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通知音结束后，蒙山川只见眼前的一切突然间变淡，而后又重新清晰了起来。

暴雨山庄的一切都消失不见，而他站在了一个干净得此生未见过的大厅，高高的穹柱上是弧形通透的穹顶，地面上铺满了光滑得没有缝隙的瓷砖。阳光从穹顶玻璃处落下，照亮了这座可容纳数十万人的游戏大厅。

大厅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服饰各异。蒙山川所站的地方是游戏登出口，不断有人突然出现在原地，或神色自若，或如释重负地朝外走去。

蒙山川看了一下周围，才慢半拍地试探着朝外走出去。等他一离开，那个登出位置又有新的玩家出现，熟练地大步朝外走。

有人早在游戏登出口守候许久，见他这副茫然的新人模样，冲上前来，“是新人吗？需不需要新人指南？”

“只需要5个币！就可以得到噩梦时空新人指南一份！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你还在困惑这里是哪吗？你还在想自己怎么孤身一人吗？”

那份花花绿绿的指南在蒙山川面前一晃，来自于噩梦时空的商业气息扑面而来。兜售者一脸神秘道，

“这就是答案。”

*

蒙山川接过了这一份花花绿绿的指南，兜售者收了5个币以后仍然不走，站在原地。

指南第一页写着几行大字——

Binggo你猜对了。

正如系统提示的那样，你成为了噩梦时空的玩家。你的过去很遗憾没有人知道，唯一肯定的是你记得的那部分是虚假的。

你的未来也没人知道，唯一肯定的是你将无法逃离噩梦时空。

册子第二页是噩梦时空指南，包括游戏大厅里的人气餐厅，约会胜地和赌场角斗场、各种任务的分类等级、挑战赛的赛制和当前排名，游戏商店里什么东西最值得购买，以及新手需要准备的一二三四项。

蒙山川再往后翻却发现已经没有了，这就是一本目录。

兜售者及时道，“其他都是付费内容，先生你想知道点啥。人气餐厅，约会胜地和赌场角斗场打包价100币。”他瞥了蒙山川一眼，见他面色不变。

然后又往下喊得更高了一些，“加任务的分类等级500币。”

这位顾客脸色仍然不变，连兜售者的语气都变得犹豫，“再加挑战赛的赛制和当前排名1000币。”

蒙山川点了点最后一个，示意他继续。

“游戏商店里什么东西最值得购买，以及新手需要准备的一二三四项全部打包价是5000币，先生。”兜售者一咬牙心一狠道。

“我是第几个顾客？”蒙山川问。

兜售者眼不眨心不跳地答道，“也就第十个吧。”

蒙山川说，“不，这是您做的第一单生意，先生。”他的目光扫过四周，“而且您现在非常地需要钱，以至于让你选择了错误的赚钱方式。”

“新人身上，是没有5000币的。”

兜售者大约是第一次碰到这样有理有据的答复，以至于他噎了一下，然后很快又熟练地切换回了他那副热情洋溢的招牌笑容，冲蒙山川伸出了五个指头，

“五个币，以上全部，交个朋友。”

“收钱是为了亲兄弟明算帐。”他呲牙一笑。“走，我带你去酒吧喝一杯，这杯我请。”

*

等他们进入酒吧时，整个场子正热得厉害。穿着热辣水手服短裙的服务生踩着滑冰鞋滑了过来，放下菜单的时候，冲他们抛了个媚眼。

“这就是我们的特色店，酒池肉林。正式认识一下，我是猩罗。”猩罗人如其名，鼻尖有一点黑，眼睛像猫一样狡黠地转动着。

蒙山川谢绝了他的酒，“我不喝酒。”除非出于必要，他不会主动沾染这些易于上瘾的物品。

“没看出来你还是禁欲派的，看来教堂更适合你。”猩罗道，他朝吧台打了个响指，“Waiter，来一杯长岛冰茶给这位先生，给我来一杯青汁。”

调酒师心领神会地做了个ok的手势。摇酒壶开始在他的手中上下翻飞起来。

“这里有教堂？”蒙山川问，这里明明看起来比他初世界里要好得太多。

“当然有教堂。”猩罗答道，“那些家伙可能脑子里就长了一根信上帝的筋，不过他们信仰的上帝倒很不相同。有的人认为是上帝让他们在噩梦时空接受考验，有的人认为上帝会将他们从噩梦时空救出去。”

“有人的上帝信仰和平，有人的上帝爱好杀戮。”

“所以教堂外常常血流成河。”猩罗眨了眨眼。穿着滑轮鞋的服务生燕子一般从桌侧滑过，留下了两杯色彩斑澜的鸡尾酒。

蒙山川喝了一口这色泽像红茶的饮料，是一种酸甜的口感，想来很受女士喜爱。“听起来似乎和现实没有区别。”

“当你没有办法脱离这个地方时，这里就是现实。你看，这里什么都有，教堂，酒吧，ktv，酒店，甚至全都是最新最好的，没有一点破败，堪称完美的杰作。”

“而且只要你找对方法，就能幸福快乐地在这里永远呆下去，再也不用进入噩梦游戏。”

猩罗摇了摇杯子里的气泡，“你是新人，应该不知道，每个任务结束后都会有公假日，不过只有七天。七天之后就算你是s级的大佬，也必须进入下一个副本。”

“只有在噩梦时空里赚的币才可以兑换更多的公假日，而且随着你在大厅内待的时间越长，所需要的币越多。”

“延长一天需要1000币，第三天就需要10000币，每三天加一个零，每天一百万币封顶，只有那些最有钱的家伙才可以长久地停留在噩梦时空。”

“这就是我的目标。”猩罗眼里满是斗志，“我逃命不在行，可是赚钱的脑瓜子还算灵光。”

“你要是不想呆在噩梦时空，还可以去参加挑战赛，每年赢得挑战赛的玩家可以有一个向主系统许愿的机会。不过竞争相当激烈，淘汰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

“他们许了什么愿？”蒙山川问。

酒池肉林高高悬挂在酒吧中央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今年挑战赛的预告。现在正播放到一个凯旋工会王牌选手的宣传片，“雄狮凯撒！凯旋工会的King！角斗场上不败之王！看这金黄的头发，健硕的体态，我敢肯定他曾经就是草原上的一头最高贵的狮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哪有人把自己比作狮子。蒙山川捏了一下眉心，困倦袭来，他需要强打精神才能维持清醒。

猩罗喝了半杯却还精神抖擞，“因为我们至今无法确认每个人的现实世界，所以这些选手也就各种造势，什么其实现实世界是一头狮子啊，狼啊，老虎啊，什么都有。”

“所以他们的愿望也是如此，大部分都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来自哪里，现实是哪？”

“不过我倒觉得，知道那么多现实有什么用，难道他们真的以为现实会比这里好吗？”

“你呢？朋友，你的愿望是什么？”

蒙山川按着额角没有说话。猩罗“好心”拍了拍他的肩膀，“朋友，醒一醒？”与此同时他的手悄悄靠近了蒙山川垂下的手腕。

游戏大厅内禁止违法犯罪，简单来说，禁止抢钱，禁止斗殴杀人等明确伤害性质事件。但是系统不会管控物价，也不会管控强买强卖。

猩罗在交易页面上输入一杯酒，交易费用2995币。

“滴！”交易达成。这点钱虽然不多，但确实解了猩罗的燃眉之急。

无他，因为但凡这位新人多一点时间去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猩罗的名头。奸商猩罗，凭一己之力让整个游戏大厅因为他增加一条规则的商人，如不是得罪的人物名头实在太大，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去赚新人这点小钱。

“小姐……”猩罗临走前听见那人含糊不清道。

“愿望是女人啊……这可是最容易折损在副本里的愿望……”猩罗眼神中带着一点怜悯。最庸俗，最容易在低级任务里失败的欲望。十个新人有五个折在上面，剩下五个折在钱上面。活下来的才是小概率事件。

他低声在醉成一团的新人耳边道。“记住了，你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看，也许是上帝或者是别的什么，向狮子他们学学，表现得特殊一点。这句话可值一万个币。算我送你的。”

猩罗心满意足地正准备出门，却发现酒林肉池里突然变得一团混乱，酒吧的管理者急忙迎出来，“纠察，我们这里正规经营，绝对没有发生违法犯罪的事情，她们不是被拐卖的，都是自愿的！”

另一个冷酷的声音道，“不是她们。”鹰一样的眼睛转了过来——看见了昏睡不醒的蒙山川以及，在他身边难掩惊慌的猩罗——锁定了他的目标。

他大步迈到猩罗身边，铁钳一样的手抓住了猩罗，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有人举报你拐卖人口。”

猩罗急忙辩解，“不！我没有！我只是在公平交易……”

但这话说得很是无力，因为桌子上的两杯酒一杯酒精浓度极高，一杯则一点酒精也没有。而已经被放倒的受害人更是印证了他的罪名。

“带回去，好好审问。”纠察道，“不知道游戏大厅内不得违法犯罪吗？最近发生好几起拿新人做人偶的案例，判决都公示着，竟然还敢顶风作案。”

到底是谁举报了自己，难道是那些仇家？猩罗心下不安，但他还没慌，毕竟当事人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他醒酒了，讲清楚前因后果，那自己就能出去。

等蒙山川出现在他面前，已经是是三个小时之后。

猩罗等得心都焦了，紧紧抓着栏杆道，“快快快朋友，快告诉他们我是无辜的，把我放出去！”

蒙山川站在他的对面，声音冷静清醒，丝毫没有醉意，“先生，我不建议你现在出去。”

“你没醉？”猩罗猛然认识到了问题所在，“是你举报的我！你不是新人！你骗我！”

“我只是不容易醉。”蒙山川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我确实是新人，系统提示里就有举报电话。”

“先生，请冷静下来听我说。有人正在外面等你，留在这里反而是对你的保护。”

早在游戏大厅，酒吧内，他就察觉到了似有似无的视线，但他也同样意识到，这些视线聚焦的对象不是他，而是眼前这名名叫猩罗的兜售者。

猩罗眼中流露出恐惧，他被发现了？随后他意识到一个更残酷的现实，猩罗无精打采道，“你要以此来要挟我吗？你还不如把我拿去给他们换钱来得快。”

“先生，你是一位高等级玩家。”蒙山川笃定道，“你的新手指南确实值3000个币。”

“我可以将你毫发无损地带出去，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在这三个小时内，蒙山川按照新手指南将游戏大厅内的基本情况都了解了一遍。

可以说，这本新手指南确实是事无巨细地把一个新人该知道的都介绍得一清二楚，而且仅此一份。

由于高级玩家可以在副本中赚到更多的币，而高级副本的攻略也可以收取更多的攻略费，于是噩梦时空内竟然也没有专门为只有3000币的新手玩家写的新手指南。

对老玩家而言，这本新手指南不值一文；对淘汰率百分之九十的新玩家而言，这本新手指南的价值更甚于3000个币。

蒙山川也了解到了眼前这人奸商的名头，但愿意为了新人专门写一本新手指南，也许，奸商一词有些过于片面。

而猩罗的恐惧更甚，他现在意识到，对方竟然真的是一个纯新人。

一个完全不知道噩梦时空规则的人，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在还不知道他是谁的时候，就故意顺着他的饵掉进网里，反过来把猩罗自己给兜了进去。

在猎物已经入网后，他才去了解了噩梦时空的一切规则，再以此为筹码，和猩罗进行所谓的交易。

猩罗已经感觉自己进入了狮子大张的巨口中，无路可逃。

“什么交易？”

“先生，我需要你带我通过我的第一个副本。”蒙山川道。

“你的第一个副本？新人的第一个副本应该只是个E级任务。”猩罗瞪圆了眼睛，就像是原本以为狮子要一口咬下自己半个头，却发现狮子只是让他去给自己挠个痒。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不行，我早就发过誓，打死我都不会再进噩梦时空。”

蒙山川只是看着他，等他的答案。

猩罗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错过了蒙山川，那么他就真的逃不出去了。

可恶，对方明明是个新人，自己才是那个混迹了10个任务的老人啊！

“咳，但是如果是最简单的E级任务的话，应该是可以的。”猩罗犹豫地伸出一只手，“那么成交？”

蒙山川和他握了下手，“成交，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猩罗:当年我第一次见蒙山川，我就知道他不会做生意。那么好的机会，可以从我身上赚多少钱啊？

——奸商猩罗，一个连自己都不放过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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