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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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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黄昏。

韩月弦受贺誉文的托,来给他买酒。

之所以贺誉文会在天都,完全是因为柳州他待不下去了。

他在柳州碰见了尹遗烨。

尹遗烨样貌没怎么变,只是浑身的气质全然不同了。

他当时打招呼说:“好久不见,贺师弟。”

贺誉文在原地凝滞了许久,上次他和宋知不欢而散,还是因为宋知说要寻大师兄。

所以……他寻到了么?

“你真的活着。”贺誉文不着语气,听话里内容却不怎么乐意。

尹遗烨勉强笑了一下,一时间找不到话,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才问:“淬月山庄还在,江庄主还在等你么?”

贺誉文却不理:“我爱怎么怎么,你在意她自己去娶啊……不就就像当初一样?”

他实在不想跟尹遗烨说话。自从知道宋知喜欢大师兄之后,想起此前尹遗烨种种,都觉得尹遗烨对不起他小师弟。

“是我不好。”

“谁稀罕。”

“师弟……我以后都会在柳州,等你们回来。”

“尽早滚。”

贺誉文摆摆袖子走了,连最后一个音调都是冷的。

知道尹遗烨在柳州某处看着他们,气不打一处来。贺誉文就索性去了天都。

宋知都无法原谅他,他凭什么就能原谅了。

贺誉文就住在韩封弦在天都买的宅子里。他自己钱多,每次都调笑说,自己是从小月弦未来嫁妆里取钱花。

韩封弦告诉他:“我亲妹妹的嫁妆我自己攒,您老人家留钱养老吧。”

贺誉文不睬他,只觉得自己捡来的俩徒弟真是上天的慰藉了。

……

韩月弦想着明日芷安妹妹要来,上街提前买好小点心,顺便给师父买酒。

她今日穿着一身浅蓝罗裙,乌发间别着碎玉流苏,额前花钿呈桃花状,清丽可人,皮肤与他哥不同,越长越白皙细腻,相比之下,倒是更像沈参玉的妹妹了。

韩月弦看到街边糖人摊子,勾起些旧时回忆,一时发愣起来。

就在这时,人群炸开了一般沸腾起来向一边退去,有人惊呼:“前边金吾卫惊马了!好像踩死人了……”

“各位请散开——”

韩月弦一回神,一匹黑马正往她这边奔来!

她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扬起荷叶袖,余光中,只剩黄昏时远天残霞,描摹春山上半边的轮廓。

下一刻,却发现自己被人环着腰带起,慌乱混沌在一刹那偃旗息鼓,最终竟然安安稳稳落在了平息的骏马马背上。

身旁人官服翻飞,干净利落下马,向她伸出手来:“姑娘,在下冒犯。可有受伤?”

韩月弦在马背上后知后觉地一惊,她勉强镇定,却在转头看到那位青年时一愣。

穿着金吾卫官服的青年人眉眼俊逸,飒爽英姿远盖住了他养尊处优的气质。

“……我自己能下马。不麻烦你。”

韩月弦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个不停。

她和他哥学过骑马,挺轻松地翻身落地,姿势漂亮程度只比严敛秋差那么一点点。

“姑娘好身手,”青年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转身看到韩月弦方才站的糖人摊子:“麻烦给这位姑娘多包几份,钱我出了。”

韩月弦惊讶地一时没了话,而那青年早已经向后询问其他百姓有没有受惊。

他正查看一位中年大汉的膝盖,那汉子哭着指着他流血的皮肉:“方才那马蹄子踹的……估计没个半年也好不了了……我还怎么下地干活啊,不干活我靠什么赋税……”

严敛秋只是静静安慰他,掏钱给他先去看大夫。

“……”韩月弦有些愣。

这都能信?

什么马能歪过来蹄子踹成这样?光天化日之下讹人啊!即使从前没和一些心怀不轨的叫花或下三滥打交道,她也知道是骗人的。

算了,人傻钱多她也管不着。

韩月弦看看天,还是早些去买酒交差。

等到严敛秋散财散完了,他回来牵马,卖糖人的老板却将糖人全递给了他:“那姑娘说不要你赔。又付了一遍钱,说留给大人自己慢慢吃……呃,还说,还说过几天牙疼别找她算账。”

“……好。”严敛秋哑然失笑。

他刚要走,却见马蹄子下面踩着一个香囊。蓝色的,和那姑娘装扮很相配,应该是不小心遗落的。

………

沈参玉和韩封弦到了宴华楼,最高层。

“喂,你酒量怎么样啊,别到时候要我背你回去。”韩封弦倚在酒楼朱红色柱子上,显得洒脱随意。

沈参玉则是背靠护栏,绸缎般的墨发披散,贵公子的气质敞在光天化日之下,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形象暴露无遗。

虽然丞相府的家财万贯都散去了,但沈参玉生活与此前竟然没什么不同。他本就不是爱挥霍的夸张公子哥,只是对自己要求高而已。

韩封弦一时间得不到回话,有点尴尬,却发现沈参玉很认真地在看他,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看我干嘛……我当然会把你平平安安毫发不伤送回去的。这点你不要怀疑,好吗。”

沈参玉竟然走神了,他想起曾经很多个日夜,他在这楼上等韩封弦出任务经过的情景。

雨雪,阴晴,凛风,无论怎么样他都会来的。

他十几岁时心性冲动些,能耍赖直接上嘴咬人,哪怕其实是一己私欲。可是现在不行了。韩封弦只把他当兄弟,认准了的患难兄弟。

沈参玉自嘲般地笑笑,也许,以后慢慢地就会不喜欢这个人了吧。

他的身形看起来有点莫名孤单,韩封弦也走到栏杆处,没骨头一般倚在他身上。

“想什么呢,”韩封弦斗胆用手指点了点沈参玉鼻尖,亲昵就显得暧昧了,“不会还不能接受你家的变故吧。有我这个朋友陪着你,会不会好一点呢?”

沈参玉感受着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他一时间晃了神,鬼使神差一般,轻轻说:“韩封弦,我心——”

却在这时,蓝衣倩影从楼下经过,韩封弦一下子认出是他妹妹,招手大喊道:“月牙儿!看这里!”

韩月弦抬头,看见他哥和沈参玉,兴奋点头,提着裙子就进了宴华楼。

“哎,你刚才说你心什么?”韩封弦想起什么似的,又看向沈参玉那双漂亮的凤眼。

“……”沈参玉默了一下,“我说,我心情挺好。”

“哦,我心情也好!”

韩封弦爽快勾过沈参玉脖子,拍在他肩头。

“唏,别挨我……你且滚开点儿!”

“就不要就不要……”

楼下,几乎是韩月弦刚踩上阶梯,后面严敛秋就下了马,在楼道碰面,俱是一惊。

“姑娘?你也在这里……”严敛秋惊诧过后就对她笑起来,此时他已经换下了官服,穿着藏青色锦衣,毫不显得奢靡浮夸。

上一个让韩月弦看着很舒服的贵公子,也就只有沈参玉了。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这语气有些调侃,许是自己的形象在那青年眼里已经不属于小家碧玉温婉贤淑的范畴了。

“……我姓韩,名月弦。”韩月弦悄悄扫过俊逸的青年,“大人如何称呼?”

“姑娘客气,我叫严敛秋。直接唤我名字就可以。”

他仔细谨慎,问:“姑娘去几楼?”

“最上面,找我两位兄长。顺便给我师父买两坛酒。”

“好巧……你另一位哥哥是否姓沈?我们今天约了酒,就在此地最高楼。”

韩月弦莫名有点紧张,眼神乱飘,胡乱应答着,竟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在拐进顶楼雅间的前一步,严敛秋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抱歉道:“姑娘,我想起来你丢了香囊,不过方才我回家换掉官服时,没有带出来……”

韩月弦水亮的眼睛望进对方眸子,怔愣道:“那就当送你了?我昨天才绣好的……”

严敛秋笑了,他说:“你送给我?是否有些不合适?”

韩月弦蓦然红了脸,尴尬笑说:“哦,也是,的确有点不合适。”

“对吧,要送也是我送给姑娘。”

“……”

对方意识到什么,静了会儿,轻咳一声。

韩月弦却笑了:“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我们交个朋友吧。”

韩封弦早就注意到自家妹妹了,看得他眉头高挑。

沈参玉也看过去,很识趣地没开口打断。

“什么情况?”韩封弦用胳膊肘怼了怼沈参玉。

“不知道。”沈参玉实诚道。

“我妹妹要跟人跑了,我怎么办?”

“……”

“你想这么远啊。”

那两人也不再聊天,一起走到他俩面前,韩封弦故意咳了几声,韩月弦掩饰自己脸红,毫不留情道:“嗓子坏啦?西市杀猪你替它们嚎的?”

听罢,沈参玉和严敛秋俱笑,韩封弦刮了自己妹妹的鼻子,凶巴巴道:“知不知道注意形象,啊?”

“有你厚脸皮替我挡着,我怕什么。”

韩月弦说罢拉过自己哥哥的手臂,然后亲昵地蹭了蹭。

“……真拿你没办法。以后嫁不出去我可不负责的啊。”

“哎呀,天都要黑了,师父在家里等着该担心我了,我得赶快买了酒给他送回去。”

韩月弦理理衣裳,郑重道,“你们慢慢喝,我先走了。”

她说完就跑,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任是韩封弦都有些懵。

短短几分钟,韩封弦就看到他妹妹拎着两坛子酒出了宴华楼。

“天黑了,你等下哥,我送你回去!”

韩封弦顺手拎上自己刀挂在腰间,临走瞥了一眼沈参玉,悄声道:“你别喝太多,晚会儿自己回去啊。”

“……”

沈参玉淡淡瞥了他一眼,仿佛鄙夷。

“……听到没?”

韩封弦竟然伸手胡乱揉了一下沈参玉的头发。

怎么着,凭他比自己高半个头?

“你滚你的。”沈参玉千言万言化作这么一句。

这时,严敛秋却道:“韩兄,我去送吧。是我今天考虑不周,明日还有要务在身,想来也不能与你们痛饮。”

“啊,这样……”

“行,敛秋,我们下次再约。”

沈参玉倒是答应的快。

“那麻烦你了。”

严敛秋对他们笑笑,率性下楼去。

……

当夜,亥时。

严敛秋替韩月弦牵马,韩月弦携着酒坛子坐在马上。

月光洒了一路,通天街整个静悄悄的。

“姑娘平时喜欢什么?”严敛秋谦恭道。

韩月弦被他提问,忽然一怔,然后结结巴巴道:“喜欢……喜欢和我哥哥我师父在一起。”

旁边青年的一声笑落入耳膜,竟惹得姑娘心跳微恙。

“不是这个……兴趣爱好方面的?比如,写字,画画之类的……嗯,想来姑娘不大喜欢就是了。”

“……是不喜欢,但是我会!”

韩月弦这些年跟着贺誉文几乎样样通,她一时间有点挽回面子的意思。

“哦?姑娘很厉害哎,”严敛秋感慨道,“你师父……是个怎样的人?”

“他啊——”

清浅夜色下的漫漫长路,当时的两人,都没想过是余生携手并肩的一部分。

时光就是这样,或静谧美好,或汹涌残酷,它真实存在着,被镌进了每个人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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