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那对腐烂的双手再次出现在门口。

她在找什么？

颜飞飞紧紧盯着下方的情形，她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太久。

不说她大腿酸疼，现在就连小腹也开始隐隐抽痛。

因高度紧张而拔升的肾上腺素即将殆尽。

鬼知道她还会在这层【域】里呆多久，她必须保证足够的体能。

那具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的女尸再次挨个从门缝底下搜查了每个厕所隔间。

她在找人！

*

这具女尸迟迟不肯离开，难道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想到之前顾铭说的话。

颜飞飞眼皮直跳。

果然男人的话不能信，越是长得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

*

骗子顾铭如今正坐在校长办公室，曹峰和吴用分别站立在两旁。

对面是脸色发白的校长龚平。

“龚校长，别演了，你的演技不错，当校长可惜了。你该去当个戏子才对。”

吴用在边上凉凉开口。

龚平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擦了把不存在的汗说道：

“警察同志，我听不懂你的话。”

曹峰翻了个白眼，讽刺开口道：

“龚校长，龚秋霖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吧。”

龚平脸色由白转红，活活像被猫踩中了老鼠尾巴似的。

但龚平嘴上还是抵死不认。

吴用看了眼顾铭，见男人没有阻拦的意思。

从身上拿出了那张盖有印章的发票。

这回龚平直接由坐瘫倒在了地上。

吴用和曹峰对视一眼，曹峰上前一步。

“龚校长，这回该承认了吧。”

龚平原本神情涣散地瘫坐在地上，突然四肢并用，上前一把抱住顾铭的腿。

“顾局长，您行行好，饶过我这一次，我…我愿意把所有的钱都给您。”

曹峰立即上前踹开龚平，厉声呵斥让他老实点！顾局的腿也是他能蹭的！

顾铭从沙发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龚平，语气一如龚平初见时那般平静无波。

“龚校长，我对你的贪污不感兴趣，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该说什么。”

*

曹峰退回男人身后，疑惑地看向吴用。

他们来找校长，不是为了利用校长贪污受贿的事情，让校长更好的配合他们查【域】的源头吗？

怎么顾局的话听上去好像意不在此啊。

吴用听完顾铭的话，同样蹙眉疑虑。

顾局早上来找他们的时候，并没有在他身边看见李正明。

刘主任他…去哪儿了？

*

这个龚平，学校出了命案都不怕，眼下只不过是揭发了他贪污受贿的事，就表现出一副如此惶恐害怕的样子。

这背后到底还隐瞒了什么？

龚平被曹峰踹了一脚，重新跌坐回地上。

豆大般的小眼珠子慌乱打转，这个人到底知道多少？！

他不能说！

他要是说了…

龚平一狠心，不管！

他不能承认！

他不说，还有活着的可能。

要是说了，且不说眼前的男人会不会放过自己，就连外面的……

*

龚平抹了把脸，颤抖着肥肉从地上爬起来。

刚想往门口跑，身子就被钉在了原地，竟是浑身动弹不得！

肥硕的脸庞上只剩眼珠子还能动。

*

顾铭来到龚平身边，这回开口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龚校长，我没什么耐心，既然你不愿说，那你也就失去了价值。”

龚平仅剩眼珠子能动，听完顾铭的话，滴溜转得更快。

吴用踱步到龚平身前，佯装惊讶地说道：

“龚校长，你是想说什么了吗？你要是想说了你就往左边看。”

龚平哪里还不明白，眼前的这几人，分明和他之前遇到的一样！

*

吴用看着眼前拼命把眼珠子往左边眼眶挤的龚平，抬手松开了对他的禁锢。

龚平发现自己又能动。

连忙跪倒在地上，拼命磕头：

“几位高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没有认出高人们的到来。”

曹峰嫌弃地看着变狗腿的龚平，平白觉得晦气。

刚刚吴用控制住了龚平，等于暴露了自己不是所谓的普通警察。

而眼前这个龚平，不仅没有表现出害怕，反倒是一反常态的谄媚攀附。

这不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反应。

这里头的水，看样子绝非深浅可解释。

难道这个凡人，真跟南境缢女有纠葛？

而【域】也没什么反应，难道…

*

龚平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这回他是真被吓出汗了。

之前跟他接触的那个高人，脾气就不是很好。

眼前这几位，看上去也不是好惹的。

他刚就想跑，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

“高人，想必你们也是为了那事儿而来吧。过两天就是血月交汇了，东西还在发芽。等长出了芽苞，我一定第一时间拿给高人。” 龚平一改之前的态度，意图拉拢顾铭三人。

“带我去看。”顾铭没有废话，直截了当。

“这个…高人呢…啊不，顾局，这时间还没到，如果提前打开，恐怕会影响品质啊……”

龚平有些为难。

“让你带我们去你就去，啰嗦什么！” 曹峰厉声呵斥道。

他不知道什么发芽芽苞，听上去就不是好东西。

但他知道什么是【血月交汇】！

他们绝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

“是是是。”龚平赶忙答应，生怕曹峰生气再踢他。

更何况，他也不想惹眼前的男人生气。

虽然这个顾局从没对他动手，但龚平总觉得，眼前的男人。

比其他俩人可怕多了。

龚平跑去办公桌，从桌子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一把钥匙。

谄媚地想将钥匙递给顾铭。

“顾局，这是樊笼的门锁钥匙。”

顾铭没有接过手，直接抬腿往门外走。

龚平讪笑着收回手，赶忙跟上。

曹峰和吴用紧随其后。

离开前，吴用扫了眼校长的办公桌，桌子上放着一些普通文件和一台电脑。

要不是顾铭厉害，光是他和曹峰二人，还真诈不出这校长，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凡人，竟然知道妖族这么多东西。

【血月交汇】……吴用一声冷哼，他倒要看看，这所学校究竟有什么秘密！

*

几人离开校长办公室，下楼前往学校的广场。

顾铭在离开教学楼的时候，忽然顿住脚步，往学校的南边看了一眼。

那是学校室内体育馆的方向。

龚平以为顾铭是在看学生，赶忙解释道：

“顾局放心，学校学生和教师不会起疑，我安排了学校这三天考前集训。现在老师们正组织学生统一去体育馆开考前集训大会呢。”

他没有感觉到【域】有变化。

回想起少女的机智敏捷，以及给她防身用的警官证，她应该可以规避危险。

顾铭收回目光，往学校广场走去。

*

机智敏捷的颜飞飞同学如今正在漆黑的走廊里狂奔。

在身后追赶她的，是一具腐烂的女尸！

在颜飞飞察觉到那具女尸的目的后没多久，异变骤然发生！

原本还趴在地上扒拉厕所门缝的女尸，竟是突然三百六十度扭过脑袋，直直看向躲在上方的颜飞飞！

颜飞飞被这惊变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没直接摔了下去。

那女尸迅速爬回门口，冲着门上方的颜飞飞呲牙咧嘴。

女厕所的窗户玻璃是磨砂的，从外面看不见里面。

而且现在虽是白天，但她被再度拉进【域】里。

光线变得有些昏暗，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看清女尸的样子。

之前这具女尸一直背对着她，她无法看清对方的面貌。

现在她骤然扭头，还爬到她下方冲她直咧嘴。

颜飞飞将对方的容貌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认识底下的那具女尸。

虽然女尸身上裹着校服，但尸体脸上的容貌早已无法辨认，鼻子仿佛被割了去。

只余两个孔洞。

女尸森然的双眼幽怨地盯着颜飞飞，周身鬼气十足！

*

顾铭的话果然不可信！

那具女尸明明就看得见她！

颜飞飞一阵冷汗，想到之前那几个男人。

如果当时她仗着自己是鬼冲出去威胁老二等人，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她在【域】里先是见到了关茜，现在又是这具腐烂的女尸。

她在【域】里遇见的人，似乎都不对劲。

那几个男人，恐怕也不一定是活人！

看着下方面目狰狞的女尸，颜飞飞顿时觉得事情变得棘手。

这人跟人之间有差距，这鬼跟鬼之间，难道会没有差距吗？

校医务室的关茜没有对她做什么，不代表底下那具女尸也不会动手。

一个身体完整的鬼，和一个面目全非的鬼。

颜飞飞观察了下目前四肢健全的自己。

哪个杀伤力更大，恐怕不言而喻…

这真要动起手来，自己绝不会是对手！

而且颜飞飞本就倾向于自己生死不明，或许还有那么一丁点抢救的机会。

底下的女尸没有发出声响，她从发现颜飞飞开始。

除了表情狰狞以外，既没有嚎啕厉叫，也没有出声说话。

难道？！

颜飞飞看向下方女尸张大的嘴巴，里面黑漆漆的。

她没有舌头？

她怎么也没有舌头？！

「也」？

颜飞飞太阳穴又是一阵刺痛。

她为什么会下意识觉得对方也没有舌头？

难道自己还见过其他没有舌头的人？

底下的那具女尸见颜飞飞始终不下来，开始原地来回爬圈。

颜飞飞发现自己竟然从对方的行为里解读出一些暴躁情绪……

是因为够不到自己吗？

说起来，打从女尸现身开始，就一直匍匐在地。

难道她被人打断了双腿，无法站立起身？！

颜飞飞刚想到这个可能，就看见女尸调转方向，往洗手台方向爬去。

不好！那具女尸或许爬不上墙，但是洗水台的位置并不高，女尸直立起半个身子，如果用手攀爬，还是可以将自己拉扯上洗手台。

一个人如果长期不良于行，身体的构造势必会开发出其他功能替代。

就好比盲人虽目不能视，但听力敏锐异于常人。

那具女尸的手臂力量，恐怕已经超过了寻常！

颜飞飞不敢迟疑，她等到对方将将要够上洗水台时。

迅速从上方跳下，她双腿酸软，差点站立不稳！

那具女尸听到声音，立即回头。

颜飞飞片刻不得停留，夺门而出！

她其实有两个选择。

一是选择最近的厕所大门，她只要跳下，就能立即逃出。

二是选择厕所窗户，体育馆的厕所在一楼，她可以从厕所翻窗而出。

*

但这两个选择均有不小的隐患。

如今她已经身处【域】中，走廊外面或危机四伏，或风平浪静。

她不得而知。

如果选择翻窗，厕所内部空间狭小。她光是打开窗锁，推开窗户这一举动，就要浪费不少时间。

那具女尸不会好心等她打开窗户再来攻击她。

恐怕自己一落地，她就会扑身上前！

颜飞飞最终还是决定，选择最近的走廊。

而不是选择，看似能最快离开体育馆的厕所窗户！

*

颜飞飞在走廊上狂奔，身后不断传来滴水声。

女尸速度不慢，颜飞飞拼劲全力，想要跑到体育馆的出口。

但令颜飞飞没想到的是，原本小跑一段就能看见的出口。

如今竟是迟迟未现！

身后的滴水声越来越近，颜飞飞甚至能闻到空气里传来的一股水腥味儿！

就在颜飞飞以为自己只能拿出顾铭的警官证自救时，前方走廊侧边，突然漏出了一丝光线。

那是…颜飞飞睁大双眼，立即明白过来。

有人打开了体育老师的办公室大门！

会是谁？会是体育老师吗？

身后危机逼近！

颜飞飞不再迟疑，猛地冲进了办公室！

随即迅速回身落锁！

颜飞飞用身体死死抵住大门，门外很快有了撞击！

自己再迟疑一步，恐怕就会遭遇不测。

体育办公室内，一位女学生惊讶地看着颜飞飞的行为。

女生一头齐肩的短发，杏仁眼儿，看上去有些怯懦。

“同学…你怎么了？” 对方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像是无意中救了颜飞飞。

颜飞飞感受到身后的撞击愈发强烈，只得求助眼前的女生。

“同学，你能搬把椅子给我吗？有…有个变态在追我。”

“变…变态？” 女生听完颜飞飞的话，显然十分害怕，立即转身去搬办公桌后的办公椅。

颜飞飞见对方肯帮助自己，刚松了一口气。想要出声感谢对方。

岂料目光所及的画面，吓得颜飞飞差点没失声尖叫！

颜飞飞死死咬住下唇。

女生刚刚转身去搬椅子的时候，将后背露了出来。

她的整个后脑勺血肉模糊，脑组织暴露在空气中，后脑勺的枕骨竟是不翼而飞！

*

女生很快搬来椅子，帮颜飞飞抵住了办公室大门。

门口的女尸见撞不开门，声响渐消。

颜飞飞无法去判断厕所的女尸是否还同之前那样守在门口。

她现在有了更大的危机！

*

她原以为刚刚那股水腥味儿是身后追着自己的厕所女尸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但她回想起之前在厕所跟女尸相处了那么久，明明什么都没有闻到！

偏偏体育办公室大门一开，她就闻到了！

她被身后的女尸追得无处可逃，慌乱中判断错误！

现在她可真是陷入了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

*

女生小心翼翼地看向大门，害怕地问颜飞飞：

“对方应该进不来了吧…”

颜飞飞僵硬着身子点点头。

眼前的这个女生看起来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异样。

她或许可以尝试着和她正常沟通。

“这位同学，你可以帮我看看我的头吗？”

女生看向颜飞飞，表情有些痛苦。

“你…你的头？”

颜飞飞万万没想到，对方在帮了自己一个忙后，会提出如此致命的请求。

她刚才已经看到了女生的后脑勺情况，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女生点点头，“对，我的头。”

“我从今天开始就觉得头疼得厉害，好像是撞到了。但是我又看不见自己的脑袋。”

“体育老师让我在办公室里休息，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

女生捂着脑袋，一脸难受。

似乎真的因为头疼的原因而困扰不已。

颜飞飞当然没办法把真相说出口，只得安慰道：

“同学，你要是真的不舒服，就跟老师请假，别上体育课了。”

若是在以前，她一定会劝对方去校医那儿看看。

但校医现在变成那副模样，还是算了吧……

岂料女生一听请假，反而露出了惊恐神情，

“不…不…我不能请假…”

颜飞飞不由得疑惑皱眉，不舒服还不能请假，这是什么原因？

“同学，身体不适还是不要勉强自己的好，你这样强迫自己带病上课，反而会事倍功半啊。”

即便眼前的女生情况不似正常人，但颜飞飞还是好心劝解道。

似乎是听进去了颜飞飞的话，女生垂着头沉默。

见女生不再坚持要自己看她的头，颜飞飞松了口气。

她环顾体育办公室，房间里空荡荡的，桌子上除了一些文件，就只有几份报纸。

报纸？！

颜飞飞心中一喜，这是她可以用来确定眼前时间线的最快的东西。

她立即上前，拿起桌子上的报纸。

上面有一则加粗字体，是一个登报求助。

【100万订金求适配脑髓，配对成功，可再加100万。脑髓移植手术成功，可追加300万】

【联系电话：187XXXXXXXX】

报纸上的落款时间显示：【2003年4月27日】

*

这是一则十分简短的求助信息，既没有联系人姓名，也没有说明缘由。

只有金额高的吓人。

脑髓移植手术？

这种手术真的能成功吗？

如果成功了，岂不是意味去配对的人必死无疑？

*

颜飞飞盯着报纸上的信息，想到女生后脑勺那不翼而飞的枕骨。

难道……

颜飞飞握着报纸的双手有些颤抖。

那女生不知在什么时候来到了颜飞飞身旁。

眼神发直地看向颜飞飞手中的报纸。

喃喃念道：“脑髓移植手术……”

女生似乎是被报纸上的文字所刺激，毫无预兆的抬手，摸向了自己的后脑勺。

等颜飞飞反应过来，女生的手上已经抓了自己的一部分脑组织，纤细的手指湿漉漉一片，那是一些组织积液。

“那个人，是我吗？”

女生脸上死气沉沉，周身气质有了剧烈地变化。

对方的脸上，没有了颜飞飞进办公室时初见的怯懦。

那是...和门外厕所女尸一样的气息。

*

“我的头好疼，你为什么不肯帮我看一看。”

“不如……你把你的头，给我吧。”

女生每说出一句话，空气里的水腥味儿就越重。

*

颜飞飞艰难地呼吸着，她从刚刚开始就有些呼吸困难。

她想拿出裤子里的警官证，但身体发软，她的手根本使不上力。

颜飞飞很快倒在了地上。

在昏迷之前，颜飞飞看到眼前的女生拿开了抵住办公室大门的椅子。

门外的女尸果然没走…

她趴在地上，眼神森然地看着即将陷入昏迷的颜飞飞。

她们是一伙的…

颜飞飞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