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公子呢？”
赤癸夹菜的手一顿，愣是夹了个空。
“哦，薛公子出去了……他说晚间就回来。”在戚氏俩兄妹的紧盯下，白叶嘉又补充了一句。
兄妹俩都这么关心薛公子吗？他记得戚呈才刚回来没几天吧？
果然不愧是兄妹，喜好都一样。
壬湮则是关心薛尧还回不回来，自然是担心他一个人跑了。
转眼间，夜幕降临了。
城内已经准备好了，役神戏就要开始了。
“呜呜”，随着号角的吹响，众人忙活了一天准备的大戏终于开演了。
两排穿着依旧破烂的壮年男子将戏台子周围的火盆点燃，熊熊大火将整片地与天空映照得通红，仿若置身炼狱。
戏台子两侧的火焰足有半人高，台子后是一块刻着神像的石板，神像身后是万丈金色神光，配合火焰的光芒，仿佛真的置身于神域的某个角落。
月上中天，戏就要开始了。
“戏～～开～～”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戏子陆陆续续上场，与邺火节的祈福戏倒是有些相似。
一个男童被拉上戏台，周围簇拥着一圈身穿黑衣，脸戴面具的人。
“喔，喔，喔。”黑衣人围着男童转起了圈，嘴里发出奇怪的吼叫声。
“他们这是在表演什么？”白叶嘉问出了壬湮的心中所想。
“役神戏的戏目都是这边本地人自古流传下来的，流传至今的戏目并不多，我们看到的这个‘献魔子’就是其中之一。”苏钿在这里待了不少年岁，自然是看过不少戏目。
“献魔子？献的是什么魔子？”这役神戏流传怎么久，难道真与千年前前的十魔子有关？
“据说一千年前弑神小镇上曾经有过一个半人半魔的男童，被鬼域的女帝选为十魔子，‘献魔子’献的就是他。”苏钿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壬湮猛然看向赤癸，这个魔子，就在这儿！
赤癸则是不甚在意的神情，回望向她，微微点头。
他们要献的，居然就是赤癸！
“那不就是师傅师叔经常提起的鬼域赤……哎呦，又来！”白叶嘉的话还没说完，又被重重提了一脚。
他不明所以地看向白叶宁，难道这个也不能说吗？
“白公子，赤什么？”苏钿再次问道。
“啊，是，是那个，就是那个吃人的魔鬼啊！”幸好他机智。
白叶宁瞅着他那得瑟样儿，心中腹诽，就他那脑子还沾沾自喜呢！
说话间，戏台子上的戏已经过去了一小半。
男孩儿的手脚上已经被丝线绑住，周围的黑衣人控制着丝线，强行让男童做出跪拜和祈福等动作。
“这又是为何？”壬湮看着多余的丝线，既然是演戏，让男孩儿自己做也是一样的，何必再绑上丝线这么麻烦。倒显得他心不甘情不愿，这役神戏也就不够心诚了。
“哦，据说这魔子还在弑神小镇的时候，曾经做过稚童傀儡，虽然后来成为了法力强大的魔子，但那丝线仍然可以控制他，所以才有了今天这出戏。”
“稚童傀儡？”白叶嘉他们关注的都是妖魔一类，自然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听闻岭南地区千年前曾兴起过一种傀儡戏叫?，傀儡师会用一男一女稚童做傀儡，与之相伴而生的爻歌，可与银绞丝相配来控制稚童的动作，完成整出傀儡戏。”壬湮解释道。
?戏她是听说过的，只是没想到赤癸竟然做过稚童傀儡。
想到这里，她抓过赤癸的手，掀起他的衣袖。果然，在温涟手腕上看到过的红痕，在他的手腕上也有同样的一条。
“你？”壬湮抚上红痕，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稚童傀儡会遭受什么，但想必是十分阴暗的过往。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气愤。
鬼域中的残忍手段她见过不少，甚至可能会有比这 更残忍的，但就是控制不住地心疼他。
对，就是心疼的感觉。
“没事的，阿姐，都已经过去了。”赤癸握住她的手背，安慰她不要担心，并将袖子放了下来，以免其他人发现端倪。
手缓缓垂下，但袖子下握住的手，却没有松开。
壬湮感受着手背传来的凉意，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他，也许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从当年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戚兄，也不过几日没见，不用这么想念吧。这么多悄悄话要说，真是让人羡慕啊！”白叶嘉转头注意到了他们，出言揶揄道。
赤癸见此往前一步，将二人的手挡住，微笑着看向他。
“白兄，你也不必羡慕，戏正到精彩处呢！不看看吗？”
白叶嘉见打趣不到他，兴致缺地转过头。
“看看，看看，人家兄妹，再看看……唉！“他就是羡慕了。他看着自家妹妹，幽幽叹了口气。
白叶嘉握紧拳头，忍下踹人的冲动，孩子大了，需要点儿面子。
而戏台上的“献魔子”已经结束了，一批人下台，另一批人抬着一男子高的泥塑，上了台。
壬湮仔细看去，这泥塑眼熟得很。
这不就是那晚老人“烧灾”用的那种泥塑吗？叫……
“佛罗泥像！”
“你认识这东西？”壬湮看向出声的白叶宁，好奇她怎会识得这个。
“那日半夜我出门，在北街巷口看到一个老婆婆在敲这个东西。”
原来不止有她看到了，也不止有一个老人在街边“烧灾”。
“这是从抚州地带传过来的习俗，叫做‘烧灾’，用敲碎泥塑的方法将灾厄带走，也在无主城中盛行许多年了。”苏钿将这一习俗给解释清楚。
壬湮这时终于将佛罗泥像的全貌看了个清楚，上回那泥塑已经被敲得只剩腿脚部分了，而这只是完整的，且有一人之高。
佛罗泥像的上半身被麻绳反绑，似即将受刑之人，面上却没有痛苦之色，平静至极。
“叮”，锤子敲在泥塑上，竟发出了一种敲在金属上的声音，震颤着底下民众的心。
方才一锤只是试探，随即重重两锤接连而至，佛罗神像的头部寸寸龟裂，片片碎片掉落到戏台子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人敲得缓慢，硕大的锤子拿起来也是十分费劲。
待敲到肩膀部位时，泥像自己剧烈地晃动起来，剩下的部分迅速出现道道裂痕，股股黑烟从泥塑中射出，仿佛积蓄许久的，一朝找到了突破口，迅速散向四面八方。
“啊，啊，怎么回事儿，这是什么？”
黑气迅速袭向四周的人们。
“我，我的手好像不受我的控制了！”
“啊！我的也是，我的整个身体都好像不受控制了！”
周围的人全都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扭动着身躯，一时间，戏台下的场面极其诡异。
“苏姑娘，你怎么也……”
大家这才发现就连苏钿都沦陷了，她正将右手反折到脖子后，左手不受控制地抓向身边的白叶嘉，还好他反应快，不然至少也得被抓出几道指甲痕来。
“他们这是怎么了？”白叶宁警惕地盯着周围越来越诡异的人群。
起初他们只是动作怪异，后来就连神志都渐渐涣散，直至像一具行尸走肉。
“我倒是听说过有种操控尸体的邪术，会使人如野兽般攻击活着的人，可是不同的是，刚刚这些人明明还是活人，可现在都像活死人般。”白叶宁说着自己的观点。
“不，他们并非死人，这也不是控尸术，倒像是活人傀儡术。”赤癸反驳道，他的猜测更接近事实。
“活人傀儡术？难道就是你们方才说的那种吗？”白叶嘉疑惑道。
“不，活人傀儡术比豢养稚童傀儡更加可怕，稚童傀儡好歹还有清醒的神志，活人傀儡就是被操控的行尸走肉，甚至永远无法清醒。”赤癸说出其中的残忍区别，众人不觉得一阵唏嘘。
这么多民众，同时中了活人傀儡术，也可以见得施术之人强悍的力量。
“啦哈～苏夷哈……”奇怪的歌声响起，仿佛自上古传来的呼唤，其中仿佛带着特别的魔力。
奇怪的歌声，奇怪的感觉。
壬湮感觉自己的手马上也要不受控制起来，现先是小指，然后是无名指，中指……手指一根根从赤癸的手中生拽出来。
“阿……小湮，你……”赤癸转头担忧地看着她，将她抽出去的手再次握在手中。
“这是爻歌！”白叶宁反应了过来，急声道。
周围的活人傀儡在听到歌声的刹那，瞬间扑向那些还清醒的人，人们慌张地寻找武器反抗。可这些人中也有他们的亲人，最终还是不敌数量众多的傀儡，被生生湮没。
“小湮！”
壬湮同时也已经开始攻击身边的赤癸，妄图将手掐在他的脖颈上。
虽然以赤癸的力量，控制住她实在是轻松，可还有成百上千的活人傀儡不断朝这边涌来，还有他们需要应付。
在壬湮再次不受控制地扑向他的时候，他没有阻拦，顺势往前一步，壬湮成功了。
成功扑到了他的怀里。
她竟然感觉身体中有另一股力量在与爻歌相抗衡，争夺她身体的行动权。
而在外人眼中的二人，却是亲密地搂抱在一起。
不过幸好清醒的人只剩白氏兄妹了，不幸的人他们是熟人啊！
白氏兄妹：什么时候了还腻腻歪歪，亲亲我我的！不是？！他俩不是兄妹吗？！？！
白氏兄妹：今日打击也太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