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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不是嫌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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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刘燕和曹培洪坐在堂屋门口拾棉花。

何煜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被调侃,“小醉鬼,起来啦。”

醉酒摔倒的事件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但何煜还是时常被调笑,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印象太深刻。

当时曹西辞扔了碗,把他背回来的,扯着嗓子喊人。

何煜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

听到曹西辞说喝了小半杯啤酒,刘燕哭笑不得。

真不知道是心疼他喝醉摔倒,还是该吐槽他酒量太差。

“姥姥。”何煜吴侬着娇嗔,不想再被说。

自己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坐那拾棉花。

成熟的棉花会像花骨朵儿一样绽放,一个个摘下来,再用挑子挑回家,然后把中间的棉絮拾出来,剩下的壳,晒干了可以当柴火烧。

“先去把饭吃了。”曹培洪道。

何煜乖乖点头,又拾了几个才起身去吃饭。

田里的重活他干不了,已经学会干一些轻巧的活,不累,但熬人,一坐就坐一整天。

刚吃过午饭,曹继盛就来喊他。

几个人去旱塘打毛栗子,离这不远,就在村西头的一个麦场旁边。

麦场是打稻谷的地方,这里的人都叫它‘场’,若是问孩子去哪了,就说:“在场上玩呢。”

这里是村里孩子的游戏场地,不过夏天太热,就没什么人去了。

一片干涸的水塘紧挨着‘场’,两排高大的杨树立在塘边,叶子落了满地。

茂密的绿枝纵横交错,像是在他们头顶撑了把遮阳伞。

曹继盛扔掉手里的竹竿,跟何煜他们一起捡掉在地上的毛栗子。

每个人的口袋里都装得满满的,曹倩倩抓了几把干燥的枯叶,曹壮去边上捡枯枝。

曹继盛从口袋掏出一盒火柴,擦一根,点燃枯叶。

曹西辞蹲在旁边挡风,把枯叶往上堆。

何煜则蹲在几米外的地方,抱着胳膊看。

“你在那干什么?”曹继盛装起火柴盒,抽空看了他一眼。

何煜磕磕巴巴说:“那个,我嫌脏。”

“矫情。”曹继盛撇嘴。

何煜嘟囔,“就矫情。”

曹西辞扭头道:“把你口袋里的毛栗子掏出来。”

何煜闻言,掏了一把往那扔,接着,继续扔,就是不过去。

地上稀稀拉拉滚的都是,曹继盛不满地嘿了声,“一会儿你别吃。”

“不吃就不吃。”何煜扔的力道都重了,好几颗打在曹西辞背上。

想去打曹继盛的,但曹西辞挡住了,他准头不好,越不过去。

曹西辞本来不当回事的,但当何煜打在他脑袋上的时候,他不得不扭头询问:“我惹你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何煜理直气壮,“我是想打曹继盛。”

曹继盛抬头,“我惹你了?”

何煜:“你刚还说不给我吃。”

曹继盛无辜道:“你不是嫌脏?”

何煜:“我是嫌点火脏,又不是嫌毛栗子脏。”

他们要把毛栗子扔火堆里烧,熟了后就会听见噼里啪啦炸开的声音,毛栗子开口,就能吃了。

等烧熟后,曹西辞扔了几个过来,何煜看着黑黢黢的毛栗子,迟迟下不了手。

围着火堆的四个人,已经吃的满嘴满手都是脏污。

他皱着眉低下头,动了动手指,正犹豫着拿哪个,面前就出现一只脏兮兮的手,摊开,掌心里都是剥好的毛栗子。

“吃吧。”

曹西辞似是叹息,语气夹杂几分无奈。

缠人精有时候会疼人,有时候也需要人疼。

城里来的,是个讲究人,跟他们不一样。

不过何煜有一点令曹西辞比较顺心,他虽然讲究,但不叽歪。

没有‘圣母心’的跟他们说,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

哪怕钓虾的时候,被打死剥皮的那只青蛙吓得他瞠目,也没有去阻止,告诉他们:“不能这么做。”

他尽力融入这里的环境,跟他们玩在一起,虽然对自己有要求,但不指点别人。

不然的话,别说给他剥毛栗子,曹西辞压根就不想跟他一起玩。

何煜抿唇笑,撩起上衣兜着,低下头,一个一个吃起来。

没什么味道,像是煮熟的土豆,不加任何调味料的那种,实在算不上好吃,但图个好玩的氛围。

他小鸡啄米的动作成功取悦了曹西辞,心情大好地又给他剥了一把。

吃完了毛栗子,曹继盛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的破碗,有一个比较完整,其他的都是残片。

这个游戏最积极的显然是曹壮,“我去拔菜。”他兴冲冲道。

然后跑到塘边去拔品种不一的野草。

曹倩倩跟着过去,两人薅了几大把,去旱塘旁边的那块小水塘里,假模假式的‘洗菜’,又捡了个脏兮兮的塑料瓶,装了瓶水回来。

趁着这个功夫,曹继盛已经挖了一个坑,把那个比较完整的碗放上去,枯叶添在碗下面的坑里,点火。

曹西辞对此兴致缺缺,坐在何煜身侧休息。

何煜目不转睛地盯着曹继盛的动作,对此颇感兴趣。

曹倩倩和曹壮带着‘菜’和水回来,三个人一起把菜揪到碗里,又添了点水,曹继盛变魔术般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盐,用报纸包的。

打开,把盐抖到碗里。

何煜觉得这个动作很眼熟,电视剧里下毒好像就是这么下的。

“他们要毒死谁?”

闲着无聊,决定跟曹西辞展示一下自己的幽默。

曹西辞被逗笑,而且这句话的威力挺大,他抖着肩头,笑个不停,已经无法组织语言。

何煜斜睨了他一眼,深觉他笑点太低。

于是朗声问那三个做饭的家伙,“你们做给谁吃?”

曹继盛突然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给你吃。”

“我才不吃。”

曹倩倩跟着起哄,“何煜,我们就是专门给你做的。”

曹壮是个老实人,“你可以假吃,夹起来‘嗷呜’两声就行,不用放进嘴里的。”

“壮孩,你哪头的?”曹继盛不高兴地咧咧,用两根木棍当筷子,把碗里烧好的菜往残片上夹。

接着再烧下一道。

被当成锅的破碗底下已经发黑,曹倩倩用棍子搅拌里面的‘菜’,另一只手往曹壮头上轻拍了一巴掌,“多嘴。”

曹壮佯装不高兴地哼哼,揉着脑袋,冲着何煜笑了笑。

这顿饭,以碗底裂开而终结,何煜数了数,六个菜。

“何煜。”曹继盛笑眯眯地冲他勾了勾手指,“过来吃饭。”

何煜赶紧摇头,“你这都是素菜,我不爱吃。”

“哈哈哈哈---”

曹西辞突然捂着脸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他本就不爱参与这场游戏,但因为何煜的加入却变得异常有趣。

游戏的上半部分结束,紧接着就是下半部分。

“曹西辞当爸爸。”曹继盛率先道。

这个部分何煜喜欢,举手自投,“我要当爸爸。”

曹西辞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大方道:“给他当吧。”

“那倩倩就是妈妈。”曹壮继续分配角色。

“我不要当妈妈。”曹倩倩拒绝,“当妈妈什么都要干,烧饭,洗碗,带孩子,还要去地里干农活。”

她说:“我要当孩子,有妈妈就什么都有了。”

曹壮挠了挠头,“我也想当孩子。”又疑惑问:“那谁当妈妈?”

玩角色扮演,无关性别,演戏而已。

“曹西辞当妈妈。”曹继盛直接安排,他觉得曹西辞什么都会,很适合当妈妈。

“那你当什么?”

何煜对他的决定没有异议,只是好奇他扮演什么角色。

“他当小虎。”曹倩倩先他一步说道。

曹壮呵呵笑,“小狗也很可爱啊。”

“你才当狗。”曹继盛抗议完后,宣布,“我要当老灶奶奶。”

‘老灶奶奶’就是灶神,逢年过节都需要点香供奉。

他得意洋洋,浑身都透着机灵劲,“我要你们都来拜我。”

这模样太欠打,不群殴都对不起他。

曹继盛侧躺在地,抱头躲避攻击。

“嘿嘿---”

突然,一阵令人战栗的连串笑声,帮曹继盛逃过一劫。

何煜寻声抬头,就看见旱塘边上站着一个年轻女孩,约莫十七八岁,梳着两个麻花辫,身上穿着不合身的碎花汗衫,空荡荡的,风一吹,跟气球一样鼓了起来。

下身穿着黑色宽松裤子,裤脚只到小腿,她上衣的边角掖在裤子里,露出腰间的藏蓝色鞋带。

两个脸蛋红红的,一双含笑的大眼睛里透着何煜看不懂的纯真。

“傻红美,你在这干什么?”曹继盛吆喝着。

红美只是发出不正常的笑声,歪头看着他们。

曹倩倩冲曹继盛道:“她是个傻子,哪能听懂你说什么。”

“红美,红美。”不远处的曹土根,手里牵着牛绳,冲这边喊:“红美,走了。”

红美仍旧呆呆地笑,不为所动。

“你爸叫你呢。”曹继盛冲着曹土根的方向挥手,“走走走,你爸叫你呢。”

红美像是听懂了,捋着麻花辫,转身,欢快地跑了。

何煜踮起脚,陡然看见曹土根那张黝黑苍老的脸,红美骑在牛背上,父女俩渐渐走远。

这一幕对他来说,是烙印在心底,挥赶不去的震撼。

何煜不明白这一幕对他来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影响,直到多年后,他看见红美独自一人流浪在街角,傻呵呵地笑,并不知道早就已经与父亲天人永隔。

他才真正读懂这一幕的珍贵。

晚上停电了,村里隔三差五就会停一次电。

何煜抱着枕头来找曹西辞,屋里闷热,他想跟曹西辞在平房顶上睡。

每到停电,曹西辞家门口旁边就会聚集不少人唠嗑,这个位置几乎是村里的中央,村东头和村西头的人聚在这里最方便。

一人手里拿把蒲扇,唠着村里人的新闻。

说的最多的就是,哪家娶媳妇,哪家嫁女儿,再自顾自地对人家评头论足一番,然后又说哪家孩子挣钱多,哪家孩子不正干。

车轱辘话来回说,每次都是这些。

何煜都听腻了,催着曹西辞上房顶。

院里有一架竹木梯子,第一次上的时候,何煜吓得腿抖,上了几次胆子就大了。

不过得让曹西辞在他后面上,万一滚下去好接着他。

曹西辞对此颇有微词,说你滚下来不就把我砸下去了。

何煜义正言辞说:“我是在你家,你得负责我的安全。”

曹西辞觉得他挺无理取闹,“我又没让你来我家睡觉。”

把何煜怼的没话,直接耍赖皮丢下一句,“我不管,你得接着。”

接肯定是接不住的,曹西辞就让何煜先上去,他在下面扶梯子,等何煜到了房顶,他再踩梯子上去。

房顶上有一张围着蚊帐的铁床,留给他们睡,曹宣武上来睡的时候会带一床褥子直接铺在房顶上。

杨琳梅要在下面看孩子,停电的时候就开着门睡,稍微凉快点。

何煜上了房顶,甩掉鞋子往床上爬,曹西辞手拿一把蒲扇紧随其后。

床上的席子铬得不舒服,何煜就坐在毛毯上,抬手指着星空,“你上次教我看的北斗七星,我又忘记在哪个位置了。”

曹西辞坐在他旁边,抬头看了眼,给他指,“那里,看见了吗?”

这是杨琳梅教他的,很多还没从课本上学到的知识,他都从爸妈那学到了。

比如怎么辨别秧苗和草,什么季节该种什么,家务怎么做,农活怎么干,一些工具的使用方法,包括给小孩子熬米汤,换尿布。

他们读书不多,但想把自己知道的知识全部教给他。

哪怕只是看星星。

两个人静静躺在床上,数星星。

何煜又开始十万个为什么,曹西辞知道的就答,不知道的胡诌。

他摇着手里的蒲扇,蚊帐里钻进来一只蚊子,咬的何煜不高兴地撅起嘴。

把腿往他那抬,“给我掐掐。”

别人掐跟自己掐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觉得曹西辞掐得很舒服。

曹西辞只觉得他闹腾,掐完了蚊子包,把口袋里装的风油精掏出来给他抹。

晚上十一点,大门外唠嗑的人群散去。

曹宣武把席子扔上来,又抱着被褥爬上楼梯。

他嘴里叼着根未吸完的烟,曹西辞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不是他平时吸的渡江,应该是唠嗑的时候别人给的。

何煜一下就老实了,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抽过烟吗?”

曹西辞低声回:“没有。”

“这么难闻有什么好抽的。”何煜说:“我不喜欢酒,也讨厌烟。”

他不明白大人为什么会喜欢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明明难闻又难喝。

“我也不喜欢。”曹西辞说。

两人低声说了会儿话,何煜翻了几次身,突然想到什么,道:“我忘记把万花筒带来还给你了,上次就忘记了。”

曹西辞平躺着,睁眼看星空,“送你了。”

“真哒?”

“真的。”

何煜高兴的差点来个鲤鱼打挺,不是因为万花筒而高兴,而是被送东西而高兴。

不过他讪讪地看了眼睡在不远处的曹宣武,偃旗息鼓。

深夜,虫鸟悄声歌唱,蛙叫与之合奏。

此起彼伏。

何煜打起了小呼噜,曹西辞单手枕在脑后,毫无睡意。

倏忽间,有一道闷响声从空中划过,一只萤火虫闪着微光在蚊帐外徘徊,不多时光就熄灭了。

曹西辞看着那架远去的飞机,像是一颗缓慢闪过的流星。

在这个半懵半醒的年纪,他第一次对天空产生了向往。

他觉得,这应该代表着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狗盛手艺好,能炒六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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