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么件事情，原本卫家郡主卫书凝都已经与程牧乘定了亲，谁曾想自己的未婚夫婿竟是看上了家中未过门的嫂嫂。

便是之前卫书凝再喜欢程牧乘，她也丢不起这个脸，郡王府更是丢不起这个脸。

偌大的京城之中，除去周书烨及其门生仍旧是站在辰王一派，其他大臣多少都有些动摇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皇帝即便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可能了。

据孙蓠沿途打听到的小道消息，因为程牧乘坚持称林枝薇已经失身于自己，皇帝最终还是将卫书擎与林枝薇之间的婚约作罢。

最后的结果是，卫书凝仍旧为辰王正妃，至于林枝薇则被纳为辰王侧妃，两人同日嫁入辰王府中。

即便是皇帝这般安排，明眼人却都知道，卫家与辰王府这两家，梁子算是结下了。

而孙蓠知晓这般结果时，不过是感叹一句，兜兜转转下来，林枝薇还是不能摆脱她女主的身份。

也为此拖累了自己一生。

于皇帝而言，卫家是武将世家，世代守着临朝边疆，无论如何都应当拉拢才是。

便顺水推舟的，将西北的管辖权直接划给了卫家，而西南那一块，因为程牧乘的过错，便将他贬去了西南戍边。

听到这般处理时，程钰微微勾了勾唇，当初他何尝不是被放逐于西南，不过他那般却与程牧乘不同。

盯紧了程钰面上的任何一丝变化，孙蓠试探着开口问道，“四哥听闻此事，可有什么打算？”

她和书棋两人捋过书中的主线走向，林枝薇被强行和程钰一起之后，接下来应当就是程诃夺取皇位了。

皇帝膝下出挑的皇子也就这么几个，程钰已经“战死”了，程牧乘又被贬黜到西南，如今程诃在朝堂上崭露头角，身后又有太傅做支持。

若是照着这么发展下去，但凡小暴君对皇位花点心思，这玩意儿到手就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目前的情况多少有些不一样了，程钰虽被抹除了存在的事实，但只要他想，这位置必定比其他人来的名正言顺。

却不料，听完这说法，程钰只是哈哈大笑，孙蓠摸不清他的想法，看向他身旁的孙楚卿，后者只是摇摇头。

待这笑声止住，程钰将脸朝向孙蓠，她的双眸正好对上程钰的，沉黑的双眼怎么瞧着都是一片死寂。

“小七，如你所见，我双目已盲，又如何能生出这般心思。”程钰启唇淡淡道，“更何况，我如今本就是个已死之人，没有什么身份比这更适合现在的我。”

这话，让孙蓠突然想起来，之前回京的时候，容妃曾经与她说过的那些话。

早在很久之前，皇帝就已经逼着程钰做出了抉择，他如今的境况，已经算的是意外了。

“是我方才唐突了，四哥见谅！”孙蓠顿了顿，两只手交错在一块，不知是不是冷的，但是莫名感觉有些局促。

对于孙蓠，程钰从来都很是包容，如今听她这般开口，也不过是抿唇一笑。

“是我没能扛起我本该肩负的责任，做了缩头的乌龟，藏身于这山水之间。”

这般说自己，多少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孙蓠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宽慰程钰一番，却不及孙楚卿动作快。

“前半生劳碌了这般久，如今歇下来有何不可？”边说着，孙楚卿还拍了拍程钰的肩，顺带对着孙蓠使了个眼色。

她立马会意，赶忙道，“现在我也能过上这般逍遥的日子了，还是托两位哥哥的福。”

闻言，两人皆是忍不住浅浅一笑。

玩笑开完了，程钰再提起正事，“目前这般形势下，十弟继位倒是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程钰能这么说，其中道理，众人自然是都清楚，可孙蓠心里头却清楚，按照原书的轨迹，程诃若是当真坐上了那个位置……只怕会死。

想着此事，孙蓠的眼皮跳了跳。

“这些事情还说不定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孙蓠对着自己的双手哈了口气，不经意说了句。

见自家妹妹这么个反应，孙楚卿心中突然想起什么，“你此时身死，那小子想必很是伤心吧？毕竟他可是你亲手带大的。”

这明知故问的事情，孙蓠不曾答话，可偏偏这么个反应，孙楚卿盯着她总觉得哪处不太对劲。

这会儿还是书棋转移了话题，“此处简陋不堪，二位公子难道打算长此以往就住在此处？”

这个问题问倒孙楚卿了，他撑着脑袋，看了眼程钰，对方没反应，他便自己嘀咕起来，“找个合适的地方也不容易，这不是还得先将就着。”

书棋提的这回事，孙蓠也是这么想的，东夷虽说五年前被打服帖了，但始终是个不稳定的因素。

若是两国再次开战，只怕最先吃亏的也是这么处地方。

“你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小邵今日去山上见到了件坏事。”突然想起小邵回来时与自己说的怪事，孙楚卿这回正好告诉孙蓠。

几乎是原话复述，孙楚卿将那山上越往里头越热，还瞧见把人推进去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孙蓠。

听完后，她先看了眼书棋的反应，对方好像也是头一回听这事情。

其实，凭借着经验，孙蓠几乎可以肯定这座什么神山就是火山，只不过如今暂时没有爆发。

但是将人推进去这事情，孙蓠尚且猜不清楚情况。

“这事儿，明日我和小邵一同走一趟吧！”这般诡异之事，自然是要亲眼去看看才知晓是番什么情况。

四人秉烛夜谈直至深夜，第二日小邵带着孙蓠和书棋一同去山上的时候，孙蓠觉着自己的眼睛都睁不开。

一路上都是哈欠连天。

小邵见客人没有睡好，心下有些愧疚。

原本他以为孙蓠和书棋两人只是路过，开始便想着她们不能久待，那屋子也没有好好布置，只怕是昨日夜里头睡的辛苦。

心里头过意不去，小邵想着还是要解释一二，“姑娘，昨日仓促，所以屋子里头也布置的简陋，这才让您没能睡好。”

“哪有哪有！”孙蓠知晓小邵只怕是误会了，连忙道，“昨晚正好睡得晚了些，今日才会这般模样，小哥可千万别往心中去。”

边说着，孙蓠小心着踩着面前的积雪，厚厚的雪将整条路都盖住了，好在小邵对这路早就已经是烂熟于心了。

大概是照顾她们两人是女子，小邵走的有些慢，这回进山也没打算挖药，就是循着昨日的路向前走。

就如小邵告诉孙楚卿的那般，往深处走了些，果真温度高了许多，甚至不用走近，看见不远处那个巨坑，孙蓠就能肯定——这必定就是座火山。

几人找了块地方，一直等着，想看看小邵昨日瞧见的究竟是什么情况，可是等了好半天，愣是连人影都没见着。

“这，我昨日明明亲眼所见，怎么会没有呢？”也不只是热的还是急的，小邵额头上溢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虽说今日没见着，但是孙蓠倒是不曾觉着小邵是在扯谎，也往心里去，只当作是小邵不小心瞧见了有人杀人灭口。

待到孙蓠再想起此事，便是小半月之后了。

这段日子，孙蓠便留在了当地，偶尔在附近转转，没事再和程钰聊聊天，抓着孙楚卿斗斗嘴，这日子也算是惬意了。

直到这日，孙蓠与小邵一同去镇上的集市，听到了些传闻。

从三个月前开始，不知为何村里头已经失踪了七八个孩子了，这些孩子的家人也托官府找过，但就是了无音讯。

这事又被拿出来说，是因为昨日晚上，又有一家人的孩子丢了，丢的也是莫名其妙。

趁着这段时间无事，孙蓠与书棋一同去村里头走了遭，人都是晚上在家中丢的，却不知晓是怎么丢的。

回去之后，这事……孙蓠自然也告诉了程钰与孙楚卿。

“这事奇怪就奇怪在——睡觉前还在的孩子，一觉醒来之后就没了。”这样的情况，孙蓠自然能猜得到是有人半夜潜入，可是他们将这些孩子抓了去又是做什么？

对于此事，三人有些沉默，孙楚卿用手抵着下颌，神情有些严肃。孙蓠垂着头，看着面前的火星子一颗一颗的在自己眼前迸开……

“或许与小邵那日在山中看见的，有关系。”沉吟片刻后，程钰突然开口，孙蓠眸中一亮。

那日她和小邵一同去看过那座火山之后，便没有再去过了。

如今想起来，小邵说那人是哭喊着被推进去的，这就说明不是自愿的……孙蓠心中突然升腾起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记得之前在此地行军打仗时，曾经听闻过东夷人一个习俗，用活人去祭祀神山。

在东夷人的眼中，神山是有灵性的，若是不高兴了便会沸腾，这时候需要平息神山的怒火，不然整个东夷都会遭殃。

这个时代的人并不能理解什么是火山，她们只知道神山会发怒，所以……

神山上多年都是白雪皑皑，因为越往里头走越深，这么些年都不曾有人走到最里头。

南左禾看着面前被人推下去的人，面上神情不曾有一丝松动。这么多年，这样的场景见过的太多了，他的心已经近乎麻木了。

据东夷族出现开始，便有传言这座神山是庇佑东夷人繁荣至今的根本，东夷生于此山，也会因此山而灭。

正是因此，整个东夷国上上下下都十分在乎这座神山，东夷王更是因此下令要年年祭祀。

想起祭山这事，南左禾俊秀的脸上浮现起一丝淡淡的讽刺。

南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神山之下，自然也是当之无愧的守山人，这事是世人皆知的。

可是世人不知晓的是，南家人不仅是守山人，还是祭山人。

每年祭山的人都是从南家选出来的男丁，分明是自己的亲人，却亲手将自己推入火坑中。

南左禾年幼时便因为此事恐惧过，常常有与他一同玩耍的兄弟，莫名就再也没见过了。

族中人分明都清楚此事，却从来都没人提起过，他们总是默默的选中对方，在祭祀那日猝不及防的将人推入坑中。

一群人便站在上头，冷漠的看着被推下去的人，由着恐惧与挣扎笼罩着。

直到有一日，娘亲听闻族中人说起，这一回要用去祭山的人是他之后，全家仿佛都陷入了一种恐慌之中。

越是临近祭山的日子，他总是会被娘亲抱着成夜的哭，等到祭祀那一日的时候，他被娘亲亲手牵着上了山。

但是，最后被推入坑中的人——是他的娘亲。

回忆戛然而止，此处的灼热感，让南左禾分外不适，他抬头打量着周围，这个地方来多了，脸上不自觉的闪过一丝厌恶。

“好了，祭祀已经结束了，不得再扰神山安宁，下山！”南左禾对着左右侍立的人冷声吩咐道。

侍从恭谨的立在一旁等南左禾先走后，才有序的跟在身后。

六年前，因为临朝人直接攻下了冰城，如今神山脚下已经有了临朝人的一席之地。

王知晓此事之后勃然大怒，只道当时南家的当家人守山不力，将其直接送去了祭山。

南左禾趁机请命，一跃成为了整个南家的家主。

他向王上进言，此次神山未曾庇佑东夷此战必定是因为每年祭祀不够诚心，为表诚意，应当每月上山祭祀，必定能以此打动山中神灵。

此番说法取悦了王，当月，南左禾就亲自带人去神山祭祀，果然临朝就此停战。

这六年，每月上山祭祀的传统便从未断过，南左禾每次都会亲自跟着，也算是亲力亲为了。

虽是讨了王的欢心，但是此举却令族人非常不满，若不是王命难违，这家主的位置，只怕南家早就有人将他从上头拉下来了。

孙蓠打听到有关于南左禾此人的时候，村里正好又丢了个孩子，算起来与上一个失踪的时间，恰好就差了整整一个月。

这般巧合的情况出现，只能说明此事应当不是巧合了。

本章内容有更新！

2024年6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