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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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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周符常常深夜归府,倒不是公事繁忙,而是关翼找上了他。

找他的目的,不必多说,当然是关于周青月的亲事,她日日和关翼都有通信,自是知晓的,甚至是她一手促成的,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终于在一日深夜,她被周符叫进了书房。

周符看着眼前温婉纤柔的女儿,心中十分满意,能让平津侯府的世子,对她死心塌地到这地步,这才是周家的好女儿。

他从腰间拿出一个玉瓶,靠在椅背上,道:“这是世子给的,与寻常药物不同,药力更猛,能昏沉一整日,却又不会彻底睡过去,找个人放进去就行。”

周符将玉瓶放到书桌上,笑道:“你那些礼单,装装样子就行了,不用真随她一同带过去。”

周青月拿起桌上的玉瓶,“那成婚那日一早,我就给妹妹用上。”又对父亲道,“礼单不能少,当日来的都是世家望族,打眼一看就知晓好坏,若是被人看出端倪,前面的努力就白费了。”

周符听到后,难得没反驳,“嗯,不错。”又轻笑着说到,“你放心,这事成了后,世子说了,年底就来提亲,到时候也一并提携我上去。”

周青月看向他的眼中,满是冷漠,说到底,自己这个父亲,自私又傲慢,若不是自己还有点能利用的地方,怕是也落到周枳如今的下场。

而对面的周符,想到那世子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模样,已是飘到了天上去,又叮嘱周青月,“这件事,若是最后查出来,也与你无关,青月,你做得很对,把周枳叫回来,顶了你,周府又得全身而退。”

周青月听完,脸上没过多的表情,亦不接话,收好了药瓶,冷静道:“父亲还有事吗?无事我先回房了。”

周符现在正是兴头上,想到世子给自己的承诺,就好像明日就要升官儿一般,此时见到周青月脸色不好,也不和她计较。

“你回去吧,这些日子累着了,过了这几日,好好歇着。”

那边周府在准备,这边陈府也是如此。

虽说将军自己不在意,但作为府中的管事,王管事可不能不慎重对待。

王管事本是,先前陈府偏僻庄子上的一个田庄管事,因陈相有恩于他,陈府出事后,他第一时间便是上京来,想找陈府遗落在外的族人。

奈何当时,陈府九族连诛,无一人生还,过了许久,无意间才知晓陈忻之的存在,自此便跟着他,做了府中管事,这一做,就是好几年,更是从小小的一方宅院,成了如今的将军府。

如今将军被赐圣旨,自是不敢不从,只能硬生生接下这不情不愿的亲事。

他可听说了,那周府也很是不愿意,在王管事的心底,一个小小的周府,也敢嫌弃他主子,心里自然不舒服,故而先前也没好好准备。

可随着日子近了,到底是将军的亲事,如今主子身子又不好,说不定也是将军府最后一场喜事了,只是,该以什么样的规格,他却不得不请教自家主子。

陈忻之趁着如今病着,日日在府中写字画画,或者练功挥剑,一概不见外人,当然,外人也不会自讨晦气。

听到王管事来报,他连笔都没停,只道:“寻常便好。”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迎娶谁,都不重要。

王管事因为回话,站得近些,看到主子桌子上的字帖,顿时心中一动,这帖子已有些模糊了。

又瞧见连动都没动过的参汤,王管事心中更是担忧不已。

看着如今已是瘦了有一些的人,王管事硬着头皮道:“主子要保重身体才是,陈相满府……在天之灵应是期望主子康健的。”

因着王管事和陈府的关系,他不像阿盘那帮鬼门的人,在陈忻之面前战战兢兢,偶尔见他不好好养着,唠叨两句也是有的。

陈忻之对于王管事的话,最多也就是听听,便罢了,他的身子,当然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虽这亲事有名无实,就算那周府小姐来了,对于陈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可他知道主子难免心里难受。

果然,陈忻之听到他提起陈府,就停下了笔来。

“知道了。”

虽说如此,王管事也不知道主子听进去没有,见他小口喝着一旁的参汤,倒是很欣慰。陈相还在时,他只到府过一两次,见过陈忻之一次,那时他还是十来岁的小孩。

王管事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小孩的时候,陈忻之沉默但稳重的性格,就很让他有好感,而且当时他还受主子庇护,才得以保下一条命。

那时只觉得脸面无光,需要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护着,如今倒是觉得自己当年果然没看走眼。

虽年纪小,块头小,打起架来却是招招狠厉,寸步不让。

王管事看着桌上的字帖,墨迹已经灰蒙蒙的了,早已不复从前,想来陈相府的东西,应该是后来陈相府抄斩后,主子回去拿的。

一个字帖而已,那些抄府的人自然没在意,也只有将军将这些东西当做宝贝。

想来是陈尧陈相的字帖了,毕竟,主子对陈相,一向很是遵从崇敬。

王管事想到这里,便试探说到:“这字帖怕是要重新修复,要不……”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陈忻之打断,“不用。”

“是。”

将军这么说,就是不想让别人碰的意思了。

王管事拿走空的碗,这才出了书房。

王管事一走,陈忻之却再怎么也写不进去,他轻抚着字帖,往日陈府的景象好似就在昨日一般。

这字帖,确实如王管事猜测那样,是他去陈府拿的,那时陈府早被抄完了,府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一扫而空,只剩一些没什么用的东西,杂乱地丢弃在地上。

他不敢拿太多,怕被那些人发现,只好挑了几样,这字帖便是其中之一。

字帖上的字,也不是男子常练的碑楷,而是带着柔气的簪花小楷,每个字都如同它的主人一样,灵动柔软,柔美清丽,温婉如水。

这字帖,根本不是陈尧的,是陈忻之的秘密,是他见不得光的心思,是他密不透风的心墙上生生挖出的一个血洞。

第一次遇到她,是六岁那年,奄奄一息的时候,昏沉间听到一声清丽的童音,“娘亲,这里有个哥哥受伤了。”

他那时似乎见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人,靠近的时候,有股馨香,手软软的,不似他常年为了活下去奔波的粗糙。

那时还是孩童的他,以为自己死了,原来那老乞丐没说错,坏人下地狱,好人上天堂,他从没做恶过,所以死了就能见到仙人。

后来在陈府转醒,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而是被人救了回去,救他的人,便是陈府的夫人和小姐,她们那日,去祈福下山,碰到了昏迷的陈忻之。

此后他便有了名,跟着陈相姓,养在府中,做了侍卫。

他虽被救,却不敢多言,整日战战兢兢,深怕叨扰了贵人。

每一日,陈府小姐都会来找他玩,他不说话,她便一个人说,“我叫陈青芷,府中的人都叫我芷芷的,哥哥,你也可以这么叫。”

“今日我做的好,先生只夸了我一人,说我写字端正,待会儿我要给父亲看。”

“今日我出府了,阿之,这是给你带的糖葫芦,我忍了好久都没吃,娘说我还在换牙,不能吃,但是你为什么能吃?不公平……”

“阿之,我打碎了父亲书房里他最爱的花瓶,我要被罚了。”

年长一些,她又会督促陈忻之的学问。

“阿之,你看书可不能偷懒啊,写字得好好写……”

“阿之……”

“阿之……”

等到十岁那年,陈忻之终于成了府中得力的侍卫,陈相让他选择,去军营,去庄子,或是去跟着府中管事,他通通摇头。

那是他第一次向自己的救命恩人索要东西,“小姐救了我的命,我想留在府中,保护小姐和陈府众人就好。”

他记得陈相听到后,沉默许久,也许陈相想让他有更好的出路,但他只想要自己能留下来,留在……她身边就好。

那时他已然知晓,自己想要什么。

最后他如愿以偿,甚至被带到陈府小姐身边,做贴身侍卫。

陈青芷走哪,他就跟到哪。不过她自长大,就被要求做闺阁里温婉贤淑的女子,不复孩童时活脱的性子,只偶尔出府去,陈忻之也不用跟着她面对很多人。

那时,他们两人时常一起在府中院子里,凉亭里,书桌旁,一人看书,一人伫立在旁。

陈忻之虽也跟着在学堂学认字,学那些听不明白的道理,但总不能回答出她的问题。

陈忻之学什么都快,学功夫是府中最快的,或者是那手艺,也只需看一次便知晓,甚至连厨艺都不在话下。

唯独认字念书,他学不好,陈相偶尔考学的时候,常常说他,陈忻之没什么,他身旁的人却不高兴。

那还是她第一次怀疑陈忻之的脑袋,“你为什么就是学不好这个,你明明这么聪明的。”

陈忻之由着她念,默默给她倒了杯热茶,她不明白,自己是清楚的。

没想到第二日,她便拿出一个字帖来,认真说到:“我开始启蒙的时候,父亲就让我先练字,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我的帖子临摹,好好练。”

陈忻之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时常冷着的脸上蓦地浮现一抹看不清的轻笑,惹得对面的人更气了。

如今这帖子,就放在他桌上,却再也没有人日日在耳边敦促他,陈忻之把字帖放回暗格,凝望这漆黑的深夜,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连屋子里点着的玉烛,似乎都在哭泣。

……

外面整日整日说着这亲事,将军府却直到婚期临近,才高挂大红灯笼。

时光如梭,明日就是迎娶的日子,今晚周府各人中,怕也只有周枳一人能睡个好觉。

她本就对外界的事不关心,吃了饭,就躺下了。

直到半夜隐约间,好似有股异香传来,本就敏锐的人,顿时屏住了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枳枳:让我看看,谁想害我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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