裂，落得个分手的下场。
原来......是他不够坦诚。
从一开始，这段感情就是一场骗局。
他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完美的恋人，苦心经营赢得了纪如斯的心。可他没有办法装一辈子，他总是担心会不小心暴露自己，他其实一直都惶恐不安。
如果想要挽回这段感情，那就要把心剖开，把最真实的自己全部展示出去，至于这样做的下场......他不知道，也不敢想。可如果不这样做，纪如斯绝对不会原谅他。
“你不要再说了。”纪如斯失望地道:“我要走了。”
“不！”方岚竹急忙道:“你听我说！斯斯，我其实有用你的衣服！”
“？！”纪如斯不敢置信地看他，脸上的神情仿佛在说:你还有脸告诉我？？？
“不是——那个，我是想说——”方岚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可越慌张越表达不清自己的意思。
“我是想说我一直都在骗你！”
？！！！
纪如斯皱起眉瞪他，凶巴巴地问:“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很多！”方岚竹脱口而出，他深知现在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纪如斯对他的最后一点感情就会消失，新的男人会彻底取代他的位置——他绝对不要！
因此，他要完全剖开自己，不管有多痛，有多害怕，不管最后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他不要就这样跟纪如斯分开，他必须要弥补自己的过错！
“我瞒了你很多事情......”喉间泛出苦涩的滋味，方岚竹眨了眨眼睛，脊背弯了下来，他屈膝半跪着，垂下头，将自己的额头紧紧地贴在纪如斯的手背上，虔诚得如同向上帝赎罪祷告般，低低地问道:“你愿意......听我全部说给你听吗？”
纪如斯内心震动，他低头看着方岚竹漆黑的发顶，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从没有见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或许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他从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他......
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要听吗？
纪如斯只犹豫了一瞬，立刻做出了决定。
不是为了方岚竹，而是为了自己，为了他过去的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