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中,听闻孙蓠回府休养三月,老国公早早的便在府中吩咐管家张罗好了所有,就等着人回来。
待到马车停在门口时,老国公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看见梨月将孙蓠扶下马车的时候,愣了一瞬,即刻恢复如常。
倒是孙蓠不曾顾忌,直接将梨月领至管家的面前,好生叮嘱道,“这位便是府中的管家,往后你还是贴身伺候我,在我院子中寻个房间收拾住下即可。”
管家闻言颔首,领着梨月便下去了。倒是老国公瞧着梨月的背影,若有所思。
“爷爷是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吗?”孙蓠缓缓走至老国公身边,搀着自家祖父,余光略了一眼不远处跟在管家身后的小姑娘。
闻言,老国公沉吟片刻,才拍了拍孙蓠的手道,“咱们先进去再说。”
把下人都谴了出去,孙蓠正好给老国公砌了一盏茶,只是对方并未喝,面上略显忧色。
“小七,你老实与祖父说,圣上此次允了你回来,究竟是什么心思?”听老国公这般一说,孙蓠便知晓了祖父的意思。
难怪方才他一直盯着梨月的背影,只怕是以为梨月是皇帝要求放在自己身边侍候的,便以为皇帝可能生了什么想法。
“您多虑了!”见老国公这般操心,孙蓠笑着解释道,“方才跟着孙伯进去的那个丫头,在宫中一直伺候我,我习惯了。”
大概是梨月瞧着眼生的很,毕竟老国公也未曾见过她,有这份担忧确实也是人之常情。
“再加上那丫头性子软,又是个好欺负的。我若是不在宫中,只怕她受了欺负。”
将其中缘故说清楚与老国公,老人家才叹了口气,“其实你在宫中不容易,听着风光,其中艰难,祖父怎么会不知。”
唯一的孙女不能养在膝下,只能送入宫中,从小便尝尽人间冷暖,老国公心中难免遗憾。
只是孙家一大家子的人,虽说只是旁支,他也赌不起半分。
孙蓠自是明白老国公心中所想,虽说她与孙家其他人并未有太多羁绊。可是老国公对她的疼爱是真真切切的,孙楚卿对她的爱护有加亦是发自内心的。
这些滋味,她从未感受过。
“如今既是能回来,便多待些时间,想来你也自在些。” 老国公边说着,目光慈爱的摸了摸孙蓠的脑袋。
想着皇后的话,孙蓠顿了顿,将此次唐宁朝助她之事全数告知了老国公。
闻言,老人端起茶水的水顿了一瞬,目光望向院子外头,瞧着外头凋零下来的树枝,有些空。
“皇后娘娘当年与你娘的关系极好,会帮你,倒也不意外。”老国公缓缓道,这话听着有些沉重。
大概,她当真欠了皇后极大的一份人情。
“既然不在宫中,小七想着出去看看,正好兄长在前线征战。”这原本就是孙蓠的打算,孙楚卿前路未知,她总想着去亲眼看看才好。
虽说当初,她已经让书棋一路跟随,但是心中终究不能踏实下来。
老爷子听孙蓠这般说,好似也不意外,但是也没有立即答应,“前线战事终究危险,你如今不明情形,贸然前往也说不清楚究竟是福是祸。”
老国公这番担忧倒也是无可厚非,若是孙蓠头一回自己去这般远的地方,再加上形势异常复杂......
“可是兄长那便......我总觉得都放心不下,”边说着,孙蓠眸光流转,愣了一瞬,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您可是有什么打算?”
见孙蓠反应过来,老国公面上染上几分笑意,目光中含着欣慰,“小七果真聪慧,一点即通。”
只是想起自己那个打算,老国公面上仍旧是凝重了几分,“我总想着,你应当去一趟江南才是。”
如今,江南雪灾重,便是程钰亲自去了,状况似乎也未曾好上许多。甚至,朝中拨出去的赈灾物资,倒是出了问题。
这消息大多数都被压下去了,传出来的只是些捕风捉影的,但是也能见其形势严峻。
“难道您知晓江南那头出了什么事?”老国公已有许久都不问外界之事了,如今却是突然关心起了江南的事情,看来是出了大事。
“咱们旁支中,有一位你应当称之为二伯的,如今做的便是江南赈灾物资的这笔生意。”
孙二伯行得端做得正,从不做昧着良心的生意,尤其此番还是赈灾的物资,自是不会有掺假在里头。
可是送过去的两万石粮食竟是说里头被掺了砂石,孙二伯因此被污蔑抓了起来。
全家都失了主心骨,只好写信来找老国公帮忙,让人通融通融。
若是平常时候,这事到也不见得会这么棘手。但是赈灾物资这敏感之事,落在老国公这处,也是鞭长莫及。
恰好此时孙蓠回了府中,早晚......这偌大的家族还是要交到她的手中打理的。
“您心中对此事可有猜测?”这事情的确不好办,只怕其中是多方利益纠葛才生出这样的事端。
可是,若是当真要摆平此事,只怕少不得要动一些人了。
见老国公缓缓摇头,孙蓠脸色更是严峻了几分,她听得老人在旁缓缓开口道,“这事若是不清楚原委,谁也不知晓其中到底牵扯着谁。这一趟江南是非多,小心为上。”
虽说担心,老国公却仍旧狠了心,将这事交了孙蓠去做。无他,只有经了这些事,才能撑得起整个国公府,才能撑得起孙家。
两日后,孙蓠带着梨月启程江南,至于国公府则是对外宣称孙蓠身子骨弱,府中好生将养。
此事不过是偌大的京城中偶有的小插曲,倒也无人在意。只是孙蓠离开后的第三日,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国公府门口,许久都不曾见有人从里头出来。
只是偶有人从马车中掀起了帘子,露了个脑袋出来又极快的将帘子放了下来。
“怎么?我听闻她待你极好,这一出京城,若是你没有几月,只怕是回不来的,你不是去看看她?”
谢知然在马车中说着风凉话,手中折扇一收,瞧着面前一言不发的小娃娃,这做派潇洒极了。
今日本就要离开这京城了,结果自家小外甥说是要来这附近转转。不过是些小孩子心思,稍稍一想,便知晓他这外甥图个什么。
但是,来了却不下马车,若是要他说,他这小外甥,不仅应该下马车,还得登门好好拜访老国公一番。
毕竟太傅府与国公府两家速来无旧,多是点头之交。
能与国公府搭上点什么关系,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摇了摇头,谢知然也不知晓现在的小娃娃一天天的在想些什么事情,既是不愿意下马车,他下去登门拜访便是了。
谁知,他才刚刚站起身,旁边这个小子就开始使坏。
“松贵,走了。”
人是程诃的,自然是听程诃的话。这会儿也不知道马车里头有人站起了身,便直接赶着马车离开了。
谢知然:“......”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自己外甥竟然这么心黑。
若只是寻常小辈倒也罢,但是面前这个,虽说是自己的外甥,但是更是皇帝的儿子。
心头蹭的冒起来的火气,瞬间又被自己的理智该一手灭了,只不过浅浅叹了口气。
余光略过面上宛若结了一层冰霜,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气的小娃娃,惋惜着也就是年少时不知晓这见一面有多弥足珍贵。
马车一路沿着青石板路走的远了,程诃才拉回自己的思绪。双唇抿的有些紧,想起了皇帝昨日与他说过的话。
“你四哥与六哥在朝堂之中已是颇有建树,在朝臣之中也是各有威望。”
“寡人希望你,此去三年,能够更胜你两位兄长,你觉得能否做得到?”
“江南一带如今甚是不太平,你这一趟,便是去替寡人瞧瞧,你四哥在江南究竟将赈灾这事办的怎样?嗯?”
跪在太极殿中,如皇帝所愿,程诃将此事接了下来。之前两日,他心中都未起任何波澜。
直至现在,马车方才停在国公府门口,他想起了曾经与孙蓠所说的话。
他那时候许诺,不会对四哥下手——而她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好似只是淡淡一笑,他当时并不明白其中究竟是什么含义,这一刻,究竟是明白了。
并非是他想不想下手,不过是帝王想朝着四哥下手,他便只能万死不辞的做帝王手中的那柄锋利的刀罢了。
至此,程诃唇边忍不住溢出一抹笑,看来他的父皇终究还是偏心六哥的,将这样的差事交给他。
四哥在朝中声名过盛,于是他便要去杀一杀程钰的意气风发。他与四哥两败俱伤,而程牧乘只需安然无恙在京城,做他的辰王。
父皇,当真是慈父,令人感动。
或许是这笑容过于瘆人,谢知然瞥见的那一瞬间,心中不免震惊,“你—你怎么,笑的——”
那般神情,谢知然实在是不知如何形容,但是看向少年的目光终究是多了几分复杂。
而少年微微一笑,马车外不知何时下起的小雪拂过少年面上,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只是想起一些往事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