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飞飞有些恍惚，她刚刚是被表白了吗？

还是说……她被眼前的男人调戏了？

那句话的含义，是不是还能有别的理解？

颜飞飞偷偷观察了下顾铭的神情。

顾铭一脸平静，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

正常人应该做不出调戏鬼的举动吧，万一惹怒了鬼，下场恐怕会不太好…

毕竟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自己也是第一次当鬼，没有什么经验可供参考…

颜飞飞眼角的泪珠还挂在脸上，但眸子里已经散去了伤感的情绪。

*

说起来，她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呢？

电视里的鬼不都会飘来飘去吗？

怎么到了自己身上，会菜到去钻床底，还被人给围观了…

按理说自己活着的时候成绩不错，就算变成鬼，应该也不至于太糟糕吧，难道是自己失忆的关系？

还是死后的评价标准不一样？

眼前的男人听上去好像不介意自己是人是鬼…颜飞飞不由得陷入了思考。

那…她要接受他吗？

她都已经死了，这样做是不是自己占对方便宜啊…

说起来电视里好像也有演过倩女幽魂之类的电视剧，那个剧的结局是什么来着？

颜飞飞有些神游天外。

*

顾铭看着情绪恢复了正常的少女，浅浅地勾了勾唇角。

一旁的曹峰狐疑地看着颜飞飞，难怪单位里的老人常说。

女人心，海底针。

刚刚还哭得稀里哗啦，现在就好了？

就因为顾局说了那句话？

曹峰挠了挠头，他也…

不，他还真做不到…

要是颜飞飞真的变成了鬼，那就是属于魂类分属了，这跟他属性相冲.

曹峰十分沮丧。

吴用揉了揉额角，不想参与。

*

颜飞飞思考了半天，没有思考出结果。

要接受顾铭吗？

但他们之间并不熟悉，更何况自己还失忆了。

算了，颜飞飞压下脑中的桃色思绪。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她的脑海里浮现那个对自己唠叨的女生。

生物系？

对方言语之间流露出来的信息，似乎已经上了大学。

高中只有生物课程，并没有分系别。

难道说，自己成功考上了大学，和那个女生是大学同学？

但如果自己已经考上了大学，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

「不要相信任何人」

颜飞飞抬起眼眸，不由得想靠近眼前的男人。

随着她的移动，脚底立即传来钻心的痛楚。

死了以后也会感到疼痛吗？或许会的吧，要不然哪来那么多炼狱之说呢…

颜飞飞迫使自己盯着男人…

顾铭的眼神依旧如同一潭幽深的镜湖，一如当初颜飞飞初见时的平静。

随着她的主动靠近，很快再次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那股木质清香。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男人的那句话里，包括了他自己吗？

*

“我们该走了。” 颜飞飞听到顾铭对自己说。

“去哪儿？” 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轻飘飘。

“天快亮了，你该回宿舍了。” 男人语气平常，就好像天亮了她就该去上课一样。

颜飞飞看向窗外，月亮不知在何时消失不见，天色在深蓝和浅灰间不断交替。

不……不是吧……

没想到做鬼了还要按部就班地念书。

颜飞飞张了张嘴，倏尔又闭上了。

她知道顾铭肯定知道很多事，但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充分的理由和立场，去要求对方告诉自己所有的一切吗？

顾铭不是普通人，颜飞飞可以确认这一点。

对方迟迟没有告诉自己有关的一切，是不能告诉自己，还是不方便告诉自己？

颜飞飞不得而知，但是她知道，顾铭的确给了她防身之物。

也数次承诺会保护她。

还替自己处理了伤口，还把衣服给了自己…

那些善意的举动，她会记在心里。

*

身体突然腾空，是顾铭再次抱起了她。

颜飞飞看着男人好看的侧脸，轻声说了句：

“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是吗？”

*

否则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会有那个叫婷婷的女生的记忆，颜飞飞相信凭自己的成绩，考上大学应该没有问题。

那个叫婷婷的女生，或许就是她的大学同学，也许还有可能是同寝室友？

从女生亲昵的对话的来看，自己大概并不和她同属相同专业，否则那些对话的主语，就会是“我们” ，而不是“我”。

颜飞飞根据脑海里仅存的记忆推测，她应该有顺利毕业，考上大学。

这个可能性很高，但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推测，那她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她没有出事，她不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她出事，那么晚自习看见的那些同学和老师，会是她记忆里的一部分吗？

总不可能，全校所有师生都跟着一起完蛋了吧…

*

在医务室偷听的时候，她因为对接受的信息过于惊惧，一时慌乱，误以为自己就是那死亡的四个女学生之一。

但是仔细想想，这其实说不通，如果这件事是发生在自己毕业以后，那么自己应该不会是那四个死亡的女学生之一。

否则她不会有婷婷的记忆。

那个老二说，那四个女学生的事件发生在高考结束以后。

还有老二口中那两个失踪的学生，自己会是其中一人吗？

自己莫非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出了意外？

不，这个时间线不一定是正确的……

颜飞飞忽然想到顾铭对曹峰二人说的话，证明现在时间线的东西？

她现在并不具备任何证据，她真的失去了记忆吗？还是出现了精神紊乱？

这一切的推导都是建立在自己考上了大学的前提下。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呢？

虽然颜飞飞对这个假设持有很大的倾向性，但是万一…这个思路恰好是错误的？

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许已经没有意义了。

毕竟她已经身处困境。

*

颜飞飞试着归纳了几处疑点。

自从校医出现在宿舍里，寝室里的同学就不见了。

唯独自己一个人清醒，是因为对方单单冲着自己而来吗？

医务室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死去的关茜为什么会在深夜里出现在医务室？

死去的女老师又是谁？

出现在医务室里的那几个男人，会跟学校有关吗？

颜飞飞只觉得真相迷雾重重，她一定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如果她可以相信顾铭，那她是否还有生还的机会……

颜飞飞留意到顾铭口中的那句「就算她是鬼」……

她有没有可能，还活着呢？

颜飞飞不敢把这个希望放大。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她必须从最坏的情况推论。

顾铭已经默认了自己的话，他并不是真的警察，她之所以现在会留宿在学校里，是因为学校出了命案，校长用考前集训的借口留住了所有人。

但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面对危险，为了抓捕校医这个可疑人员，不去选择疏散全校师生，而是将所有人留下。

这并不符合警察的一贯做法。

奇怪的是，所有人包括老师和学生在内，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和疑问。

她想到的这点，眼前的男人难道会想不到这点吗？

还是说，这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

这个借口能用来做什么呢？

还是…刻意为之？

况且关茜的尸体是真实的，这是她亲眼所见。

虽然她在医务室又再次见到了关茜，顾铭解释说是【域】想让她看见。

「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颜飞飞原本以为，顾铭指得仅仅是校医一类的恐怖事物，但如果男人的意思是……

*

这个所谓的【域】真的仅仅只是困住了他们吗？还是全校的所有师生都被包括在内…

但这真的可能吗？

如果她已经死了，她会是学校里唯一的鬼魂吗？

*

颜飞飞闭了闭眼睛。

她可以接受自己死亡的结局，也可以接受所谓的时光回溯。

她无法接受的，是人在死亡以后依然要遭受这些恐怖的经历。

这让颜飞飞心中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她的妈妈，难道也曾经历过这些吗？

她妈妈在生前遭受了病痛的折磨，为了她和爸爸，妈妈一直坚持和癌症抗争。

即便妈妈最终还是离世，但颜飞飞一直安慰自己，妈妈她一定是去了更好的地方，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人对死后的世界一无所知，如果她现在经历的，正是那未知的领域…….

人活着，被教育遵循社会规则。

社会公序，构建了人类文明，赋予人类所谓的公平和平等。

那么人死后呢？

她妈妈活着是医生，一生救死扶伤，直到自己身体倒下。

又是谁，在审判死后的亡魂？

*

男人的声音将颜飞飞的思绪拉回。

“三天，三天后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 顾铭微微侧头，看了看颜飞飞，低声承诺道。

颜飞飞勾在男人脖子上的手臂不由得收紧，对方用的主语是「我们」。

“那个校医，还会再来找我吗？” 颜飞飞试探性的问道。

顾铭没有说话，颜飞飞从男人的沉默中察觉出答案。

校医一定还会继续找上她。

颜飞飞没再继续追问，俩人一路沉默。

直到颜飞飞被对方抱到了女生宿舍。

她以为男人会把她放在宿舍楼下，没想到顾铭竟是一路抱着她上了楼。

“你知道我住在哪个寝室？” 颜飞飞有些惊讶。

“嗯，校长给了我所有在校生的住宿分配名单。” 顾铭平静的解释道。

这个时候倒是愿意多说几句了，颜飞飞不由得内心腹诽。

顾铭把她在寝室门口放下，她正要进去。

忽然想起自己身上穿的还是对方的衬衣，不由得尴尬起来。

还给对方吧，自己就要走光。

但是不还吧……

正当颜飞飞犹豫之际，曹峰二人从水房走出，朝着颜飞飞和顾铭走来。

她刚刚被顾铭抱在怀里，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留意到身后两人的去向。

颜飞飞认出，曹峰手里拿的正是她不久前脱在水房里的睡衣裤，那是她为了更好的燃烧引爆而特意留下的。

曹峰将手中的衣服递给颜飞飞，颜飞飞朝对方低声说了句：“谢谢。”

手中的衣服干燥又洁净，完全没有被燃烧过的痕迹。

联想到警官证的特别，颜飞飞明白过来，这应该是对方做了什么。

看来眼前三人都不是普通人。

*

颜飞飞垂眸不语，她一开始以为自己死在了校医手里，毕竟如果当时没有顾铭的警官证，她的下场不言而喻。

她甚至怀疑过顾铭的出现，是不是源自于自己的求生本能。

如果这是一场诡异的梦境，那顾铭的存在，会是自己的自救投射心理吗？

但是在医务室听了那个老二的话后。

颜飞飞已经有了不同的想法，顾铭的警官证的确在校医手里救了她。

如果真是自己编造了顾铭的存在，那男人的警官证不可能会有漏洞。

警官证她从小看到大，她爸爸每一次晋升，都会到自己面前炫耀。

对此她再熟悉不过。

想到颜江，颜飞飞的内心不由得有些苦涩。

也不知道爸爸怎么样了。

抛开那些杂乱的推测，有一点或许可以确认。

虽然她到底是死是活，尚不得而知。

但她出事的时间点，恐怕是在遇见顾铭之前。

*

曹峰在给完颜飞飞衣服以后，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却被一旁的吴用拉下了楼。

他们本来就是去查看颜飞飞之前单独对上缢女的事。

当初他们在楼下听见爆炸声，没来得及上楼就先跟着去了医务室。

水房里的爆炸痕迹已经消失不见，只有颜飞飞的衣服掉落在厕所。

曹峰想到一直赤.裸着上身的顾铭，就用术法做了清洁。

颜飞飞总不能一直穿着顾局的衣服吧……

吴用没有拆穿曹峰的小心思。

没一会儿，他俩就看见了下楼的顾铭。

男人身上已经穿回了自己的衬衣，颜飞飞之前躲进床底而留下的灰色污痕也已消失不见。

曹峰见顾铭下来，忍不住开口问道：

“顾局，我们真的不能告诉颜飞飞真相吗？她如果迷失在……” 吴用拽了一把曹峰，拦下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尽管先前顾局已经在走廊里跟他们提过这事儿。

但是……

顾铭扫过曹峰脸上的担忧，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说罢，顾铭抬头看了看天色。

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天亮了。

【域】里的时间流速，有些太快了。

天色渐亮，女生宿舍楼下干干净净，再没有破碎玻璃的痕迹。

*

曹峰看着顾铭毫无留恋地朝男生宿舍走去，不由得有些失落。

吴用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有顾局在，那个新人出不了事，更何况，她还有独自面对缢女的勇气，你别小看了她。你要是真的去提醒她，反而是害了她。”

曹峰只得无奈同意，似乎是想起什么，曹峰转而开口问了问吴用：

“之前在医务室走廊里，你真的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吗？”

吴用身体一僵，摇了摇头。

曹峰叹了口气，嘟囔抱怨道：“也不知道顾局卖的什么关子……”

吴用没有搭话，将视线投向五楼，那是颜飞飞所在的寝室方向。

*

颜飞飞回到寝室，发现宿舍里的众人睡得正酣。

消失的同学们再次出现。

颜飞飞换上睡衣，爬回上铺。

她没有睡意。

身边的枕头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颜飞飞试探着摸了摸谢宁的额头。

手心上传来了些许温热。

颜飞飞翻了个身，开始继续思考校医的事。

校医为什么没有直接跟自己动手呢，她想不明白。

*

「诡异的梦境」「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颜飞飞躺在床上，反复在脑海里念叨这两句话。

少女一个激灵，骤然明白过来！

她早该想到！

人在做梦的时候，并不会怀疑梦境里的真实性，即便出现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会将其自动合理化。

所以经历的真实性，针对的仅仅是做梦之人。

顾铭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应该是梦境里的所见之人。

至于「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自然是因为…

梦醒以后，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再无可循之迹。

是自己太蠢！

顾铭早已经把真相告诉了自己！

没想到自己却还在懊恼对方不肯告诉自己。

她要做的，并不是堪破梦境，而是找出梦境中的端倪！

因为……做梦的人并不是她！

*

已知【域】有好几层回溯空间，它们代表着不同的时间节点。

她根据月亮颜色的不同，计算出自己目前已经遭遇了四次时间变化，这是颜飞飞自己亲身经历的。

顾铭和曹峰他们不是普通人，但眼下和自己一样被困在【域】里。

颜飞飞目前还分不清，困在【域】里的是仅仅只有他们和自己，还是全校所有师生……

顾铭说三天后就可以离开这里，这意味着她只有三天的时间来弄明白这里的真相。

颜飞飞当然也有自己的私心，她想要搞清楚，这个【域】缔造的梦境本源是什么，它是否真的具备智力。

从她经历的时间回溯来看，再结合顾铭说的话，这个【域】，似乎是刻意让自己发现一些事情。

*

如果这真的仅仅是人死后所做的一场大梦，为何只有她在不断经历时间的变化？

她现在身处的到底是谁的梦境？

做这场梦的主人，会是谁呢？

会是死去的学生之一吗？

*

如果她搞明白了【域】的本源……

颜飞飞无声的张了张嘴，妈妈……我是不是可以再次见到你……

*

少女闭上双眼，暂时清空大脑中的万千思绪。

很快陷入了浅眠之中，她太累了。

*

在她的身后，一双眼睛，悄然睁开。

谢宁的眼中毫无睡意，只有一潭死水般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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