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方做事没有拖延的习惯，加上曹严拿来的盒子，总共十六盒新茶样品，一个月内完成。
她将大部分任务都安排在前半个月，后面的半个月时间就能从容些。当天晚上就开始加班，学习检测标准之余，顺便拿了一盒练手，直到一盒检测完了才下班。
此时，晚上七点半。
糟糕，她好像答应了曹严晚上一起吃饭。
锁上实验室，回到办公室时，天已黑透，手机上十几个未接来电和几条信息，除了许多多打了一通，其他全是曹严打来的。
从六点开始，每隔十分钟就有一条留言：
“在吗”
“下班了吗？”
“到哪儿了？”
“饭做好了！”
......
“要不要我去接你？”
最近的一条消息是半个小时前发来的，奚方一边给他回消息，一边提起手提包，‘噔噔噔’就往楼下冲。
打开软件打车，就被人一把抓住胳膊，从科研所到大马路上有一条巷道，四周黑漆漆的，奚方心中害怕，举着包往就要那人身上砸，就听到一道浑厚的声音：“是我......”
“你怎么来了？”奚方摁在心口，平复受惊的心脏。
曹严的大手顺着她的胳膊移到她纤细的手腕，没松开，“这么晚了，来接你啊！”
手腕被一股灼热的气息紧紧包裹，热流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奚方不习惯突然亲密的接触，微微挣扎了一下，哪知曹严握得更紧了。
“看路！仔细脚下！”
奚方看了眼四周，街上只有来来往往的车辆，见路上没有行人，松了一口气。
曹严心里有分寸，周围黑暗，他顺势牵一下倒也说得过去。等两人走到车旁，他替她打开车门，就不得不松开。
手心一空，没了温热细腻，握着冷冰冰的方向盘，曹严突然很是不舍。
她刚才没有反感他，表白是不是要提上日程了？
让他白等那么久，奚方有些内疚。曹严执意牵着她，便索性由着他，“对不起，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
这么晚了，她一直不回家，打电话发消息也不回，曹严担心她的安全，在家等的煎熬，开着车来科研所碰碰运气。
没想到，到了科研所楼下，就看到四楼实验室的灯还亮着。曹严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心里又有点委屈。
他在家洗菜做饭，等了一个半小时，她却连消息都不回，全然将他抛到脑后。心里越发不甘，在楼下等啊等，一分钟，十分钟，直到半个小时后，她才出来。
等了那么久，曹严以为他会有点小脾气，结果，她一句话，心底微弱的火苗就熄灭了，“咳......下次别这么晚，不安全。”
奚方嗯了一声，还没张嘴说话，就听他说：“晚了给我打电话接你。”
“......曹严”奚方转头看着他，笑道：“晚上做了什么菜？”
曹严将车开上高速，高速上车辆稀少，他撇过头正要回她，就撞上一双盛满星光的眸子，璀璨而静谧，一如那年，点亮他枯水般的生活。
就像九年前，遇见过，就再也忘不掉。
屈起手指扒了扒头发，磕磕绊绊道：“晚上做了什么菜，我想想，唔......好像是......什么来着......”
好气，突然脑中就一片空白，竟完全想不起来了。
自己做的饭，哪有人连是什么菜都不知道，分明就是......
哼！傻样！
压着翘起的嘴角，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奚方怕他尴尬，就给许多多回了一个电话。
许多多倒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奚方嗯嗯了两声，很快就挂断了。
“那个......是许多多吗？”脑中缓过来，他刚才已经记起家中的菜品，但这个话题已不适合再提起，没话找话：“她找你什么事？”
“我正在考驾照。”奚方收起手机，温声道：“多多让我周末去找她，说到时候带我去练车。”
“她有空？”曹严左手搭着方向盘，斜过身子，右手在中控台上找东西，找了一会没找到，把手收回来，“飞仔现在每天一下班就去找她，两人歪腻的很，她若跟你在一起，飞仔还不气得跳脚了。”
“嗯，所以我拒绝她了。”奚方目视前方，道，“你要找什么？”
右手食指和中指无意识的搓了搓，刚刚犯了烟瘾，想起她坐在副驾驶，不得不继续忍着。他很早就知道她不喜欢烟味，之前跟她在一起时，一直注意着这一点。
“哦，没什么。”曹严右转方向盘下了高速，进入奚家村的乡道。乡道上没有路灯，车辆稀少，窗外到处都是青蛙和知了的叫声，衬托车内的静谧，“我周末有空。”
“嗯？”
“练车可以找我。”
“好啊！”
倏然，一脚踩下刹车，曹严不确定道：“你......你是答应了？”
直到回家，曹严都没有再次听到他想要的回应。
她，刚刚是答应了吧！
就是这样，他没听错！
趁着她上楼换衣服的时间，曹严哼着小曲，赶紧把菜热了一遍。
热好菜，奚方正好下楼，两人正准备开动，大门‘嘭’的一声，从外面被人推开。
“方方，我妈让我给你送菜来啦！”奚飞提着两篮子菜，一脚将门踹开，“方方......呃，严哥，你也在啊......”
平常严肃中带着点凶的严哥，此时正在给另一个人夹菜，那个人还是一个女生，那个女生还是他的小侄女......呸呸，是大侄女。
这一幕什么感觉？
虽然他早就知道严哥在追求方方，可真看到两人在一起吃饭，颇有一种小白兔遇到大灰狼的错觉。
痛，心很痛啊！
奚飞本打算坐下来破坏他们之间的气氛，曹严却眯起双眼瞥向他。
奚飞想到上一次被这么看过，那人最后的结局，顿时浑身像是被刀刮一样难受，鼓起的勇气瞬间泄了干净，刚刚落座的身子一下子弹起来，讪讪道：“严哥，你们先吃，我这就回去。”
“嗯。”得到满意的回答，曹严收回视线，继续夹菜放到她碗中。
“飞仔，你吃了没有？”奚方不满瞪了他一眼，喊住奚飞，放下碗，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水，道：“王阿婆怎么这个时候让你送菜？”
“我吃了。”有奚方撑腰，奚飞没那么怕了，停下脚步，“我妈说白天你要上班不在家，傍晚给你摘新鲜的送来，正好晚上可以吃。”
“嘿嘿！就是今天回家晚了一点，拖到现在才给你送来。”
是忙着跟许多多谈恋爱去了吧！
奚方抿着唇笑，也不戳穿，让他等一会，她上楼将上次和张叔一起买的按摩仪拿下来，递给奚飞，道：“上次去你家，听王阿婆说脖子不舒服，我们所长说这款好用，就给王阿婆也买了一个，你拿回去。”
还不等奚飞开口拒绝，奚方就强硬的塞到他手里。虽然他是叔叔，可奚飞从小就有点怕这个堂侄女，在对方面前是一点威严都没有。
奚飞不善言辞，通红着脸只能接过来。
回到家，他妈见他送完菜，手里拿着一个白盒子，问道：“飞仔，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奚飞照实说了，王阿婆嗔怪道：“这一看都很贵，我就给她两篮子菜，你怎么还能拿回礼？”
“方方要给，我有什么办法。”奚飞注意到两鬓斑白的老妈，心中一酸，道：“大不了以后多给她送点菜，方方也不缺这点钱，没必要算得那么清。”
“还用你说哦！”王阿婆翻来覆去摸着手里的按摩仪，稀罕的很。
奚飞他爸早就过世，丢下他和老妈，老妈一个人省吃俭用供他读书，可惜他不争气，没让老妈过上好日子，现在还在愁他的终身大事。
等她和多多结婚了，老妈应该就会很开心吧！
只是，许多多家境比他好，他又有点不敢开口告诉她，怕到最后成不了，希望落空。
这头，两人吃完晚饭，曹严去洗碗，奚方将奚飞提过来的菜整理好，放进冰箱。
曹严将洗干净的碗放在架子上沥干水，把流理台擦干净，一切收拾妥当，看她还在忙活，站在一旁许久，仍不想离开。
在这的九年前，他的愿望是近距离看她一眼就好，后来发现一眼根本不够，再后来他觉得最好能经常看到她。
现在，握过她的手腕，他开始变得越来越贪心，就想拥着她，倾诉他长达九年的爱恋。
可，她就在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又遇天赐良机，无人打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
那双清冷纯净的眸子转向他，曹严突然心中一跳，嘴边的话换了：“你早点休息，明早我送你上班，顺便教你科三的要点。”
“好，你也早点休息。”奚方将冰箱阖上，就上楼了。
转身之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嘴角露出浅浅的笑。
这么好的机会，眼睁睁被他错过，曹严顿时懊悔不已，紧紧攥着的拳头，恨不得锤死自己。
几百万的生意都敢吃下来，何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这九年，他想象了千百种表白的方式，临到头，竟胆怯起来。
哎，拍死他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