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不断向前，在青石板上碾压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淹没在来来往往的百姓中。
“这些事，或许你应当早些告诉我的。”孙蓠喃喃开口，随手掀开马车帘子，看着外头的热闹与繁华，心中如坠冰窖。
书棋不曾开口，因为她十分清楚，这些事情就算是告诉了孙蓠，也很难解开这个死局。
于孙楚卿而言，并非没有破局之人，甚至孙蓠心中也很清楚，剩下的不过是她的权衡罢了。
两人未再说话，孙蓠静静的瞧着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却是免不了想起被带走的那三万将士。
若是她是程牧乘，假传圣意之后，带走了这些人必定是要处理干净的，否则牵扯出来的便是谋反了。
可是——这是三万将士呐！
若是当真全数处理了.......孙蓠忍不住按着眉心，连日来这般的思虑过度让孙蓠的脑袋忍不住一阵一阵的抽痛。
“你这样会崩溃的。”瞧着孙蓠这副脸色苍白如纸的模样，书棋在一旁犹豫着提醒道。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书棋很是清楚，自从她知晓了孙楚卿与东夷如今的现状之后，便没有合过眼。
“无妨。”眼睛闭了一会儿，孙蓠淡声道，这样便好了，如今正是迫在眉睫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休息的心思。
如今，她反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若是说程牧乘是男主，那么所有的剧情走向是不是都是对他有利？”边说着，孙蓠顿了顿，“或者是说，只要是他想达成的目的就是最后的结局走向？”
没有想到孙蓠突然会这般问起，书棋愣住后微微思索了片刻，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或许？”
这样的回答，孙蓠知晓了，只是面上淡淡一笑，“罢了。”
她预感，这次她的猜测不会错。
三万将士若是被掌控在手中，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会成为一柄锐利无比的剑。
她便赌，程牧乘此次大概会兵行险招，将这三万人收为己用。可是如何找到这些人，却是极难的。
孙蓠捏紧了拳头，眉目间冷厉之色愈盛。
“你为何不愿意找程钰借兵？”书棋突然插入的话让孙蓠眉目间的寒意再重了几分。
这话，本来不应该是书棋说出来的，作为管理员，干预后续发展已经是违规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程钰如今远在边城。”这是孙蓠给自己找到的借口，就算是孙蓠自己也清楚。
不是不能找，而是她不愿意。
这么久以来，程钰待孙蓠自是极好不说，便是如今在这里的人是孙楚卿，也不会同意去让程钰淌这浑水的。
堂堂亲王如今在边城那般恶劣野蛮之地，圣上对他的态度尚且不明朗，此事若是再连累他便是将他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于情于理，她、孙楚卿、整个孙家，都不应当如此。
见她态度这般，书棋忍不住叹了声，“究竟如何，你自己心中应当清楚，可我还是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一番。”
言尽于此，更多的话书棋不能再多说了。
即便她很清楚，此番无论孙蓠如何做，程钰都会从边城出兵——她想保全两个人，可是能保住一个便是极其艰难了。
马车中的少女垂下眸子，书棋如今既是已经说了，便是将仅有的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了。
可是，她不想将程钰拉入其中，他已经那么难了。
“我会找到那三万人在什么地方，京城之中的事情，我会尽数交代好，如今你需要随我去一趟东夷。”
事已至此，孙蓠已经是打定主意要将人找到了。
午时之际，京城去往东夷的路上，有两名男子在官道上策马疾驰。虽说如今已至深秋，但是这个时辰顶着太阳，也能晒得脱一层皮。
“这一路上只怕是有些苦头吃了，你暂且忍一忍。”
时间不多，找到人也需要时间，只能缩短路上花费的时间，当真是算得上日夜兼程。
书棋跟在后头倒是什么也没有说，于她而言，甚至未曾想过孙蓠会有这般举动。
便是原本也未曾有过此事，她如今是当真担忧此事究竟能不能成。
当初她醒来的山谷离京城并不远，两人第二日一早便到了那处。
孙蓠仔细在周围查看了一番，毕竟过了好几日，并未留下什么痕迹。倒是书棋站在原地，愣愣看着某处有些出神。
当初摔下山崖之后，真正的书棋身亡，自己才能依附于她的身体之中。
可是，书棋瞧着这山崖周围却总是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她四处都望了一圈，只觉得这处怎么瞧着都有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过了一阵子，书棋对着孙蓠摇了摇头，“当初掉下山崖的时候，身体的主人还是她，只怕中间有些许记忆是被遗忘的。”
“就像是摔下去时的记忆，因为她那时候的记忆出狱混乱之中，或许有些不经意的情况便被忽略了。”
这般意思便是没有发现了。
孙蓠以手撑着下颌，若是当真要将三万人藏起来，只怕是要不小的场地。
她之所以会来此处不仅仅是因为书棋，更是因为她之前在地形图上翻过，此处山谷便是最适合藏人之处。
再往前便是东夷那般荒无人烟又冰天雪地的，人能够活下去都是个问题，更莫要说将三万人留在那处了。
“罢了，既然此处不能寻到线索便继续赶路吧！”说完，孙蓠面无表情的翻身上马，准备继续往前，却被书棋一把拽住缰绳。
她回头看向书棋，对方只是攥紧了手中的绳子，“在此处歇一阵子吧！”
昨日夜里，两人也只是随意寻了个野地休息了一阵便一直在赶路，东西也没有怎么吃，可以说状态已经是疲惫至极。
若是孙蓠自己也就罢了，但是书棋既是开口了，只怕是真的累了。即便她也有疲累感，但是也没有心情休息。
将就着吃了装备好的干粮，又找了块合适的地方小憩。
书棋不知在想什么，偶尔仰头看看天，再继续坐着发呆。期间，孙蓠觉得两人应当已经修整的差不多了，便提议继续上路。
结果书棋摇摇头，不知为何竟是不愿意，只是道，“再在此地停留一阵便好。”
既是她这般说了，孙蓠也不好拒绝，只好在她身边陪着再受了一阵子。
直到日上三杆之际，远处竟是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整齐划一，由远至近。
孙蓠面上顿时生出了疑虑之色，来之前她便了解过的，此处附近并未有军营驻扎，如此荒郊野岭，竟是能听闻铁蹄踏踏之声实在是稀罕。
瞬间，孙蓠便拉着书棋寻了处地方躲了起来。
隐蔽之处，孙蓠能够听清楚，声音离自己这块区域越来越近，这般的声音与气势必定是军队才能有。
想到此处，孙蓠的心中一时间有些忐忑，她仍旧还抱着一丝希望。
希望出现的军队或许会是失踪的那三万大军。
当瞧见不远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军旗上飘扬着一个大大的“瑾”字时，孙蓠心中的复杂与苦涩滋味一同涌上了心头。
她从未想过，在这里见到的人会是程钰。
谷中深处，有一条小溪流水潺潺，洗过的青石上偶尔卷走了两三片落叶，与水流一同。
孙蓠此时便站在程钰身侧，看着流水中的叶片转了一圈、两圈、三圈......
她不傻，程钰能出现在此处便是表明他已经知晓了东夷的消息，倒是方才自己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程钰看起来似乎有些意外在其中。
这也难怪，在京城之中自己那么一副骄纵跋扈的形象只怕是已经深入人心了。
“四哥为何会来此处？”即便是知晓为何，但是孙蓠仍旧想问，若是细究内心深处，她也说不清楚究竟希不希望程钰来这么一趟。
面前的人一身玄色甲胄，墨发也未曾像平时用玉冠束起，现在这般倒是少了温润，更添几分冷峻之气。
可是偏头看向孙蓠时，程钰唇角的抹弧度瞬间便去除了周身那般独属于沙场之中的冷冽，“回京城吧！放心将一切交给我，四哥会帮你将你兄长带回家。”
“可是，此次凶险万分，四哥这般私自调兵，只怕父皇那边......”即便孙蓠没有说完，程钰又何尝不知她的意思。
不过是一笑了之罢了。
“莫要再忧虑此事，将士们时四哥带来的，即便万般过错，四哥也会在父皇面前将此事担下来。”
即便是程钰这般说了，面前的小姑娘仍旧是皱着眉头瞧着他，目光中还有丝丝的愧疚与心疼交织于一起。
“当真是个傻姑娘！”
已有许久没有人会用这般目光看向自己了，程钰叹了口气，稍稍俯下身子，粗粝的大拇指轻轻抚开了眉宇之间的忧愁。
“小小年纪便愁成这副模样，往后可要怎么办呢？”清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孙蓠的脸稍稍有些发热，自顾自的垂着头，也不再看程钰，拧着自己身上的袖子角。
“等会儿，我会抽出一小队人送你回京城，回去之后，在府中好好呆着，所有事情你一概不清楚，可是听懂了四哥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没有赶上，真是拴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