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钟玉的声音虚弱得很，气若游丝，在风声里压根听不清说什么。

她无力地靠在徐秦的背上，只感觉到耳边风声呼啸，整个人被寒冰包裹着，像是被冻结了一样。

一开始还在意识但慢慢地什么都没有了。

到医院时她已经晕睡过去了。

钟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一睁开眼，只见白花花的天花板。她正躺在病床上吊着点滴。徐秦守在床边，寸步没离过。

原本她被送来了医院。

“你醒了，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徐秦关切地询问，上前扶着钟玉坐起来。

钟玉感觉头已经没那么痛了，但四肢还是提不上力气。

徐秦拿温度计给钟玉测体温，钟玉现在只是低烧，高烧已经退去了。

钟玉呆呆地望着神思显得倦怠的徐秦，心中有些不忍，心想，徐秦一定是为了自己上下奔忙。

钟玉往床最里边挪了挪，留出一半的床来：“哥，你要是累了就躺上来睡会儿。”

徐秦一笑，帮钟玉拉了拉被角：“我不困，你不用管我。”

钟玉没强求。

不过她不禁想起以前他们住一块时，有一次徐秦打球受了伤，住院几天，那时徐秦母亲在外地，钟玉来医院陪床。

当时钟玉熬夜守着徐秦，到后半夜终于熬不住了，于是靠着床头柜眯了一小会儿，徐秦看到了，叫醒了钟玉，并让出来一半的床给钟玉。

钟玉当时连忙摇头拒绝说不要。

徐秦却冷声说道：“你以为老子稀罕和你躺一张床，还不是怕你休息不好，伺候不好老子。”

钟玉尴尬地低着头。

徐秦命令道：“赶紧的，老子耐心有限！”

“……”

钟玉左右为难，最后硬着头躺到了床上，整个人看上去别扭得很。

徐秦骂骂咧咧：“热死了，被子全给你。”

他掀开被子就堆在钟玉身上。

钟玉有些懵，那时正值秋天，说不上很冷，但晚上气温下降，又下着小雨，病房弥漫着凉浸浸的湿冷空气，怎么会热呢？

钟玉没敢多说什么，只是扯了一半的被子来盖，留出一半给徐秦，至于徐秦有没有盖她并不知道，因为躺下后，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

旧日回忆拥上心头，钟玉不禁去想，当年的徐秦是为了让自己休息好才那样说，那样做的吧？

她忽然有点想问问徐秦，但转眼看向徐秦时，却话到嘴边说不出。

“怎么了？”徐秦见钟玉盯着自己发愣。

钟玉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窗外，悠悠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好的过年偏偏生了病，太不行了。”

徐秦：“你别想太多，好好休息，过年这种事年年都过，没什么大不了的，身体最重要。”

钟玉有些委屈地说：“我原本还想着过年大吃特吃，可惜现在……应该什么都吃不了了吧。”

她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节假日生病，不仅不能吃好吃的，更不能出门玩，只能饮食清淡，乖乖躺在床上休息。

“……你想吃什么，病好了我做给你！”

钟玉轻笑了笑，点了点头，没说话。

“要不要躺下再睡会儿？”

钟玉摇头：“不要，不想睡，睡多了也不舒服，”

钟玉目光再次转向窗外：“能扶我到窗边吗？我想看看外面。”

“窗口风大。”

“没事，我就想看看。”

徐秦拗不过钟玉，只好扶着钟玉到窗台去。

他们在十楼，视野还算广阔，窗外是灯火通明的城市景观。

除夕夜，千家万户都亮着灯火，比任何时候都耀眼。

静寂飘雪的夜空忽然绽开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到十二点了，新年到了。

彼时，城市上空没完没了地炸开绚烂的烟花，各色火光映在钟玉的脸。

“新年快乐。”钟玉望着烟花，嘴角带着笑，语气悠然地说道。

徐秦轻抚了抚钟玉的头，温柔道：“新年快乐。”

这一年徐秦的新年愿望是钟玉可以早日康复，不再被病痛折磨，而钟玉的新年愿望还是祈求徐秦能够平平安安，无忧无虑，一世顺遂。

这个年过得很难忘，因为长那么大，钟玉第一次在医院过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吊完所有点滴，完全退烧后，钟玉就回了家，但徐秦知道现在的钟玉身体还很虚弱，所以并没有让钟玉出门，而是让她乖乖在家休息，还炖了鸡汤给她补身子。

钟玉还算听话，徐秦不许她出门乱跑，她还真的乖乖在房间里。

一直到大年初五钟玉才彻底好全，恢复了平时活蹦乱跳的精神。

徐秦计划年初七和钟玉回南松，但陈建飞夫妇早早约了他和钟玉年后聚餐。只不过前几天他要照顾还没好全的钟玉，爽了约，现在马上要回去了，于是找了个时间去和陈建飞夫妇吃饭。

陈建飞和林雪纯原本想找徐秦钟玉一块去云滇看雪山的，但徐秦马上要复工上班了，而钟玉六月份要参加高考，要抓紧时间复习，所以没有勉强他们。

年后回到南松，徐秦一如往常地工作，大小城市各地跑，钟玉比之前投入更多的精力去学习，复习的强度也更大。

暮春时分，南松下了几场雨，打落了一地的春日花瓣。

雨停歇时，海棠落尽，夏日带着艳阳晴天悄然而至。

南松真正入夏是五一劳动节前后。

钟玉是个受不了热的人，所以待在有冷气的图书馆，一坐就是一整天，哪都不去，因为太热了，炎热会让她静不下心来学习。

从过完年开始，徐秦就看到钟玉一直废寝忘食地学习，嘴上说着劳逸结合，但徐秦从没见过钟玉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每每徐秦让钟玉休息一下再学习，钟玉都会说自己不比在校有老师指导的高考生，如果不加把劲儿就会输得很难看。

徐秦不是读书的料子，不懂这些读书的心理，见钟玉这样坚持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让她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五一劳动节，徐秦放假，不用工作，而对于是钟玉来说，假期与否已经无关紧要了，她都是以学习为主的。

徐秦见钟玉每日每夜地学习，不由问了钟玉的复习进度。

钟玉如实说：“差不多了，基本都复习全面了，但如果让我停下来我又会很慌，又怕自己会不行。”

现在的钟玉是处于焦虑状态，明明很多东西都复习完了，却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就心慌，硬着头皮复习下去又焦燥得很。

徐秦：“借我几天时间，好吗？”

“借时间？“钟玉不懂。

徐秦神神秘秘地笑着：“没错，借不借？”

钟玉耸耸肩：“可以呀，不就是借时间嘛，多大的事，不过如果我借你，你预备怎么还？”

“你想我怎么还？”

钟玉摸着下巴：“那肯定得还我相等的时间呀。”

徐秦一笑：“别说相等时间，把我的一辈子还你都行。”

这样一句看似玩笑的话却像一头颠狂的野马闯进钟玉的心里，钟玉讷讷地凝着徐秦，心里头琢磨着那句话。

他可以把他的一辈子还给她。

意思是他往后余生都是她的？

………

徐秦成功借到了钟玉的几天时间，作为债主，钟玉并不知道自己未来几天要被徐秦怎么安排。

但她相信，徐秦是不会让她失望的，所以对于未来几天，钟玉是充满期待的。

从南松到海城，徐秦开了一个通宵的车。

一个夜晚，徐秦带着钟玉从北方内陆小城来到充满夏日燥热的滨海小城。

钟玉以为徐秦是要带自己看海，但是当徐秦带着她来到海城政法大学门口时，钟玉才终于明白过来。

她说过自己要考海城政法大学的，原本徐秦是为了带她来政法大学。

“提前带你熟悉一下你未来的大学。”徐秦说，“如果你现在很焦虑，不知道怎么办，怀疑自己的能力，那就先不要想太多，好好逛逛校园，看看这所学校，相信你会找回最开始的状态。”

钟玉怔怔地望着徐秦，这让她意想不到。

她以为徐秦只是照顾她的起居饮食，却不承想，他还仔细到她的情绪，知道她复习陷入瓶颈期，就带着她来海城政法大学找回信心。

徐秦扬着脸：“还愣着干嘛，不想进去看看？”

钟玉露出明艳的笑：“谁说不想。”

她小跑上前，拉住徐秦的手：“我要好好逛逛我未来的大学。”

海城政法大学是开放式的大学，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围墙，外来的人是可以进入校园里闲逛的。

学校很大，分很多个区域，逛了一个小时还没完全逛完。

因为是五一假期，学校的学生有一部分已经回家了，剩下一部分是不回家的，相对平时来说，学校的人少了许多。

一路逛下来，钟玉发现学校里种着很多瘦高的棕榈树，满满的热带风情，而且学校离海很近，在校内都能听到海浪翻腾的声音。

路过食堂时正好是饭点，钟玉和徐秦都饿了，索性一块进了食堂吃饭。

学校的食堂除了校园卡刷卡也可以直接微信支付，所以徐秦不用去借别人的校园卡，直接手机扫码付款。

这里的菜式很多，有冒菜，粤菜，湘菜，东北菜等等，还有西餐，以及各种小吃奶茶，可供学生选择的东西太多了。

徐秦调侃：“在学校门口开餐馆肯定亏本。”

钟玉笑说：“学校食堂那么多好吃，谁想出去外面吃。”

海城政法大学的食堂是出了名的，钟玉看论坛都看到有人为了食堂而报考这所大学。

吃饭间隙，钟玉时不时看着来往食堂吃饭的同学，她们个个脸上青春阳光，自由自在，和朋友交谈时可以放肆大笑，简直活成钟玉最想活成的样子。

钟玉越看心里越冲动，恨不得明天就参加高考，立马考进来这里读书。

从食堂出来，徐秦和钟玉来到了图书馆。

海城政法大学有两个图书馆，一个新馆一个旧馆。

现在钟玉和徐秦就在旧馆，虽然说是旧馆，但装修设计什么的一点都不老旧。

上到图书馆五楼，也是图书馆的顶楼，那里是阅览室，饭后有不少学生会选择在阅览室看书学习，相比于人满为患的新馆，旧馆显得环境格外清幽安静。

站在五楼的位置，推开窗户，能看到阳光下泛着碎光的碧蓝海水与漫长的海平线。

带着夏日闷热与咸腥的海风从窗口灌进，扑面吹来，扬得钟玉柔软的发丝。托着腮在窗台前吹风看海，在钟玉看来，这是件惬意的事情。

她不禁幻想自己的大学生活，如果自己不开心了，是不是可以像现在这样来图书馆，推开窗去看夏日静谧的海，在海风中放空自己。

………

从图书馆出来，路过操场，很多男生在运动。

有人在打羽毛球，有人在打篮球，有人在跑步，满满的青春活力。

钟玉记得徐秦酷爱篮球，只不过离开校园后再没有见他打过了。

在经过篮球场时，钟玉明显发现徐秦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的男生打球，时不时还说一句：“这球怎么也不进，太可惜了！”

钟玉沉思着，说：“哥，不如你也去打一会儿，我好久没见你打过了。”

徐秦拒绝：“我就老胳膊老腿就算了，和这些小年轻比不了了。”

钟玉瘪嘴，徐秦也不过二十几岁，和球场上那些血气方刚的男生也没差几岁。

这时，弹飞的篮球冲钟玉飞来，说时迟那时快，徐秦灵敏却伸手挡在钟玉面前，宽厚的手掌抓住飞矢而来的篮球。

一声巨响，钟玉觉得有些耳鸣，回神来时，就已经见徐秦的手掌像个吸盘一样吸住那个篮球。

“没事吧？”徐秦问。

钟玉愣愣地摇头。

打球的男人都看过来，其中一个冲钟玉徐秦不好意思地赔笑说了句对不起。

徐秦转过身面向球场，手掌托着篮球，朝着篮板，微曲小腿，手腕一抬，将掌中篮球投了出去。

篮球顺着一条完美的抛物线投出来，咣当一声砸中篮球框，在篮球框下的网格里转了两圈落了地，然后弹起。

在场的男人都目瞪口呆，纷纷鼓起了掌。

那个距离到篮框，妥妥的三分球，而且徐秦还做得这样轻而易举。男生们看了都忍不住称赞。

“嘿兄弟，一块来打吧。”

“对呀，一块玩玩？”

看到有人热情邀请，钟玉摇了摇徐秦的手臂：“哥，快去嘛，我帮你拍照，把你最帅那面拍下来。“

徐秦微微勾唇，最终上了场。

钟玉兴致勃勃地走近围观，还专心挑了一块阴凉的地方坐着看。

只要一看到徐秦抢到了球，她就举起手机来录视频，将徐秦运球，上篮这一整个动作，完整流畅地拍下来。

徐秦打了一个多小时就不打了，他全身几乎湿透了，脱下的白T恤被汗水完全濡湿，拧成一团都能挤出汗水。

钟玉知道一会儿徐秦会口渴，于是找了个间隙去买了一瓶矿泉水。

徐秦光着上半身走过来，胸脯剧烈起伏，脸部充血发红，大口喘着气，头发湿了大片，发梢的汗水滴下来落在上翘的睫毛上。

“喏，水。”钟玉将水递过去。

他二话不说就拧开来仰头往嘴里狂灌。

只见他喉结因为仰头喝水而上下滑动，嘴角溢出的水沿着下巴划落在脖颈处，再划过腹肌清晰的沟壑，最后来到小腹，濡湿了茂盛且性感的腹毛。

钟玉顿时感觉阳光异常的毒辣，炙热得让她口干舌燥。脸颊发热。

她不敢再往下看，堪堪移开眼睛，假装无事地四下张望。

徐秦顿顿顿地一口气将一瓶矿泉水喝光，随即将矿泉水捏扁，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和投篮一样，一投一个准。

“你命中率真好，不管是投篮还是扔垃圾。”钟玉微笑说。

徐秦眼睛不自觉眯起来，背着午后猛烈的太阳盯着钟玉：“我其他方面命中率也很高。”

“啥？”钟玉没听懂。

徐秦却露出痞坏的笑，晃晃悠悠地走了。

钟玉懵然地看着他宽广高大的背影，不明所以。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命中率？徐秦居然敢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