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怀里包袱的重量，叶春韶长吁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了，这可是她全部的家当。

摸到木匣和烙饼时，她心中一紧，一个属于周随，一个是新月为她准备的。

可新月还在城中，她还不能回桃林村，新月还等着她去救，若非派新月出府，她们主仆二人也不会分开，她望着远处故乡的方向，只能暂时放弃这个想法。

周随面水而坐，闭上双眼，已不再和人交流。

叶春韶看了看他，打定主意先向孙珊灵打探城内消息，“孙姨娘，还不知道你是如何躲过重重怪物从府中逃出来？”

“怪物？你是指那些突然发疯的人？”孙珊灵立马反应过来，“当时府中突然生变，一片混乱，我院中的丫鬟下人死的死伤的伤，身边已没有可靠的人，就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实在饿到不行，出来找吃的时，发现府内的你说的那些怪物都死了，我直接出府了，后面发生的事你大概也猜到了。”

孙珊灵的描述很平淡，叶春韶很快猜到她看到的那些已死的怪物大概都是被周随一箭射中而死。

原来当时侯府还有活人，只不过那些活人都躲了起来，她又问：“这么说你也没有见过世子？”

“没有。”孙珊灵摇头，“不过…”

“不过怎么？”

“不过我知道那时候他大概在哪里。”孙姨娘回忆道：“我记得侯爷交给了世子一个任务，当时世子应该出府执行侯爷给他的任务了。”

“怪不得。”孙珊灵的消息一向灵通，难怪侯府大乱事他没有现身，这就解释得通了。

“那你从府中逃出来后，有没有遇见什么熟人，比如说我的贴身丫鬟之类。”叶春韶小心翼翼问，她又怕得不到消息，又怕得到的消息不是她想要的。

“谁？难道是新月？”孙珊灵猜测道，新月平日里一直跟在她身后，如今却不在了。

叶春韶沉重点头，“新月当时不在府中，与我失散了。”

“没有。”

锦城这么大，孙姨娘没有遇上也跟正常，叶春韶只能如此安慰自己，“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有时候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

“出事前，世子在府中重金请了很多方士，他们要在城中做法，驱散黑云，道场就设在锦城刑场上，当时他们带了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离开了，我怕和世子的人马遇上，离开时特意绕开了那边，你要找人，或许可以往那个方向寻找。”

“你知道？”叶春韶惊讶抬头。

“我随口一猜，再说我们斗了这么久，你的一些小心思我还是猜的透。”孙珊灵傲娇哼了声，“如今我们都不在侯府了，不再是敌对关系，跟你说这些也无妨，世子不是简单人，心思深沉，惯会伪装罢了，我们这些侍妾在他眼中可有可无，随时都可以换一批，你可别想着一日夫妻百日恩，世子才不会在乎这些。”

“世子当真这么无情？”叶春韶像是在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可仔细回忆起来，又确实有迹可循，“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孙珊灵摆摆手，“无事，我就不回城里了，天上的黑云不知何时才能消散，我准备去碰碰运气，若是可以，我想离开锦城去皇都。”

春韶仔细打量孙珊灵，好像是重新认识了她，“山高路远，或许我们没有再见面的一天，各自珍重了。”

叙旧完毕后，两人各自寻了个位置休息，叶春韶坐好后，偷偷瞄了眼周随，那厮依旧保持原先的动作不变。

入夜后，四周彻底黑了，他们处在浓稠的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自从黑云出现后，月亮再也没有出现过，一到晚上必须点灯才能看清。

他们身在城外，无人带蜡烛之类的照明物件，只能硬熬度过漫漫黑夜。

四周静得出奇，一阵清风吹过，叶春韶打了个激灵，她只能紧紧裹着自己的双腿，把自己缩成一团。

不远处有许多陌生男人，虽然看不见他们在哪里，叶春韶知道如果有人想打什么歪主意，自己无法抵抗，她心中顿时危机感满满，在黑暗中悄悄挪了地方，也不知孙珊灵如何单身一人跟随逃难队伍来到了这儿，当真是佩服极了。

一整晚叶春韶都没有休息好，如果有面镜子摆在她面前，她一定会看到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挂在她脸上。

周围的黑暗渐渐褪去，灰蒙蒙的天空下叶春韶随意一瞥，入夜前她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两个男人，那两个人头朝地面趴下，像是被人打晕了。

叶春韶心中一惊，往周随的位置看去，人不见了！

周随突然的消失让叶春韶心中浮起一块阴影，竟走得这般突然，她说在此地分开，他便一个照呼都不打直接离开了。

看着不远处那两个人趴在地上的姿势，和在侯府见到的怪物死后模样类似，她猜到昨晚周随离开时还顺手帮她解决了麻烦。

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她看了眼孙珊灵，悄悄隐入丛林中。

叶春韶孤身一人上路，没有武器，她找了一根粗大树枝，将细的那端磨尖，紧握住打造好的武器开始赶路。

突然她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着走，行动缓慢，却一直没有停止，像是在漫无目的地走动。

她心下一沉，暗叫不好，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声音越来越近，她蹲下身体，在灰蒙蒙的林子中探头寻找发出声音的源头。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张腐烂的皮肉包裹着一具骷髅架子，林中的怪物还未进过食，已经到了散架的边缘。

叶春韶紧紧握住自制武器，死死盯着怪物，一个念头突然升起，这怪物看起来如此弱小，她是否能够对付？

胸腔里的心脏扑通作响，她为这个突然升起的念头激动得两边脸颊涨得血红，杀了它，周随杀怪像劈白玉瓜一样利索，她为何不能做到？

她还记得昨天彻底杀死怪物后，那种难以形容的心情，既恨周随逼她，心里又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还夹杂着几分自己无法理清的喜悦。

身上的裙裳太碍事，她悄悄脱去外衣，撩起裤脚，全身都轻盈后，她再次举起棍枝，往怪物的身后走去，她必须十分谨慎小心，仅有的几次直面怪物的经历让她知道这些怪物的听觉十分敏锐，行动极为迅速，一旦被发现，怪物会立即猛扑上来。

怪物还未察觉身后的危险，依旧拖着变成骨架的身体游荡，叶春韶咽下口水，高举棍枝，借着昏暗的光线瞄准怪物的脑袋。

棍枝带着猛烈的山风直戳了过去，尖头不够锋利，一击后，棍枝没有深入怪物后脑勺，怪物受到攻击后开始反扑。

明明已经是具骷髅架子，当怪物张大嘴巴时，叶春韶依旧看到它锋利尖锐的牙齿，它的嘴巴扩张到极致，下巴已经移位掉到了脖子处，里面的舌头已经不见，从她的视角看去，可以看到怪物嘴中深不见底的黑洞。

叶春韶再次发起攻击，她知道怪物活着时，全身刀剑不入，只有脑袋是它的弱点，她能攻击的地方只要脑袋，怪物没有神志，只知道往她身上扑咬，抓住这一点，她在闪躲过后，立即跑到怪物身后敲打它的脑子。

这次怪物的脑袋就像白玉瓜一样裂开了，脑浆四溅，怪物的身体开始抽搐，过了几息就再没有动静了。

她用棍枝戳了戳怪物的身体，包裹在骷髅上的烂肉掉了下来，包括那层腐烂的皮肉。

叶春韶长长吁了一口气，软瘫在地上，她凭借自己的力量杀了一个怪物！

精神松懈下来，她顿觉身上密布冷汗，被风一吹，手脚冰凉，于是又捡起衣服穿上，经过一番剧烈运动，打开包袱拿出一块干硬的烙饼扯下一半开始吃起来，吃完后收拾东西时摸到那个小木匣。

想了想，她再次翻出小木匣，也不知这机关是如何做的，她上下打量也不知如何开，难怪周随肯放心把东西丢给她，放她手里就是个摆设，还得付保管责任。

休息一阵后，叶春韶又起来赶路，这次她的胆子大了许多，路上又遇到几个游荡的怪物，都被她解决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奔波，她终于来到城墙下，看着巍峨古老的城墙，心中一阵心悸，锦城里的黑云比城外更加浓厚，也更加危险。

她真的要进城冒险吗？叶春韶问自己。

原本热闹的城中一片死寂，叶春韶还是进城了，她穿过往日繁华的街道，到处都是破烂不堪的楼房，街道还有随处可见的死尸骷髅。

就在她要穿过市集时，又听到熟悉的拖地声，又是那些怪物，她立即找了个角落藏了起来。

一大群怪物成群结队晃过街市，这些怪物和她在城外碰到的不一样，每个都更为精神，血肉丰满，身上的腐烂处并不多，单看背影与活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