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

手把手的握着。

教导。

隔着一个餐桌的距离，依旧看的清楚阳光下那张衰老的脸。

略微松垮的皮肤带着自然纹路，眸色深邃眉眼显得有些平淡，甚至连那头花白的头发。

偶尔几丝顺着鬓角松散了几分。

也透出一种一样的优雅。

面前老妇人虽然容颜老去，但是依旧不可否认她很漂亮。

她的漂亮不是皮相，而是骨子里被时间沉淀过的优雅，跟兰德心中那个身影重叠。

刚刚翻找的时候兰德闻到了他赠送的香水气息。

意识发散的情况下。

他觉得眼前的人跟他心目中那个身影重叠。

但是当埃尔莎夫人重新回到会茶桌前的时候，兰德心中那股微弱的异样感很快就被打散了。

因为距离越近。

他思绪发散的感觉就越微弱。

等到那个人重新拉开凳子，抚平裙子落座的时候。

那张衰老的脸跟兰德心中的那个身影彻底重叠，一时间气质上的相似点。

就会皮相上的差异而彻底损毁。

兰德也觉得自己之前的臆想有点荒谬，他怎么会觉得她跟茉莉长得一样呢？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脸。

兰德心中有些躁动与猜测，然后端着杯子的时候，他用眼神示意拿到东西莱恩先离开。

将他拿到的‘待检验’物立马送到科尔手上。

至于他自己则是坐在茶餐桌上，看着面前杯茶盏上飘出的袅袅白烟，望着对面埃尔莎夫人略显苍老的面容。

慢慢开口询问。

“埃尔莎夫人，我能冒昧问一句吗？”

“您身上的香水味很特殊。”

重新回到座位上的异端女巫。

心思略微起了变化。

掌握星辰之力的异端女巫，那些被风雪掩埋的记忆。

被熟悉的姓氏称呼，从记忆的角落里，召唤出来的之后。

就像是在这个阳关灿烂的午后，精心烹煮的下午茶里，加入一枚混着沙子的方糖。

跟香浓的茶水搅合在一起。

喝一口。

不甜。

满嘴砂砾刮得人难受。

异端女巫的心情瞬间变得很糟糕。

茉莉根本就没有心情倾听兰德所谓的‘请求’，她敷衍的甚至是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提着裙子施施然去洗了个手，回来的时候是想带着刚刚在桌面上调皮捣蛋的野猫儿，找个借口离开的。

但是女巫指尖触碰到保罗那张稚嫩的脸。

一瞬间命运的迷雾与命运的涟漪，顺着寂静闪耀的星辰。

在眼前徐徐展开。

茉莉瞬间置身在无尽的星辰领域之内，她眼睛从平淡的琥珀色漏出艳丽深蓝。

而在她脚下扩散开的是命运湖泊，重新荡漾的开涟漪。

透过星辰的指引。

透过脚下命运湖泊荡漾出圈圈涟漪，茉莉看到了藏在黑暗中的隐秘试探。

也看到那些笼罩在圣光里追踪者的痕迹。

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猎犬。

兴奋的浑身肌肉紧绷，漏出尖利獠牙，口角滴着唾液。

喉咙里压抑着的狂吠。

仿佛只要松开手就会如迅箭窜出，利齿毫不犹豫撕碎猎物的咽喉。

他们在疯狂寻找她的行踪，就跟当年北境被摧毁的时候一样。

大肆搜捕。

茉莉不认为他们能找到自己。

但是她没有把自己刚刚收下来的金丝雀送出去的打算。

所以掌握星辰之力的黑女巫，在看到命运的轨迹之后。

回到了茶餐桌前就伸手招来了仆从，借着调试钟表的借口。

修长的手伸手穿过了侍从的衣服，穿过了剔透的水晶瓶，异端女巫的指尖体触摸到那两根被偷走金发。

茉莉动了手脚。

这一切隐秘的动作都是在兰德眼前发生。

偏偏他毫无察觉。

茉莉想从兰德口中了解教会下一步行动，看看他们现在进行到哪里了，以及接下来要干什么。

所以重新坐会位置上，手把手握着保罗的手，教他餐桌礼仪。

“香水？”

“什么香水？”

茉莉有洁癖不喜欢奇怪的味道。

而且整天跟魔药打交道，香水的气味与挥发性的，会损坏她的珍贵药草。

所以被坐在对面的兰德问起来的时候，她握着身侧少年白皙手腕。

抬起来眸子带疑问，深色不明。

“就是您刚刚起身的时候，飘在房间里的香水气息.....”

刚刚从洗漱间里回来了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金丝雀。

手里拿着银质叉子，咬着甜甜的奶油，眸色漂亮金发少年。

从茉莉身侧抬起头。

保罗在洗漱间内被警告了，所以离开那扇门沉甸甸的扉之后。

他安静了很多。

但这种安静是暂时的，因为女巫的劝告而短暂停歇。

保罗不能当面给对方难看，但是并不耽误他在心里偷偷骂他，而且保罗一直在心里默数还有多久离开。

咬着叉子眼巴巴的看着蛋糕上的奶油。

吃一口数一下，看起来格外安静，那张娇俏的漂亮脸蛋。

让人印象深刻。

“你说香气。”

嘴唇沾了奶油显得唇瓣红红的野猫儿。

伸出舌尖舔了下嘴角。

脸上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的得意，从口袋里掏出他重新装好的香水瓶。

小小一只透明水晶瓶身，泛出漂亮的紫色调。

拖在掌心的时候来回滚动。

显得随着滚动弧度晃动的液体，显得晶莹格外漂亮。

本来装在他口袋里的时候，飘散在空气淡淡的香气看，骤然变得浓郁。

更不要说因为灌装香水的时候，多少沾了点在手指上。

“埃尔莎不用香水。”

清冷的木质香配上娇俏的金发少女，隐约有些坏心眼又得意的脸，那双翠绿色的眸子就像是盘在树干上吐着信子蛇的竖瞳一样。

“你说的空气里飘散的香气是这个，不用怀疑这就是你送给茉莉的礼物。”

“我很喜欢这个东西的味道，所以茉莉送了我一小瓶。”

其实保罗更想亲口告诉兰德，他把香水摔碎了。

他心意没有送到茉莉面前。

而且拿着叉子嘴角沾着奶油的金丝雀，更想坏心眼告诉他。

他心中‘爱慕’的水仙花，正坐在他对面，垂眸仔细教他餐桌礼仪。

........

进度打开了之后。

科尔的工作就繁忙起来了。

兰德调动了骑士团的人增加盘问关卡，而记录的工作这是调动了自己城堡的仆从。

都是跟在兰德身边伺候的老人，跟亚图斯特家族荣耀共存的心腹。

有了别人的辅助，科尔的工作进度很快。

虽然到现在纪录的人还不算多，但是时间直到下午人数已经翻倍。

莱恩来的时候是坐着马车的。

车厢上有贵族的家徽章，再加上他本身装算的上华贵。

所以进出没有阻碍。

直接把放在水晶瓶里金发，交到科尔手上的时候。

脸上青紫色肿的高高的中年牧师，看着莱恩手里的东西的时候明显顿了下。

“哪里来的？”

能被兰德专门派人送过来的东西。

多少是有点特殊性的。

科尔这几天看金发，看的眼睛都快瞎了。

但是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水晶瓶的瞬间，视线依旧被里面的东西所吸引。

并不是因为别的。

而是莱恩送来金发，跟他之前在案发现场找到金发色泽是最相似的。

无论是颜色还是光泽度都很像。

.........

银闪闪的餐叉子刮过餐盘的声音。

挑起奶油时的轻佻姿态，以及刺穿糖渍樱桃像是刺穿敌人的咽喉。

满含嘲讽的翠色眸子。

像是含满了吐着信子的毒蛇，漂亮外表下淬满了恶毒。

被迫坐在一张桌子前，各怀心事满目算计，看着对面那张毫无相似点的年轻面容。

茉莉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到时间以前。

熟悉凛冽冰霜扑面而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风声萧萧猛往袍子里灌，吹得兜帽鼓的高高的。

茉莉感觉在那片冰雪绝地里面，肺腑都冻得生疼的。

凌冽的风霜刮着脸。

极寒的冰雪气息混迹着鲜血的味道铺面而来的时候。

旧日的以及苏醒，那些随着时间逐渐斑驳在记忆脑海里的身影，随着熟悉的姓氏以及熟悉的血脉而被重新唤醒。

茉莉看着现在坐在面前的北境遗孤。

似乎找不到当初的心境。

她既不想杀了他，也不喜欢他。

因为看到面前人的这张脸，就会想到那些不愉快的惨痛记忆。

穿着厚厚的裘衣，站在冰原上手持弓箭少女。

一箭破空射穿了她身后袭击的孤狼。

射穿狼头之后，浑身带着冰霜从冰原里面冒出来的时候，像鹿一样灵动的少女。

脸上的笑容跟冰原上的太阳一样灿烂。

仿佛幅员辽阔的北境之地最明艳的色彩，但是同样也是最鲜活的生命.....

.......

但是记忆画面骤然转变。

极寒的风霜瞬间夹杂上了鲜血的味道，以及弥漫弥漫在空气里无法形容的臭味。

淡淡黄色的瘴气。

弥漫在那座伫立在冰川之上的岩石之城里。

茉莉不太记得当时的心情了。

她只记得那个在冰原上奔跑狩猎的少女，那个在她记忆里被暴风雪模糊了面容少女。

腰上挎着腰篓，重重拍着桌面说。

‘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装在腰篓里面的草药，以及刨开的魔兽的内脏。

甚至还有岩石地虫的长角。

....

鲜活的脸彻底被死亡扭曲面目狰狞，雪白的皮肤烧成一块块的黑炭。

偶尔能从没有烧透的血-肉-缝隙里看到斑斑猩红的血迹渗出。

茉莉虽然记忆里的那张脸被风雪模糊了。

但是她依旧记得那份沉痛，以及回荡在空气里碳化的味道与烤肉的香气，而面前凄惨无比尸骸。

没有灵魂。

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像是烤焦的老鼠一样蜷缩着，手指全是不正常断裂的。

茉莉不知道在最后一刻，记忆里的少女索菲亚到底是想挣扎出火场，还是为了自己所谓‘仁慈’而感到懊悔。

又或者是她最后伸出的手，指的是自己同样被抛入腰篓中的解药。

充斥在岩石之城里黄色的带着淡淡臭味的瘴气，那些带毒的迷雾被从冰原下的矿洞里面被释放出来。

大量的充斥在那座城镇里面。

混入人们的饮食，浸入居民的皮肤和眼球。

毒瘴会破坏他们的身体，以及磨损他们意识，将他们拖入永远绝境的深渊。

.....

茉莉不太记得索菲亚的脸了。

但是她记得索菲亚最后死亡的姿态，而现在烧死她的罪魁祸首的血脉。

坐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