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径通幽。
楚焰沿着山路走。
他察觉到此地很是怪异，种了一些不属于这边的杂草。他停驻观察，多半是毒草，少数几棵，他记得谷禾禾说过，那是猫薄荷。
虽然他没来过这里，但从这些可以种植的花草来看，陶里音在此地居住已久。
楚焰来到半山腰，见到三两屋房，便上前一看。
他逐个敲门，都没有人应。
他看了一眼空地上晾的衣衫。
——没错，是陶里音的住处。
天色阴沉，眼看有雨，他也没办法，只能在屋外等候。
楚焰回想起谷家鬼市阴阳门前的事情。
他本就看不惯陶里音误入歧途，没想到那时候她为了少点人和她抢东西，在鬼市门口拦人。也不能怪她和陶中声待久了，他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谁影响谁还不一定。
楚焰有点担心陶中声受影响后，把元师父也带偏了。
可是……
他叹了口气。
元师父最近如何呢？
楚焰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和他传书往来了。
正想着陶中声会不会同自己当年那么服从，楚焰便见陶中声背着药篓归来。
两人面面相觑。
楚焰疼痛难忍，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开口，自己来此的原因。
陶中声念着自己辛苦找药，为了音姐，若是多关心他一句，药就不够用了。更何况……他突然想起自己和元坐言心疼他英年早逝的那些时日……
越想越气。
陶中声清了清嗓子：“会认草药吗？”
“不会。”
“音姐不留你，我也只得送客了。”陶中声见楚焰没有要走的意思，又问他，“怎么？还想喝杯水再走？”
“我没见到陶里音。”楚焰难受得牙齿打颤，他尽力让语气自然一点。
陶中声一脸不屑地朝前走：“上次见师父你推门而入，这回找音姐……就在外面傻等着。”
陶中声敲敲门：“我回来了，长得像的我都摘了，数量保够，得麻烦你自己挑一挑。”
房里没人应。
楚焰补充道：“我敲过门……”
陶中声焦急地推门大喊：“音姐？你还好吗？”
里面没人。
陶中声甩下背篓，草药四散在地上。
楚焰跟了上去，帮忙把东西扶起来。
屋子的窗子紧闭，唯独顶上天窗的栓子垂了下来。
陶中声质问是不是楚焰帮陶里音溜出去的。
楚焰怎么解释，他也不信。
他们争论累了，在边上凳子坐下来。
楚焰扫视着房间布置：“她踩着桌子，就能够到天窗，或者她用机关，出去之后把里面的窗子反锁了。”
“不要再分析了。”陶中声对陶里音自己逃出的方法并不关心。
从滇南的客栈出来，他们本想回晓暮寨。
但是陶里音实在难受，便只好改道在元师父的别馆休息。
真不凑巧，元师父没有如约回缘仙镇。
见到陶里音和陶中声如此狼狈，心情不快。虽然他给他们煮了饭，但仍然不想多看他们一眼，一早上就出去散心了。
陶里音不知道为何，是体内异蛊的干扰，还是陶中声之前解药的作用，经脉受损难以恢复就散了，她甚至彻夜难眠。
陶中声醒来之后，催他出去采药之前，陶里音念念叨叨怨他怎么和元师父交代，玉中乙玊变弱又失控一事。
“这有什么难解释的，”陶中声那时回复道，“玉中乙玊需要养成一阵子才会变强，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把新的给谷家，旧的拿回来了。”
面对现在空荡荡的房间，陶中声有点后悔当时擅作主张。
但在客栈时他没办法，一边是陆星炽，一边是能驯服猫妖的楚焰师妹……
“你的师妹，总跟着谷禾禾的那位，什么来头？”陶中声突然问楚焰。
“付银朱，”楚焰反应灵敏，“茶宗淘汰出来的，你又见过她？”
陶中声讲过昨日傍晚客栈之事，楚焰也觉得她奇怪。
“猫妖？”楚焰记得在茶宗藏书阁读到过，“那种看起来可爱，实则难以对付的大妖。戒心足，却和付银朱亲近？”
“在茶宗待过，降妖除魔太多，见过也有可能。”陶中声反而自己想明白了。
楚焰刚想澄清此事没那么简单。
他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陶中声以为是陶里音回来了，没想到刚一开门，就听到元师父的教训。
元师父数落他采药，采了别人私家菜园。
而且都下山了，也不知去买一点肉和菜来。
一天天围着姐姐转，全都靠他这个老人家做饭。
“你啊，我还得等多久，能见到你长大啊。”元师父感叹道。
陶中声知道这话里有话，在暗示他不如元师父的大徒弟。
陶中声将手背在身后，轻轻推开门。
楚焰见到元师父，立马站了起来。
而元坐言看着他，说不出来话。
元坐言朝屋里望去，仿佛楚焰不存在一样，他轻声问：“音音呢？还在睡？”
“出去了。”陶中声答道。
元师父一脸失落。
他的目光随即落到楚焰身上：“你来了啊……你可知昨夜发生何事？”
楚焰答了三种可能，元师父都不满意。
他说陶里音一夜未寝，夜里还悄咪咪去仓库查看玉中乙玊。
元坐言便出来催她早点休息，结果见到她给蛊虫王施法。
他们吵了起来，元坐言想锁她在房里不让她再折腾，陶里音偏要挣扎。
“她说，她伤得再重一些，楚焰也没好日子过，”元坐言抬眼看向楚焰，“我不信啊，她不过是给你下情蛊的傻姑娘，但她把真相都告诉我了。”
“真相？”
一旁的陶中声也愣住了。
“从权蛊，她用苗疆禁术帮你续命，”元坐言神色哀愁，“但蛊虫寿命有限，她就将玉中乙玊的灵力转移出去……可是欲速则不达啊……”
“不，师父，不是这样的。”陶中声赶忙解释，“我走之前看过，玉中乙玊的灵力正在恢复，您肯定是想错了……而且，音姐不会乱用禁术的，因为她……”
可是晓暮寨的圣女啊。
——话到嘴边，陶中声没能说出口。
“从权蛊？蛊术里也有禁术吗？”楚焰问道。
元坐言摇摇头，让他们俩先去炒几盘菜。
远在滇南，客栈之内，谷家家主小睡一觉后，吃不下饭。
付银朱见谷禾禾去陪谷家家主，本来也吃不下去。但陆星炽过来坐到她的对面，哄了几句，才吃起来。
两人单独一桌，付银朱不知为何觉得有一点浪漫。
可能是菜盘里的蔬菜五颜六色，也可能是老板娘特地摘了几枝花放在身边的花瓶里。
然而好景转瞬即逝。
护卫见谷家家主对陆星炽的管束越来越松，觉得他就要走了。
非要点酒和他喝几杯。
陆星炽担心之后路上不安全，拒绝了他们。
“你和他们都混熟了呀。”付银朱感叹道。
“他们最近日子轻省，以为是托我的福。不过是谷家家主顾不上庄外的事……”陆星炽转念问她，“你呢？不问问我之后要去哪里？”
“梳理了地图，你是要去看传送阵的锚点和阵眼吧？”付银朱猜测道，“莫不是要去找白荧？他……这么久都没来……”
“嗯。我有些担心。”陆星炽沉思一下，抬头看她，“去找锚点？还是去找白荧？你说呢？”
“你问我呀……”付银朱放下筷子，停下来好好想一想，“你想找白荧，你就去吧。锚点的那几处，本来也是我们寡宗采风之地，我可以和他们一起去看看。你以前……这么想来我们相识好久了……刚在京兆时，你可不管‘这里’的人事物，一大笔钱不知道哪儿来的，随随便便都花了，还买了块地……”
“那的确是该去看锚点，我们早点离开。”陆星炽倒吸一口气。
他举起水杯，低着头，小嘴抿着，付银朱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你会觉得遗憾吗？”
“怎么会呢。”
付银朱坐直身子：“我重写《魔族炮灰》的大纲，向你问了那么多问题，私心也是有的，想多了解一些你的事情……”
“为何？”
被陆星炽这么一问，付银朱害羞起来，她并不回答：“我是说，我想重写《魔族炮灰》，是为了弥补遗憾。挺任性的，不是吗？所以你去找白荧也可以……虽然……”
陆星炽明白：“出去之后，如梦一场。失去的，就是失去了。”
“满足一瞬间也是好的呀。”付银朱找补了一下，“你想不想去都行。若你去找锚点，我还能以为……”
陆星炽目光炯炯。
“在你心里，我比白荧重要一点。”付银朱拿手比划着。
“人和人，何须比较呢。”
付银朱肩膀一松，她有点失落。
“但你说得有道理。”陆星炽答道。
谷家家主和谷禾禾纠结要不要等楚焰过来再去晓暮寨。
谷禾禾也可以作为寡宗弟子出面，谷家家主就能打听到元坐言的下落。
当然，谷家家主见谷禾禾这么为难，他也可以自己去问。
谷家家主有了新的想法，他想知道先前晓暮寨的诅咒为何不灵验。
谷禾禾听了他曾经的下咒，有点害怕。
她问：“报菜名都没您念受害者的名字快，他们都遇到不幸了，我们还需要去问圣女诅咒不灵验吗？”
“发生了就是灵验吗？”谷家家主反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