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遥出来后，两只手揣在睡衣兜里，眼神坚定，脚步飞快地回了戎淮房间。戎淮在门前瞄了一眼，有些感到好笑。

令遥靠在床头听英语听力，耳朵里塞了耳机，没有听到戎淮在门口叫他。

戎淮踩着拖鞋进来了，上身没穿衣服，刚从浴室出来，水都没擦干，他肩上搭了条毛巾，走到床边，“帮我拿一下衣服，就是你手边那件。”

“嗯？”他抬头，取下耳机，眼神疑惑，“衣服？”

戎淮走近两步，一只手撑着床沿，另一只手越过他，去拿衣服。

令遥目光不禁往下移，有些面红耳赤。

戎淮几下套好了衣服，出去放好毛巾后，跟泥鳅一样钻进被窝，手在下面不老实地拽了拽令遥的睡衣下摆。

“干什么？”令遥语气严肃，但脸上未褪干净的红依然惹眼。

戎淮也坐起来，上身一倾，令遥以为他要亲他，反应跟上次在体艺馆差不多。结果戎淮只是揪住了睡衣的兔耳朵。

还很幼稚地摇了摇，评价道：“好可爱。”

令遥服气，重新戴上耳机，打算听完剩下的几分钟音频。然而接下来，戎淮揪着兔耳朵的手忽然移到了他的耳朵上。

“干什么？”令遥再次提问。

戎淮笑，捏了捏，说：“好可爱。”

“你傻吧。”半晌，令遥吐出这三个字。

“不傻。”戎淮一倒，倒在他腿上。眼睛看了看令遥专心致志的表情，翻了个身，抱住了他的腰。戎淮的脑袋挨着令遥的小腹，声音闷在喉咙里，“小令一学习就不理人。”

“不准叫小令。”令遥腿动了一下，口气里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戎淮：“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叫，就他不能？这就是“exception”？

“你比我小。”令遥垂眸看他。

戎淮怀疑他学傻了，“什么？”也盯着他。

“我生日一月份。”令遥挪开目光，刚好听力结束，他把耳机放在枕头边，正想看看手机有没有未读消息。

戎淮却蓦然坐起，惊讶地问令遥：“你的意思是我要管你叫哥？”

令遥并不想跟他称兄道弟，摇摇头，“不是。”

“那不就行了，叫小令也没什么吧。”戎淮放松下来，又倒回去，这动作说巧不巧，不偏不倚地压在令小遥上。

疼得令遥“嘶”一声，腿一曲，手一抬，戎淮没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掀到了一边。

戎淮很懵逼：“怎么了？？”

“你压到我了。”令遥把被子拉到胸口的位置，一只手藏在被子下面，轻轻地动。

“嗯？压到你了？”戎淮眉心一皱，往他压的地方看，“我去，对不起！”他愧疚极了，想“赎罪”，心想要不然帮他揉揉？

令遥无语至极地格开他伸来的手，然后躺下了，背对他，一副”你看我想理你吗”的样子。

“要不你压回来？”戎淮戳戳他腰，小心翼翼地问。

令遥干脆戴上帽子，往边上稍挪一些，语调很轻，“你正常些。”

戎淮：我的意思很正常啊，是不是你误解了？

令遥闭上眼睛，不由自主想到了元旦晚会那天。干燥温暖的手，温柔的亲吻，戎淮的笑。令遥变得高兴起来，忽然就不生气了。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高兴这么简单。

正偷偷回忆着，脖子那儿被一只手圈住了。令遥感觉他脑子里的小火苗又蹿出来了。

“小令。”戎淮贴在他后面，“你转过头来好不好？”

令遥的理智被“好不好”三个字压倒。于是他转头，戎淮的脸就近在咫尺。

“我可以亲你吗？”他就像刚才的猫蹭着他的脖子。

“嗯，但是不准做别的。”令遥有些迷糊了。

“好。”戎淮轻轻贴上他的嘴唇。

亲这里时，戎淮动作很青涩，只是停留了几秒，像是镌刻他的味道，没有继续，怕令遥觉得太放肆，他抬起脸，两个人的嘴唇依旧离得近，戎淮克制住冲动，声音有些卡，“晚安，令遥。”

令遥鼻尖萦绕的全是戎淮的气息。他微微点头，睁开眼睛看戎淮，不知道为什么抬起手，摸了一下戎淮的嘴角，湿润的粉色。

“晚安。”

灯灭了。窸窸窣窣。

*

早上醒来，雨已经停了。

令遥睁眼，戎淮不在床上。他看了眼手机时间，五点四十分，他居然没听到闹铃，会不会是戎淮关的？令遥下床，拿起他的毛衣出了卧室。

“早。”戎淮在浴室外洗漱台刷牙，眸光一瞥，含笑看着令遥。

戎淮衣服都换好了，令遥从他身上看出了不对劲。令遥说完“早”，进去换衣服，出来时戎淮已洗漱完。

“昨晚睡得好吗？”戎淮问。

令遥说：“可以。你呢？”

“不太好。”戎淮开玩笑，“你在我旁边，我有点睡不着。”

“你是想做别的吗？”他却很直接地问。

戎淮一愣，他其实没这意思。令遥应该被尊重，被保护。戎淮并不想伤害他。“嗯？”他问，“你指哪种？”

令遥眨眨眼，也许是害羞，也许是自己也不清楚，没有回答。

“这个也不重要的。”戎淮把他拉到洗漱台边，看着镜子，轻掐了一下令遥的脸，然后给他拿新牙刷，挤好牙膏后递到他手边，露出干净的笑容，“至少现在不用想，现在的话，只要我们可以在一起，然后一块儿努力学习，考上理想学校，就已经很好了。”

这样子的确很美好。但令遥想的比他多，“你爸会打死你的。也没有人支持。而且，你听过‘新鲜感’吗？”

戎淮笑容一滞，“新鲜感”一词戳中他心口。

“我知道，确实都会有这种感觉。嗯，不过没关系啊，怎么说呢。”戎淮思索着，“我对你的好奇心已经保持一年多了，就感觉，你对我来说，一直都挺新鲜的。你就是永远新鲜的青菜。”

“……”令遥一时失语，就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算了，这种时候也不应该谈这个。令遥默默刷牙，决定闭嘴。

戎淮欲笑不笑，抬抬下巴，“你还说我爸会打死我，难道你不担心自己吗？”

令遥瞟他一眼，心想，陶女士应该不会说什么，周卓已经知道了，姥姥远得很，主要是他爸，他也许会像对周卓诚那样，让他“出去了就别再回来”。

两个人一起下楼。戎淮他爸在厨房做早餐。

“戎淮，你小子。”他爸一见令遥，打量片刻，立即扭头盯着戎淮，“欺负令遥了是不是？”

戎淮冤枉啊，“我怎么了？”

“你掐他脖子干什么？”他爸指着令遥脖子上的红痕，一把将戎淮拎到一边，压着声音教育他，“有你这样对朋友的吗？把人带回家，还要欺负一下，你丢人吗？”

“没，我没掐他。”戎淮心说那是抱得太紧，“您怎么一大早火气这么旺，我妈骂你了？”

他爸果然立马被带偏，叹气说：“哎，差不多。昨晚我喝酒回来，一身酒气，被你妈撵出房间，我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才开门让我进去。”

戎淮幸灾乐祸：“谁让你喝那么多。”

*

一场暴雨过后，地面都是湿的。

令遥踩上楼梯，后面的脚步跟他一致地响。两个人交叠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里格外突出。

走到上二楼的楼梯平台，后面的脚步声忽然变快了。一下子便追上令遥。

“有事吗？”令遥回头，果然是戎淮。

戎淮倚在墙边，又发现自己不适合这姿势，还是站直了，面对令遥，说：“想送你去班上。”

这人还真是奇怪。令遥说：“为什么要跟在后面？”

“想保持神秘又浪漫的感觉。”戎淮想了想，说了个能逗笑自己的回答。

到了四楼，令遥要进班了。

戎淮揣在棉服口袋里的手伸出来，握住他的手，“进去吧。”

“嗯。”令遥想，你不撒手我怎么走。

“好了。”戎淮笑着松开，“这回真走了。”他往后倒退几步，冲令遥比了个心，有点傻逼的帅气。

令遥忍不住，也笑了。

笑完，戎淮也下楼了，令遥这才回身进班。谁成想一跨进教室，白璋就在门口站着，并且脸色一言难尽。

令遥和他说了个“早”，去了座位。

过了几分钟，白璋也过来，欲言又止，还是问他：“那个帅哥刚才在给你比心吗？”

“嗯。”他开了半边窗户，没否认。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真是朋友？”白璋想起元旦晚会，帅哥跟他换座位，他就坐在他们斜边不远处，看见他们一直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令遥眼底浮出一丝笑意，扭头看白璋，手指从窗户上撤下来，他说：“不只是朋友。”

“啊？”

“我们在一起了。”令遥简明扼要地说。

“嗯？”白璋感觉这完全不在他想象范围之内，实在是离谱。

*

“戎淮，你不对劲。”郝密从戎淮手里抢过笔，语气笃定，“你特么背着我们脱单了。”

不愧是“四只眼”，好眼力。戎淮暗暗感慨，嘴上却不承认，“没有，怎么可能。”又把笔拿过来，继续写。

郝密：“不承认没关系，待会儿大课间让你感受一下兄弟们的power。”

戎淮挑眉：“要揍我？”

“不一定，主要是让你感受单身狗的愤怒。”他说。

大课间。自由活动。

教室外，准备去厕所的戎淮被围在走廊靠墙处，半步都挪不了。他被挤得都热了，只好承认：“对对对，我是脱单了。”

郝密眯一下眼睛，目光跟探照灯似的，在戎淮脸上逡巡一阵，“谁？哪个班的？有多美？”

当然不能讲真话，于是戎淮现场胡诌：“网友，挺美的。”

“我靠，网恋？？”元大宝震惊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前几天。”戎淮继续编。

“见过吗？”

“没有。”他答。

“准备什么时候见面？”一个人问。

戎淮：“不见。”

“男的女的？”

戎淮继续装：“不知道。”

其他人面面相觑。纷纷感慨，戎哥这是多少有点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