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火辣辣的，热意翻涌。头顶烈日煌煌，令遥摸摸自己的后背，又热又疼。太阳一照，就像给伤口加热。
“不要乱动。”戎淮颠了颠背上的人，马上就要到医院了，“你脚怎么样了？比刚才好点了吧？”
“嗯，好多了。”令遥不动了，手放回戎淮脖子边。
戎淮走得很稳，回想刚才他跑到那里时的情形。他从没想过令遥会跟人打架，而且还是动真格儿的，彻底颠覆了他对令遥的认知。
时佑比他还狼狈，一见戎淮来了，犹豫片刻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令遥凶狠的脸色顿时消失，恢复平静。戎淮跑到他身边，他的蓝色T恤后面是一片血。令遥很快蹲下去，倒不如说是摔下去的。戎淮抱着他胳膊让他起来，听见令遥一声闷哼，他的脚也受伤了。
想到这，戎淮问他：“你脚是怎么伤的？”
没等到回答，戎淮感到肩上一重，是令遥的脑袋垂下来，耳边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戎淮脚步一顿，想笑又心疼，居然直接睡着了。
医院。处理完后背，戎淮又背着他去看脚伤。跑了一路，他口干舌燥，浑身是汗，空调冷风一吹，戎淮有些难受。
包扎完，令遥在护士搀扶下挪到戎淮身边，戎淮微微皱着眉，额角都是汗，正合眼休息。令遥迟疑一下，没有打扰他，也坐下，肩膀挨着戎淮的肩膀，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两个人就这样靠在一起睡了十分钟。吵醒他们的是戎淮手机来电。
戎淮头疼地起来，立马接电话，“喂，妈，我在医院呢……不是我，是令遥。”令遥也慢慢睁眼，晃了晃脑袋，坐正了。戎淮握一下他的手便松开，跟何女士解释，“没什么，小伤。我很快回去，放心吧。”
等他挂了电话，令遥开口说话时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哑了，“你要回去了？”
“嗯啊，快四点了，家里有个亲弟和表弟要管。”他俯身去看令遥的脚，脚踝那裹成了个球，有点搞笑，于是对令遥笑一下，“我先送你回去。”
令遥要起来。戎淮又“哎”一声让他等等，“我看看你后面。”说着，撩起令遥T恤后摆，先看到一片雪白，接着手立刻被按住。
令遥动作有些急，把衣服扯好，神情稍不自然地说：“不好看，有血。”
“哦，那走吧。”戎淮纳闷，蹲下去，“上来。”
*
“不去了，你快点回去吧。”戎淮摇手，朝面前令遥的家门口抬抬下巴，叮嘱他，“小心点，晚上洗澡不要碰到水，换纱布的时候慢点，记得抹药……”
令遥提起一只脚，“知道。”打开门，跳进去，然后回头看，戎淮还没走，眼睛看着他。
“再见。”令遥先说。
戎淮扯了扯T恤领口，呼出一口气，望着令遥清澈的眼睛，“再见。”
戎淮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胸腔都在震动，心仿佛在台风眼处，生出一场巨大的台风。
他的心就随着风起飞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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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了？令遥怎么了？”下课，唐宛白过来问戎淮。
戎淮怕这种事情吓着女生，只能编个谎：“他生病了，传染病。”
“你骗我的吧。”唐宛白眯起眼睛，戎哥在女生面前一点都不懂撒谎，随便一看都知道，戎淮这是在蒙她。
“算了，不能说就不说了吧。”看戎淮一脸为难，唐宛白拨了拨刘海，“我回去写作业了。”
戎淮叹气，总不能让你们知道令遥跟人打架了吧，那是你们眼里矜持安静的小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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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女士悄悄打开卧室门，发现令遥坐在床上写作业，怎么说呢，努力学习好是好，但她心疼得不行。
于是她过去拿走他的书本，看着令遥说：“先不写了，休息吧。”
令遥伸手要去拿回书，陶女士声音倏然一大：“你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啊，什么深仇大恨要打成这样？”
“没有。”他手顿在空中，忽然看向陶女士的脸，小声问她，“妈，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不像令遥了？”
因为她的小令一直是乖孩子。懂事，话少，没有让她过多操心。
陶女士弯腰小心抱住他，抚摸着他的头发，“小令，你不要乱讲，都是我不好。”
“妈，你这几天不是要出差吗？”令遥微微侧头，忍住眼泪，手指紧紧掐着衣服，喉咙仿佛被堵住，“我……”
“推迟了。”陶女士察觉出他声音的不对劲，松开手，一看他的脸，又是憋哭的表情。
“哎呦，小令。”是不是小时候哭得太少，眼泪都留到现在了呢。她坐下，搂着令遥，“你心里肯定有事，不止是跟小……时佑有关的，你跟妈妈说说吧，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令遥抬起脸对着天花板，眼睛眨了一下，再用大拇指摁了摁，硬是把眼泪憋回去了。
“没事……”他一向这样回答。
陶女士温柔打断他，“有的，肯定有。你就把我当成一个朋友，随便说一说也好。”
伤脚移开一点，令遥习惯性地两只手抓在一起，手指无聊似的碰来碰去，对着床单发了三秒钟呆后，他犹豫着开口：“妈，什么才算是早恋？”
陶女士不相信儿子居然会问这个，十分惊愕，“你说什么？早恋？”
“在学校有喜欢的女生了吗？”她追问。
令遥的眼睛一直看别的地方，就像在逃避，陶女士拉过他一只手，斟酌着说，“没关系，这个事情也很常见。小令啊，如果你真的喜欢人家，妈妈不会说什么。你也很自律，我还是相信你的……”
“不是……我没有……”令遥明白她的意思，摇摇头，“我没有喜欢谁。”
陶女士更加不解了，“真的吗？”
“嗯。”他点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大概没有体验过。
“好吧。那以后有了一定要告诉我。”她问，“昨天是戎淮送你回来的，送你去医院的也是他吗？”
一听到“戎淮”这个名字，令遥立刻想到他这个人，忽然就想见他了。“嗯，是他。”
陶女士说：“你这个同学真的很好啊，人家总是帮你，你怎么都不带他来家里玩？”
“我……”令遥不像戎淮，他想让令遥去他家就直接说。
令遥不会，他说不出口。
*
书本被陶女士拿到她房间去了，令遥写不了作业，脚又需要静养，他只好靠在床头用手机做听力。
做了二十分钟听力，陶女士喊他吃晚饭。
吃完饭，令遥去洗澡，特别费劲儿，脱衣服和冲洗都得小心翼翼，尤其是后背那快儿，一碰热水就一阵阵地发疼，还痒。
洗澡用了半个小时，陶女士差点以为他出事了。
回到房间，令遥对着穿衣镜给后边儿搽药，镜子是陶女士刚刚搬进来的。搽完药，他光着上身上床。手机连着响了两声。
F：你是？
F：我们认识？
还是那个加菲猫，不过感觉换了个人。
爻：不认识。
F：嗯。
加菲猫挺高冷的。令遥盯着那个“嗯”，懒洋洋地打字。
爻：男女？
很快加菲猫就回消息了。
F：男。
令遥头顶问号：什么东西？
玩儿呢？一下女一下男，一下猥琐一下高冷，这是被盗号了吧？
爻：？
F：？
好傻。令遥不回了，切出去。过几天还是删好友吧，奇奇怪怪的。
*
吃完夜宵，戎淮坐沙发上喝水，顺手点进“爻”的空间，里面干干净净。
戎淮不记得自己加过这位“爻”。滑过聊天框，显示他们成为好友的时间就在不久前。
一瞬间，戎淮悟了。肯定是表弟那调皮蛋弄的，难怪天天晚上让他把手机放外面充电，合着是这心思。
他就希望这表弟没乱发什么东西，不然丢人丢大发了。
*
补课期间大概是夏季最热的时候。班上的空调凑巧坏了，上课就像在蒸桑拿，电风扇吹出的风也是热的。
午休。教室里实在是太热，不如外面舒服。于是有人抱着凉席去走廊，铺开便睡。别人班去上厕所的从这儿经过，纷纷好笑地盯着看。
戎淮换了好几个姿势都睡不着，立起头一看，差不多都没睡。
元大宝拿着扑克牌蠢蠢欲动，见戎淮往这儿看，立刻用口型呼唤他：“戎哥！打牌呀！”
戎淮反应两秒，也用口型回：“去哪里打？”
元大宝指指外面。
他思考一下，这样总比发呆好。于是轻手轻脚出去了。
“老郭会不会突然过来？”玩了两局，郝密搓搓脸。
元大宝信誓旦旦：“放心，老郭这会儿在办公室睡觉呢。”
“你去放哨。”吴奈撇头，忽然甩出四张牌，“炸弹！”
“狗。”元大宝拿他没辙儿，反正自己牌已经没了，就站楼道口放哨去了。
一局结束，戎淮渐渐感觉热，一抬头，周围不知道何时围了十多个人，男生女生都有，几乎都一头汗，不过表情还是挺高兴的。
“出来这么多人，等一下全部被抓就尴尬了。”吴奈熟练洗牌，说，“再来两局就进去了吧，待会儿下课了人多。”
“欸戎哥，告诉你个事儿，你别生气。”茂子戳戳戎淮肩膀，说，“昨天我不是回宿舍嘛，然后被一个妹子拦了，她是来要微信的。”
戎淮不以为意，打了个哈欠，问：“嗯，要微信，然后呢？我为什么要生气啊？”
“她要的是你的微信。”茂子严肃地说。
“你给了？”
“啊，肯定啊。这妹子可漂亮了，她求了我几句，我就给她了。”茂子解释，“这样一想，你也不吃亏。”
戎淮对他无语，“你这……”
“人家不都说了吗，高中不谈一次恋爱，就不算真正的青春。戎哥，是你出击的时候了。”吴奈插嘴。
“不是……”戎淮余光瞧见不远处另一个楼道一闪而过的蓝色条纹衬衫，不说了，把牌揣进兜，猛地往吴奈和郝密背上一拍，低声说，“走，老郭来了。”
“转移话题呢你……”郝密往后看，好像真是，“我去，快快快！跑！”
饶是他们动作再麻溜，老郭还是用手机拍下了他们打牌的场景，并且扬言说要发到家长群。
办公室。吴奈把扑克牌上交，站到空调出风口，凉快得眼睛一眯，困意就来了。
“高几了知不知道？在走廊外面打牌，亏你们想的出。你们自己去看看别人班，别人是中午不睡觉在学习，你们呢？打牌！”老郭气得拍桌子，看吴奈一脸享受，捞过空调遥控器二话不说就关了空调，“扑克牌这玩意儿能带来学校吗？啊？我说过没？”
旁边的2班班主任看他们被批得狗血淋头，有些同情他们，劝老郭，“郭老师，不要动怒，这种天气很上火的，你讲得口干，他们也不一定能听进去。”
老郭拎出戎淮，唾沫星子都要喷他脸上了，“还有你，你是不是想回家吃你爸铁砂掌？”
“噗……”郝密实在忍不住，低头笑了。
戎淮认可地点点头，已经嘴瓢了，“是，啊不是。”
“对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老郭平复好心情，似笑非笑地从抽屉里拿出手机。
八个男生一齐盯着他看。
“高三正式开学一周内会有一次考试，这次考试成绩太差以及平时表现不好的同学要分去新班级。”老郭特意对着元大宝说，“新班级可就不像现在这样了，还有好兄弟陪你玩，到时候半个班都是混子，这里的有些人还是要担心一下自己。”
几个男生表情麻木：这也叫好消息？
戎淮忽然问：“那考得很好的以及平时表现好的人呢？是不是也会特意弄一个班？”
老郭点头，“猜对了。”
不会吧？戎淮琢磨着，万一他发挥失常，岂不是就要跟令遥say goodby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三章(＾ν＾)
（时佑确实心理变态）
祝你快乐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