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落下。
周珂站在窗前俯视着窗外的夜景。
时间转了一圈又一圈，周珂突然关掉客厅的灯。
没过多久，当她抬起头看向墙上的时间时，家里的门被打开了。
周珂转身走向玄关，看见何宴正弯腰换鞋，质问说：“你怎么才回来？”
“桑宁，你还没睡啊。”何宴换好鞋才起身，眼眸里映照的是快被淹没的疲倦。
周珂一时躲避眼神的交汇，不自觉向后退缩了小半步。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何宴有这么高吗？如果不仰起头，根本无法和他对视。
何宴：“你是睡不着，还是在等我？”
何宴脸上挂着平时温暖的笑容，但今天周珂从中感受到了另外一种情绪。
何宴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时间，忙道：“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周珂转头又一次确认了时间。
确实，已经超过十点了，从医院醒来之后，何宴从来没有这么晚回家。
“别在这站着了，去沙发上坐着吧。“何宴拉着她往客厅走，边问：“要给你热牛奶吗？”
从进门到现在，何宴没有一次叫过她的名字。
周珂忽然停下脚步拉住了何宴的手，“你今晚去做什么了？”
“今晚？”何宴转头带着一丝疑惑看她，在何宴的印象里，她从来不好奇自己的生活。
周珂点点头，再次问：“何宴，你今天晚上都做了什么？”
何宴不知该不该开心，笑着解释，“在公司加了会班，然后不小心睡着了。”
周珂不信，“真的只是这样？”
何宴轻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何宴的反应让周珂心里腾起一种莫名的心情。
她为什么会对何宴的晚归感到失落？
还没开始深究这股莫名而来的心情，周珂就想放弃了。
她对何宴说道：“我今天其实有话要问你。”
何宴无端感觉身体一颤，他极力的保持着脸上的平静，“嗯，你想问我什么？”
周珂：“我……”
何宴：“桑宁。”
周珂刚一开口就被人攥住手打断，突然是怎么了？
刚明明是何宴让问的，现在他却又是一副不想听的样子。
周珂抬起被攥紧的手，示意问：“手，你不先放开吗？”
何宴攥着她的手，还是没有勇气听周珂问下去。
他只要想到周珂接下来的话可能是要离开自己，眼前就一片眩晕，手心也不断冒出冷汗。
何宴脸色不对，周珂又关心问：“你没事吧？何宴，你好像出汗了。”
周珂挣了挣，没从何宴手里抽回手，反倒何宴的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了，“何宴，你......”
“明天再说吧。”何宴再度打断周珂，解释道：“我今天累了，你也早点休息。”
周珂刚要张嘴，何宴雷厉风行的从她身旁走过。
为什么不听人把话说完？
周珂郁闷的转头看他，只见何宴像感受到她的目光一般，像逃一样急匆匆的上了楼，消失在周珂的视线里。
何宴在搞什么呢？
周珂疑惑的看着二楼，主要是何宴的异常表现的太过于明显了。
周珂低头摸着被攥红的手腕，隐隐刺痛着，她不禁想，何宴是在害怕什么吗？
还是他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对自己有所隐瞒。
*
从那晚之后，何宴总是有意无意的躲避着周珂，两人住在一个房子里，却能几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终于有天，周珂不想再忍下去了。
周珂：“是我做的吧。”
这天，何宴照常打算在周珂醒之前去公司，却没想到周珂竟然在他房门口蹲点。
周珂神色疲倦，两眼下泛着一圈乌黑，静静的等着何宴回答，今天她发誓没有答案，绝不让何宴踏出家门一步。
“你在说什么？”何宴拧着眉将她拉进房间，边走边问：“你一晚上没睡吗？谁让你在门口等着了。”
她等了自己多久？
何宴想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周珂是从自己昨晚看过她之后跟上来的吗？
从昨晚两点开始，她一直在房门口等到现在？
这些天难道周珂一直都在装睡骗自己吗？还是只是昨晚而已……
何宴脑袋一顿混乱，反复想了又想，最终得出结论，昨晚他应该忍着，不要吃药的。
“你在这睡一会吧。”何宴将她拉到床前，接着转身说：“我去上班了。”
周珂：“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何宴刚走一步，又停下说：“等我下班再说吧。”
周珂：“那你今晚打算什么时候下班？”
何宴：“……”
“十一点，十二点，一点，两点，还是你今晚打算三点再回来。”周珂知道何宴是故意的。
何宴并不是下班晚，而是知道自己在等他，为了避开，才会一天比一天晚回来。
他躲着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我今晚尽量早点回来吧。”何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因为害怕周珂没有遵守按时回家的约定，其实何宴从未加过班。
即使真的忙，他也一定会准点出现在小区楼下，看着周珂回家，窥视着家里的灯都暗下才回来。
何宴心里无可奈何的叹了声气，摸着周珂的头哄说：“你再睡一会吧，我今晚尽量早点回来，如果晚了，你就......”
“我就不要等你了。”周珂有些失望的看着他问：“是吗？”
何宴这么说就是打算一直躲着自己了。
“那样看来的话，就是真的了。”周珂缓缓的低下眼眸，很快变得迷茫，她问何宴：“现在你们让我怎么办啊？何宴。”
“什么真的假的？”何宴脸上微微一愣。
犹豫片刻后，何宴又小心询问：“桑宁，你在说什么？什么怎么办？我们，又是在指谁？”
周珂紧咬着牙关忍耐着，但还是听见自己不禁发出的难以描述的音节，“我不是杀人了嘛。”
何宴这才明白，她可能是想起什么了。
何宴：“桑宁，不是这样的。”
周珂自嘲一声，笑问：“什么不是这样的？我是个杀人犯。”
“不是！”何宴一时激动，大声反驳了周珂。
待回过神懊悔之际，他就见周珂眼中蓄积了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
从她醒来后，这是何宴第一次对她大声说话。
“桑宁，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凶你的。”何宴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泪，边自责说：“我不该大声跟你说话，你别哭了，是我不好。”
周珂推开他的手，也冲他大声吼道：“我说的是事实，何宴，你凭什么冲我喊呀！”
“桑宁。”何宴拉住她的手，想让她冷静下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好吗？”何宴问：“桑宁，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那些事都跟你无关，你没有伤害任何人，你也不是杀人犯，记忆......记忆也是有可能出错的。”
何宴突然想到医生的话，终于找到了一个安抚她的理由，“医生不是说过嘛，你睡太久了，忘记一些事情，记错一些事情也是很正常的。”
何宴安慰她说：“你不用害怕，过去的事情已经是过去了，就算都忘记了也没关系，我们别想了好吗？”
何宴越的这样安慰周珂，周珂的心里就更难受，像一阵阵的刀剜，她问何宴：“到底是我害怕，还是你在害怕？”
何宴心一颤，眸色暗淡的像洒了一层。
“过去的事情已经是过去了，就算都忘记了也没关系？”周珂冷眼看向他，脸上出现了厌恶的表情，“何宴，你为什么能这么轻松的说出这些话？”
何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她这个眼神，胃里骤然泛起恶心，伴随眼前一阵阵的眩晕，他将周珂拉入怀里，用尽浑身的力气解释，“桑宁，不是这样的，你先听我慢慢跟你解释好不好？”
“解释什么？”周珂缓慢的抬起手将他推开，眼底逐渐燃起悲愤，“桑宁杀了人，毁了别人一辈子，到你这却说过去已经是过去了，忘记了也没关系？”
何宴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什么，骤然愣住，“桑宁，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为什么看起来像随时都要离开自己了。
何宴：“桑宁，别这样。”
“为什么？”周珂惨笑一声，无力的落泪，追问他，“为什么偏偏是周景言的妹妹，为什么不能是别人呢？”
周珂恨自己如今的身份是桑宁，好不容易才找到陈最，命运却将他们推在对立面。
偏偏如今陈最的身份是周景言，是被桑宁害得失去亲人的周景言。
现在作为桑宁的周珂，不知自己该如何出现在他面前。
回想过去的种种，愧疚和无措勒住了周珂的心脏，她紧紧捂着心口，尽力减缓心脏撕裂带来的痛苦，可一切都太晚了。
何宴听着她绝望的哭泣声，怔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