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德他们在一旁看着，吓得惊声尖叫了起来，就连恪贤贵妃等人也是害怕的拽着她们连连后退，胡乱的捂着脸说道：“哎呦！这是做什么呀！”

皇后娘娘站的近了些，突然被那小公公脖子里喷出来血溅了一身一脸，想也是吓得不轻。只是到底是母仪天下的人，这般惊吓的脸都白了，却依旧端庄的站着，只是轻微的靠在身边老姑姑的身上，一边被她搀扶着，一边捂着胸口说道：“哎呦！恪淑呀，此人还要上交给皇上的呀。怎的、怎的亲自动手犯了这凶煞呦！”

恪淑贵妃满头满脸都是被溅的血，却眼皮儿眨都不眨一下的看着那半死不活的小公公跪在地上痛苦的嘶吼，完全不害怕了似的。听见皇后娘娘这么说，便回道：“恪淑感念皇后娘娘给找着了凶手，只是如今沐秀都已经去了，我这为人母的，能最后给孩子做的事情，也不过就是让她死而瞑目了······便是就想着这般正法了，惊吓了各位，都是恪淑的罪过。”

她这般喃喃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沐德害怕的双后捂住眼睛不敢看，只是透着指缝偷偷瞧了瞧恪淑贵妃，只觉着她那副样子，虽是看着平静，衬着那满头满脸的血迹，倒是如疯魔一般的令人害怕。

也许是这事情太过惊人，在场的人半天都没人能说得上来话。皇后娘娘见她这架势，又瞧了瞧旁边恨不得找地缝儿躲起来的众位妃嫔，想是觉着指望不上，便接着说道：“你这般做法也不是不能理解，到底是妹妹遭了大难了。也好，妹妹这为人母的，这般的报仇也不能说是错了。回头若是皇上问起来了，本宫亲自去帮妹妹解释就是了。”说着，又大着胆子看了一眼那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大抵实在太过骇人，看了一眼就别开了眼睛，不敢再多看，一只手连忙拽着身边的老姑姑。

却是那小公公，虽然一下子没能死的成，却也扛不住脖子这般的血流如注，之前一直痛苦的在地上胡乱摆动着肢体，也不知道是受了多久的苦，才终于停下了，没了声息。

那老姑姑瞅准了这时机，连忙紧着嚷嚷道：“还不快上来个人给处理了，没得惊吓着主子娘娘们！”

“是。”身边的几个侍卫此时也终于是反映了过来，上前拖着那个脑袋和脖子分离了的小公公一路也往宫门走去，地上又是一长串的刺眼的血痕。

血腥气弥漫的空气中到处都是，沐德偷偷捂着嘴，躲在恪贤贵妃的裙子后面，被熏的快要吐出来了。旁边几个公主皇子的也不比她好过，更别提五皇子此时已经哭的快没力气了。

事情发展成这样，不论是寒暄还是别的什么，就连原本应该的那些面子上的功夫——留下来陪着恪淑贵妃哀悼沐秀下葬的事情也基本上没人愿意去做了。皇后娘娘定也是想到了这个道理，便让众人都散了，让人扶着恪淑贵妃回去，自己去向皇上回禀。

这般说法，众人才终于有了个台阶下，均是提搂着还没能平静下来的心，顿时小跑着做鸟兽散了。

沐德拉着恪贤贵妃的手，二人一路惶恐的回了珍宁殿。念嫔原本跟在她们后面，等到了地方，也许是见着了这两人似乎有些受惊过度，便识趣的带着御守告辞回去了。

等他们母子二人又能不被打扰的呆在珍宁殿的时候，恪贤贵妃才拉着沐德一路回了寝殿，只留了管事姑姑等几个心腹，让芍药和爱莲站门口守着，关了门，转身一把抱住了沐德。

“母妃？”沐德被抱的突然，却也本能的回抱了过去，“母妃可是受惊了？”

“母妃能受什么惊？母妃这是怕你受惊。”她说着，终于将沐德从怀里拽出来，放在眼前好好的看着，关切地问道：“原来母妃在你面前打死那几个下人都让你昏迷了许多日，如今见了这场面，想是心里定然害怕的紧，可是有什么觉得不舒服的？”又急忙扭头看着管事姑姑，“压惊汤吩咐下去了没有？”

管事姑姑连忙回道：“一进门儿就吩咐下去了，想是一会儿就能端来了。”

恪贤贵妃这才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沐德，“好孩子，咱们不怕，不怕的啊。”

沐德见恪贤贵妃这般关切自己，心里感动非常，顿时眼泪汪汪的说道：“母妃，女儿刚才的确是害怕了······只是，那死的人到底是个不相干的，如今也是没有大碍的，母妃不必忧心。”又委屈的问道：“看着母妃这般关切着女儿，便想是恪淑贵妃定是心里恨的极了才这般做法，也是不冤了的。”

恪贤贵妃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放下了些，脸色也更郑重了许多，“她心里自然是恨的极了，只是还真说不准是不是真恨那小公公的了。”

沐德不明所以，“这话又从何说起？”

恪贤贵妃见沐德问了，便叹了口气，松开了她，转身坐回了自己的美人榻上，半晌没说话，似是不想答。却是沐德追问道：“母妃为何这般说？难不成、难不成这里头的事不像面上看的那般简单？”

正是这时候，突然外头有人敲门，管事姑姑赶忙去开，发现是下人送来了压惊汤，便接过手端了进来。身后芍药帮着又将门给关严实了。

管事姑姑将压惊汤放在了桌案上，说道：“两位主子还是先喝了吧，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嗯，沐德先把汤喝了。”恪贤贵妃依旧躺在榻上，并未理会沐德的话。沐德也知道这事□□关重要，便沉了口气，到桌案那里就着管事姑姑的手，将汤一饮而尽。伙房师傅也是用了心，这汤虽是刚端上来的，入口却不觉着烫。待沐德给喝完了，管事姑姑又端了一碗给恪贤贵妃，恪贤贵妃拿着瓷勺子慢慢的喝了，等喝完了，又擦了嘴，才终于慢悠悠的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吧，这屋里就留沐德一个，去门外头守着，站的稍微远些，也别让旁的人进来。”

“是。”管事姑姑带头行了礼，随后便带着其他的下人们从屋子里退了出去。沐德眼瞅着她们将门都关好了，纸窗户上连人影都瞅不见了，才又转过头问道：“母妃可是愿意为沐德说说？”

恪贤贵妃又是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见大了，总要学着些，不然等长大了要是什么都不能想的到，回头让人欺负了，母妃可是要没本事能管得了的。”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有些头疼，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道：“那恪淑这一剑劈下去，哪里全都是为了给沐秀那孩子报仇，这人抓住了，是人都知道是要送到皇上眼下过目的，他毒杀公主皇子，别说是为着私心，就是依着大京朝的律法，那也是诛九族的大罪。既如此，又何必亲自动手在皇上之前杀了他，还要自己担了罪责，惹得皇上的责备？”

沐德这一听，脑子才逐渐开始明白了过来，抢着问道：“那这么说来，这恪淑贵妃是为着别的才这么做的。”

“自然是为着别的。”恪贤贵妃抿了口茶说道：“说白了，其实是怕了皇后娘娘这般做法，你不见这几日下人们抢着去告状，悦兰殿都被查了个底儿掉。如今这小公公又是在悦兰殿里当值的，更说是为着怨恨御相的责罚，这若是再闹腾下去，恪淑更是一点好都不能讨，谁知道能不能查出来更大的事呢？······又心有不甘，更有愤怒无处发泄，才这般干了，做给皇后娘娘看，以绝后患。”

沐德听着，刚才脑子里的那点灵光如今又消失的无踪了，怎么也听不明白恪贤贵妃这话的意思了，“怕皇后娘娘？什么事情能让恪淑娘娘这般忌惮，怨恨的当场杀人来干？逆着父皇，又吓唬了人，还真能是殿里藏了别的见不得人的刺客不成？”

她这问题一问出来，恪贤贵妃便皱着眉头看着她，然后说道：“母妃也只是猜测，你如今听了，便是此后都要将这话闷死在肚子里，打死都不能传出去，不然咱们娘俩这日子可就真没法子过下去了，知道了么？”

沐德被这般严肃的吓了一跳，连连点头道：“女儿自是知道这些利害关系的，当然不可能说出去！”

恪贤贵妃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埋冤的说道：“要不是为着你这孩子的以后着想，母妃今日无论如何是不会与你说这些道理的。”

沐德更是心知事情严肃，连忙发誓道：“女儿保证绝对都不会说出去，求母妃快快给女儿解了这困惑吧。”

恪贤贵妃这才说道：“我怀疑这沐秀的死，说不准与皇后娘娘有关系。”

一句话出来，简直语不惊人死不休。

沐德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张着嘴巴半天都不能让喉咙里发出些声音来回应。她脑子里像被扔了一颗炸雷一样的，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恪贤贵妃也不新鲜她这反应，也不再继续开口说话，反而端起茶盏子抿了一口，像是在心里琢磨着些什么似的。

“皇、皇后娘娘？”过了不知道多久，沐德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皇后娘娘温柔的笑脸，这位内廷之主一直以来在后宫里都是仁义慈爱的，十分受到她们这些公主皇子的敬爱，就连沐秀也不曾表示过对皇后娘娘有任何微辞，真当是个慈爱的长辈一般看待。

若是放在平日里，真有人跟她说这些诋毁皇后娘娘的话，她定然是要和那人好好理论理论的。毕竟皇后娘娘从未苛责对待过她，她亲女儿，她们的大皇姐沐临也总是与她要好，这些沐德心里一直都是感激的。

只是放到如今来看······

恪贤贵妃这话一说，沐德就忍不住往细想了想。仔细琢磨了琢磨，也是觉得有些蹊跷——是呀，怎的就这么巧？

怎的就这么巧？沐秀才刚刚中了毒，连丧事都没来得及准备好的时候，皇后娘娘便立刻夺了恪淑贵妃的权，之后一番大张旗鼓的动静，如今弄的满内廷都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这一连串的动作，仿佛早就计划好了千遍万遍似的，从头到尾一点阻碍都没遇得上，甚至连给人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

若真说是皇后娘娘反应快，见恪淑贵妃痛失爱女，临时起意的话，那么之后她勒令搜查恪淑贵妃的宫殿，甚至是盘问妃嫔贵人们的动向，这若是在平日，定会招惹许多是非，就是她们组团去向皇上告状，参奏皇后娘娘也是极有可能会发生的。

却偏偏赶在这时候，死的恰巧是恪淑贵妃的孩子，查的也恰巧是恪淑贵妃的宫殿，就连皇上来了，都找不着借口给拦下来。

这一切的一切，又岂能真是那半天时间临时想的出来的？若皇后娘娘真是有那般机灵的脑子，又怎会让恪淑贵妃压制这许多年不能插手南边宫殿的事物？

想来，那些衷心于皇后娘娘的下人们，定是早已经被安排在了这内廷的各个岗位上，只等着机会来了，才能像如今这般毫无阻碍的将事情都给办了。

而这机会······这般谋害皇子公主的大机会，一场让恪淑贵妃心痛到无暇顾及的东风，又怎么会是没经过算计就能自然得来的呢？

“难不成······那位小公公？”沐德疑神疑鬼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