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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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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幸海边跑边接起白昭的电话,三步两步一喘气地跟白昭说话:“咋啦老大?”

白昭一怔,有些怀疑自己了:“不是你让我打给你打吗,说吧,逃谁呢?”

“我没逃啊!”许幸海停下脚步慢慢走,悻悻地往身后瞟了一眼,“我就是想着赶紧回去给张小译替回来。”

“那你赶紧回来吧,”白昭放下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再不回来一会儿下班了。”

“唉唉这就来!”

……

年很快就过去了,几乎是眨眼之间,许多人陆陆续续回到岗位,继续新的一年的工作,白昭也在年后的三月底接到了今年的第一个案子。

这次没人再截胡了,但白昭却开始头疼起来。

路边的迎春抽出细花儿来,黄色闪着亮着,如辰星下落。

白昭站在医院的大门前,冷风裹挟着他,将他拥入怀抱,随风而来的还有沈乐冉的声音:“回头。”

白昭侧身转头,风孩子的双手揉乱他的头发,沈乐冉手里提着袋东西,两三步上前与他并肩。

“给我,帮你拎一袋。”白昭问他。

“不用,不重,就是一些水果和好消化的小吃,”沈乐冉向袋子里看了看,“你上次说伯母喜欢吃提子,但现在不应季的不好吃,我就托我朋友少稍了点别处大棚里的,要是喜欢吃了,等应季的一批下来了我再多买点。”

白昭不想吃风,默声颔首,但还是从沈乐冉的手里接过来一袋拎着,两人一道走入医院大厅,白昭问他:“上次怎么突然说要来?”

沈乐冉闻言,眼中的光点骤然暗淡,他将脑中混乱的思绪抚平烫展,这才从中扯出一根线头拉开。他说:“只是很久没见伯母了,正好气温也回升了,也能陪伯母出去走走,聊聊天。”

两人一路穿过走廊,落日斜直地打进廊道,将地面和墙体映得鲜艳,沈乐冉缓步稍停,与白昭错开位置,他放下手中的袋子平举手机,在他即将踏入续廊拱门的前一刻喊住他。

“白昭。”

白昭闻声回头,快门声响,将夕阳和帅哥定格。

相片之中,白昭站在续廊的拱门之前一霎回眸,红阳斜照,洒在地上、墙上和他的发顶,这样夕阳斜势的光景白昭曾见过无数次,与其不同的是今天如此的光景被另一个人定格。

景中一人,景外一人。

沈乐冉将手机收起,上路两步与白昭并肩,两人同时被夕阳裹挟。白昭侧头看他,问:“拍完了怎么不让我看看?”

“还不能看,”沈乐冉说,“下次给你看。”

“为什么?”

沈乐冉垂头默声,他想不出个理由回答白昭,便说:“当个惊喜,下次再看。”

白照想不透一张照片为什么会变成惊喜,也难再追问沈乐冉,只好作罢。

医院是寂静的世界,脚步声会回响在空旷的走廊,站在门口的人会一眼望穿窗外,在被框住的世界里,充满生机。

但病房内的床边、重症监护室的墙壁、手术室外的地面甚至医院门前的阶梯,都充斥着千言万句的请愿。

人们都说,医院能比教堂听到更多更虔诚的祈祷。

白昭在廊道里遇见了与母亲临床的女人,她被丈夫扶着,拉着双拐,一步移一步地向活动室走去。女人见了白昭,热情地打招呼:“小昭带朋友来啦。”

“彭阿姨,今天怎么样了?”白昭边拽着沈乐冉的手回应,一边客套。

“害呀,跌打残伤嘛,肯定得养一阵子,”女人说,“不过今天好多啦,和你妈妈又聊了好一会儿,我这才出门,你来得正好,快去吧。”

“哎,你慢点儿走。”

穿堂风不知从何处未关紧的窗子钻进来,一路经过廊道随白昭的脚步轻启房门,胡秀坐在床上背靠床头,她的眼间散落了一堆彩色千纸鹤,手中仍不停叠着。

白昭站在门口,沈乐冉从他身后探头。

随后门扉被扣响。

胡秀闻声抬头,一眼望见了两张笑脸,她也笑着,放下手中的东西招呼人来:“是乐冉呀,好久不见长得这么大了!快来坐。”

沈乐冉与自己相视一眼便从他身边跨过,咧着嘴坐在了胡秀的床边。他将手提袋搁在了床头柜上,说:“伯母新年感觉怎么样?”

白昭脱下了大衣搭在床尾,站在沈乐冉的身侧看胡秀拍着他的手说:“好,好,一切都好,前两天医生还说我病情好转了。”

“那太好了,”沈乐冉应道,“到时候您好了我带您出去兜风去。”

“唉唉好,我见到你就很开心了,这么久了还是这么帅,越长越好看了。”

白昭立在床尾,看两人一来一去聊地开心,时间一久不由觉得冷落,便叫:“妈。”

胡秀不理。

“妈,您亲儿子在这儿呢!”

胡秀听此,便誊了一只手出来拨开腿边的千纸鹤,拍拍空地道:“你看看,小孩子脾气,一会儿不理还生气了。”

白昭牵着胡秀的手坐下,侧对沈乐冉,他道:“才没生气。”

沈乐冉正坐在他的左侧,受光线影响,白昭半个人在光下,半个人在暗里,明暗相分。

将临夜色,光线愈发昏鸣,白炽灯点亮了整间病房,胡秀靠坐在床上,右手沈乐冉左手白昭,一手一个,中间堆放着成群纸鹤。她说:“你们两个都是我儿子,是好孩子,我向外边说起我有两个好孩子,别人都羡慕得不得了,我才是最幸福的。”

白昭开口正想应合,却被一通电话打断,只好去楼梯间接起,沈乐冉便也趁着这个空隙起身为胡秀清洗提子。

“白昭提过您爱吃这个,这次我就带了点儿过来,如果吃好了的话下次我再稍。”沈乐冉说着,手中不自觉地拿起彩纸开始折叠。

胡秀吃着提子点头颔首:“我确实爱吃提子,每次也不多吃,买一点吃一点,那才有尝头。”

沈乐冉手上笨拙,想叠千纸鹤却又折不起来,同时回应道:“的确,再喜欢的东西吃得太多了也会厌倦。”

胡秀看着沈乐冉的窘迫,擦了擦手上的水,从纸沓中抽出一张道:“来,我教你叠千纸鹤吧。”

彩纸在指失不停翻转,沈乐冉也学得像模像样,一只只纸鹤从他手中生出,乐此不疲。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白昭终于挂下电话回到病房,他又站在了床尾,望向沈乐冉的发顶。

余光下瞥见他的手,骨节分明,中指前端有明显厚茧,但瑕不掩瑜,这双手还是那么养眼地好看,细细长长的。

天色渐晚,临床的女人也被丈夫送了回来,男人为她盖上被子后又紧紧握了握她的手后才离开,女人躺在床上玩笑道:“秀姐真幸福,有两个这么懂事的儿子。”

胡秀低头看着纸鹤笑了,默许了这种夸赞,她转头看了时间,让白昭将床上的纸鹤装起来,又道:“我看时间不早了,你们两个明天还要上班去,快回去吧。”

白昭将放纸鹤的袋子放在了胡秀床边,又将彩纸放在了床头柜上。他说:“那我们就回去喽,您也早点睡……彭阿姨,我走了!”

“走啦?”女人拨开隔帘,“好,好,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白昭应着,伸手去拿大衣,但却被沈乐冉截胡,他手里拎着白昭的大衣,对胡秀道:“那伯母我下次再来看您,走啦。”

两人跨出房门,白昭追着他,本想去讨回自己被拐跑的外套但跑了一半突然来了电话,一看是师父,他也没敢耽搁,缓步便接起来:“怎么了,您说。”

沈乐冉走在他前面,往前迈了几步没见人,于是扭头折返回去跟在白昭身后,白昭看他一眼,也没躲,沈乐冉便上前两步与他并肩。

沈乐冉抱着白昭的外套跟着,手上偷偷将自己刚折好的纸鹤塞到了他的衣服口袋里,随后拍拍衣服装作没事人一样。

两人一直走到医院大门外,白昭也仍在聊着,沈乐冉手一抬给白昭披上外套,怕他着凉。

白昭也是一顿,伸手拢了拢衣领,一边应着:“那成,您别担心了,我明天就过去看看。”

终于是挂了电话,白昭抬手穿上外套,双手一摸兜,从里边掏出一只小巧的红色千纸鹤,但纸鹤不很精致,甚至有一些纸边皱起,他疑惑地仰头望向沈乐冉。

问题不言而喻。

沈乐冉看着那只落在手心的纸鹤,不由地笑出了声,说道:“这只是我折的,那时你出去接电话,伯母就一步一步教我,结果还是折成了这样。”

纸鹤在白昭指尖翻动,看起来笨拙可爱,他心里欢喜,问道:“怎么在我兜里?”

“我放的喽,”沈乐冉嘴角上扬,语气轻快,“当时我也不好意思把这个扔纸鹤推里,伯母就说让我悄悄丢你兜里,但我还没叠好你就回来了,我只好借着给你拿衣服的空挡扔你兜里了。”

沈乐冉望着白昭,再一次看见了被疤痕侵占的手背,白昭的双手摸着纸鹤的双翼,轻轻扇动,模仿着白鹤长飞。

沈乐冉怕白昭不喜欢却又不说,便小心试探:“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吧,我做手工的技术从小就不怎么样。”

“没有,看着怪可爱的。”

白昭继续把玩着红色纸鹤,爱不释手:“这个虽然看起来呆呆的,但看多了就觉得很像一个人。”

“像谁?”沈乐冉好奇。

白昭默声不答,似在暗忖,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医院,融进门外的黑暗里,白昭将纸鹤举起对准荧黄的路灯,为它镀上一层金边。

他兀的转头道:“像你。”

话落接着一阵笑声,像是春风得意,沈乐冉看着他的样子,心底也一阵开心,与他同路而谈:“怎么像我?”

“……就是,没缘由地像,从心里感觉。”

沈乐冉微哂,应道:“那就是吧。”

夜间微风哄着新叶入睡,沈乐冉一直与白昭并肩,路过所有人群。

他曾经历过这个时间段许多次,多到沈乐冉自己也记不清楚,但他每一次都会再次遇见白昭,许多次地见到胡秀,无数次地学习千纸鹤怎么折。

可惜的是,他依旧记不住。

沈乐冉万分珍惜着每一次的机会,因为他知道白昭会死,胡秀也会死,而在这死亡的背后又将是千千万万冤死的魂灵,永不宁息。

他害怕,所以竭尽所能地让白昭活下去,他无法改变生老病死的正常规律,便只能阻止足以意料的“意外”。

尽管自己大限将至,也决不想悲剧重演。

喜剧可以多样,而悲剧万人泪叹。

沈乐冉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将白昭记得清楚些,在经过长久的沉淀后也依旧毫不褪色。

两人走上峦江大桥,江风仍然凛烈,车灯幌幌迷人眼。

行道不宽,沈乐冉只得跟在白昭身后,他忽然用混着江风的声音问前人:“你最近很忙吗?”

“也不算,”白昭说,“只是最近有任务了,怎么了?”

“没有,就是问问。”

沈乐冉避开回答回归沉默,继续走在白昭身后,直到走到了小区大门外,白昭跟他说:“我上去了,你赶紧回去吧。”

“我看你上去开灯了我再走。”沈乐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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