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上回随思楼一行,让他们几个印象深刻。
正式上课第二天早上,吴奈拉着几个同学聊随思楼,兴致勃勃地说:“压根儿就没鬼,我们转了半天连鬼影都没看见。不过三楼有一个房间上了锁,窗户还用报纸糊住了,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
戎淮去清洁区打扫完卫生回班,早读铃响了,忽然广播一阵“嗞嗞”,大雷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下面广播一个通知,请各班生活委员、班长、以及期末考试年级前二十,现在立刻赶到衡勤楼二楼会议厅开会。”
戎淮从学校外边偷带进来的早餐还没吃,没想到又多出个什么会要开,可真是烦人。
他往令遥那看,他还俯在桌子上睡觉,一脸恬然。果然,令遥就是老郭常说的那种“不一般的学霸”。戎淮琢磨着,这种天天睡觉的学霸可太少见了。
“令遥,醒一醒,开会去了。”琢磨不透,戎淮叹气,过去喊他起来。
令遥睁眼后有些懵:“什么会?”
“不知道啊,过去瞅瞅呗。”
“我不去了。”令遥困得说话都累,昨天晚上做了好几个梦,醒来时脑子里全是小蜜蜂。
他正想眯眼,眼睛下方伸来只手,大拇指柔软的指腹轻轻按了按他眼下,令遥立马坐直,目光警惕地看戎淮。
戎淮看着他,语气有些担忧,“你失眠啦?头一回见你有黑眼圈。”
对于戎淮这些奇奇怪怪的行为,令遥试图说服自己要去理解,但是……算了,戎淮这大直男估摸着也不懂。令遥放平心态,“没有。”他失什么眠,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失眠好吧。
戎淮瞅瞅他,问:“那你去不去开会?”
令遥搓了搓眼睛,“嗯,去吧。”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不定等一下开会就能直接睡着了。
*
“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拔河拔河,迷倒万千少女……”
戎淮拿着男子拔河报名表,声音富有激情,游走在各组走廊中间。
郝密一推眼镜,朝戎淮伸胳膊,“来,让我看一看。”
“来一个?”戎淮号了半天,终于有人搭理他了,他麻溜地把表塞过去,怂恿他报名,“在这里写个名字就OK了,赢了有奖。”
“我不报名,我就看看。”郝密哈哈笑,“你这样子真搞笑。”
“算了。”戎淮忍住白眼,抽走报名表,回身就走,“你滚远点去。”
郁闷的生活委员戎淮回到座位,隔壁大组的一堆男生正在看时尚杂志,一群人嘻嘻哈哈。他凑过去,刚好瞥到杂志上一个古铜色皮肤的短裙美女。
眼睛还挺好看。他一眼看过去,注意到的就是这双眼睛。特别干净。
戎淮问元大宝:“你不是喜欢看漫画吗?怎么看这些了?”
元大宝扭头:“哟,戎哥。你怎么来了?杂志也还可以,美女总是让人赏心悦目。”
“路过。”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你要不要去拔河?”
元大宝:你这个表情应该不是询问我的意见吧?
“去去去。”元大宝挺有眼力见儿,“你觉得这个怎么样?”他戳戳封面上的白皮肤美女,悄咪咪说道,“你觉得这裙子怎么样?”
“……”戎淮麻木地看着他在自己身上比划,好奇道,“你想穿裙子?”还是仙气飘飘的小仙女纱裙?他想象了一下元大宝穿裙子的样子,辣眼睛。
听他这样说,元大宝来劲儿了,脑子一转,拽过戎淮,然后朝侧边一指,用气声儿说:“我在想,小令穿裙子肯定特好看。”
“变态吧你。”戎淮震惊了,怎么能说这种话?他推开元大宝,回座位了。
戎淮被元大宝整得心情复杂,坐下后下意识去瞄同桌令遥,幸好令遥在写题,头也没抬一下。
戎淮收回眼神,在桌子里翻找笔,他有时候丢三落四,红笔蓝笔就会离奇失踪。他翻了一阵没找到,很快旁边一道轻轻的搁笔声,令遥温温淡淡地说:“喏。”
“谢了。”戎淮心想有个善良的同桌就是好,不像他之前那个女同桌,比他还马大哈,“你在写什么呢?”
“语文作文。”令遥眼睛里头又只有学习了。
戎淮想起上次学校期末大礼包,拧开笔盖,转起笔来,“学校发的那些资料你用了吗?”
令遥正要开口,只见他手里的蓝笔“咻”地一下飞出去,然后消失了。
戎淮愣一秒,笑了一下。
戎淮赶紧起身挪凳子找笔,沾了一圈灰的蓝笔滚到了令遥凳子底下,戎淮不方便去捡,就半蹲在他旁边,仰起脑袋瞅令遥。
令遥觉得戎淮这表情挺有意思,有些像黄老太家养的那只狗儿,看着傻乎乎的,有可爱但不多。
*
拔河比赛说来就来。幸好今天气温宜人,泗水三中背靠深山老林,早上的风是从林子里吹来的,带着湿气,清爽舒适。
3班这回运气不错,抽签对手是11班。11班男生基本是瘦猴儿,而且出名地不爱运动,可以说3班是赢定了。
戎淮找到要上场的男生后想去喊令遥,一扭头又是大雷同志,他顿觉不好,“怎么了老师?”
大雷看他一脸紧张,哈哈大笑起来:“没啥,就是来看看。放心吧,我不是来找你的。”
“那你找谁?”戎淮问。
“找你们班主任!”大雷说完,急急忙忙地走了。
戎淮疑惑地往大雷那儿又瞅了一下,然后立马回头奔向教学楼,这会儿令遥估计又在教室里写作业。这么热闹,总得把人拉下来一块乐乐。
可奇怪的是,教室里头只有两个正在化妆的女生,令遥并不在,但他桌子上的题册都还没合上。
戎淮出了教室,下楼的一路上都没看见令遥。从南面绕去操场,经过一个花廊,三色堇和风信子承着微光,随风轻晃,头顶紫藤花垂落,在地面铺一层浅淡的影子。
在踩上最后一个台阶时,前方撞来一个人,戎淮猛地刹住步子,对上一双映有紫藤花的眼睛,干净明亮。
令遥抓着一瓶水,停在台阶下,头发被太阳照得有些毛茸茸的金色,手指白得如同扣在水中的冷玉。
戎淮不习惯这样跟令遥说话,于是下台阶,“你去小卖部了呀?”
令遥点头,换一只手拿水瓶,“买水。”
“等一下我们班跟11班拔河,你要回班吗?要不然去看看?”
令遥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他总不能和一堆女生一块激动地喊加油吧,因而想拒绝,但看戎淮期待的目光,张不开口,静了一下,最后“嗯”了一声。
两人碎步到了拔河地点,还有几分钟就轮要到他们班,元大宝正在跟11班的朋友聊天,气氛还挺融洽。
戎淮过去问元大宝:“人都来了吧?”
元大宝往他后边一看,惊讶令遥居然会来,“啊对。不是,你怎么把令遥弄过来了?”感觉令遥跟这么热血沸腾的拔河不太搭。
“你懂什么,加油呗。”
“哟,加油?给你加?”元大宝原地跳几下,准备好上场了,他一身蛮力,戎淮就是为了这个才喊上他的。
戎淮不跟他哔哔,回到令遥身边,令遥估摸着又在神游天外,脸一直朝着东边的天,还在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水瓶。
戎淮想问他晚自习下课要不要一块儿回,看他这样儿好像也听不见,干脆打算拔河结束再问算了。
“来,3班的过来!”裁判老师在前边儿喊。戎淮脱了薄外套,转头交给令遥,跟元大宝他们一起过去了。
毫无悬念地,3班赢了。就是赢的过程太无趣,他们还没有体验到快乐,11班的就倒了。
他们下了场,元大宝擦着汗,在戎淮边上问:“下午跟哪个班来着?”
戎淮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表格,展开一看,“好家伙,15班。”15班的男生非常强,但是戎淮依然有信心。
戎淮转头寻找令遥。他很快看见令遥坐在不远处一棵大树下,膝上放着外套,他正仰着脑袋往上看,于是阳光穿过枝叶缝隙,落在他脸上。
一阵风起来。令遥看向了前方,两个人的目光直直地相撞。
戎淮先提唇笑。
*
夜色浓沉,稀疏的星镶嵌在沿路高低错落的建筑群间,一团团乌白的云涂抹在天幕同山脊线上。
令遥单手扶自行车走,另一只手在书包里翻找手机。后面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是戎淮的,他还在抬头看天空,嘴里哼着愉快的调子,完全不担心脚下似的。
“哎令遥,你喜欢弟弟吗?”令遥还在想他哼的是什么歌,戎淮忽然问。
令遥很干脆地答:“不喜欢。”他从小就不太喜欢跟别人一块儿玩,大概是害怕别人跟他抢东西吧。况且,他对于家人的概念都很模糊,不知道如果有弟弟,生活又是怎样的。
“其实我小时候也不喜欢我弟,因为他很调皮闹腾,又爱烦人,可是……”戎淮走上来,跟他隔着一辆自行车的距离,眉眼渐渐笑起来,“总会变好的。令遥,你多笑一笑,多认识一些朋友,总会发现生活是很有意思的。”
令遥不否认他这话,但不理解他怎么把话题扯这么远的。“所以?”劝他社牛?跟戎淮一样,四海之内皆兄弟?
“我决定了。”戎淮突然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往自己那儿一勾,令遥没防备,身子一歪,撞到他身上,戎淮的笑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我得帮帮你,让你高兴点儿。我总是觉得你不太高兴。”
“嗯?”令遥匆忙抬头,说话差点咬到舌头,“什么?”
戎淮松开他,背好书包抬腿跨上自行车,看着令遥微愣的脸,他想了想,道:“下午我们班赢得帅吧?不知道你看见我没,你站在后边好像是在发呆。”
“不是。”他一顿,默默解释道,“这次没有发呆,看见了。”戎淮在人群里挺显眼的,他一眼过去就看见了,令遥回想一下,好像戎淮是比平时帅,可能是正经了吧。
令遥望了望他,咽下后面的话,怕戎淮一嘚瑟,又不着边际地开玩笑。
他们经过之前晨跑的公园,树安静地俯在昏黄的路灯边,晚风柔和,一只流浪狗蹲在树底看行人,似乎与地上的阴影融在一起。
在分开时,戎淮朝他挥手,“明天见。”
令遥一向少回他这种废话,但他今夜心情不错,于是语调稍扬地回他:“明天见。”然后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秒,侧了车把回头继续走。
戎淮怔一下,低头笑了笑,最后望着他后背,下了自行车,在原地蹦了两下,心情才终于恢复了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hi!看文快乐!me终于放假了……
戎哥:啊对,我思想不正常行了吧!
小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