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映照在安祉晦暗的的脸上,忽明忽暗。
想到五公主现在甚受皇帝宠爱,做事狠厉又果断,若是不从,只怕是……禾儿不禁担忧道:“那该怎么办?还有你的毒……”
安祉沉默着,低声道:“毒倒是不难解决,我只是怕,如果以她的身份,对付起来只怕会很难。”
波斯国的毒药,在京城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除了达官显贵能弄到这些东西,平常百姓怕是见都没见过。
若是想快速不受五公主的控制,七日之内,她必须拿到解药,她思来想去,最终想到了沈澜修。
他四处游历,想必知道一些。
她瞥向桌上的红檀木匣子,眸子一亮,似乎有了决策。
次日一早,她便抱着这红檀木匣子到了夕竹院。
沈澜修一袭蓝衣手握一柄长剑,长剑轻挥,舞动间似有雷霆之声,破风而行,在骄阳映照之下,剑光闪烁,剑影重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安祉似乎没料到他这时在练剑,站在门前,不上前打扰。
过了会,安祉轻手轻脚走过去,正打算出声,脚底踩中一根枯枝。
喀嚓!枯枝断裂的声音惊动了正在舞剑的少年。
刹那间,剑锋离她的咽喉只有一个拳头这么近,锋利的剑刃冒着寒光,速度快到一阵风拂过脸颊,扬起她的身后的红色发带。
安祉愣了一瞬,一时竟忘了说话,直愣愣的看着他。
在看清人后,沈澜修惊讶地睁大双眼,意识到这动作的不妥,他赶紧将剑藏在身后。
有些歉疚的低眉,他疑惑道:“云儿?你怎会来此处?”说罢他又不好意思的挠头:“抱歉,是我太过投入,才差点伤了你。”
安祉不在意的笑了笑,说:“这事并不怪兄长,是云儿思虑不周,贸然打扰。”
“我来是因为,上次兄长说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便可来找你。”她从匣子里取出孔明锁,递至他眼前:“我研究了好些时日,实在搞不懂这孔明锁的奥妙之处。”说完,她眼底闪过一抹懊恼之色。
“特来找兄长解惑。”
沈澜修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道:“那是自然。”他接过孔明锁,在安祉的注视下,孔明锁在他手上,三两下就被解开了。
看着她惊讶的神情,沈澜修笑了笑,又将孔明锁恢复成刚才的模样:“你试试?”
安祉接过,脑海中回忆着他刚才的步骤,看着感觉很简单,但到她自己上手,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摆弄了好一会,她终于将东西解开。
“哇,我解开了!”安祉眼睛亮亮的,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笑的格外开心。
沈澜修看着她开心,心情也莫名好了不少,他道:“你很聪明,一点就通。”
安祉将东西放回匣子中,顺势问道:“这些东西果然新奇,兄长可知在这京城又哪里可以弄到这类东西?”
沈澜修有些意外,她也喜欢这些东西,丝毫没想别的。
“你指的是那种?这京城的确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太多了。”
安祉故作思考道:“嗯…有没有波斯国的东西,我听说波斯国的外来商人会带一些他们国家的东西,这些都是京城没有的。”
沈澜修想了好一会,久到她都以为希望会落空。
他突然想起。
“在北市,有一店家,专门售卖外邦的商货,也许可以去那看看。”
安祉弯唇:“多谢兄长,既然没什么事了,云儿就先告退了。”
沈澜修及时出声:“你是打算去那吗,那铺子需得有人引过去的,才能进,不然,店家是不会让你进的。”
还没等安祉说话,他继续说道:“若你实在喜欢,我带你去吧。”
安祉看着他,沈玉安与苏婉箐居然可以生出沈澜修与沈落姝,果真是——两负相承,其积为正。
“那便多谢兄长了。”她含笑谢道。
……
安祉将衣裙换成了一身男装,飘逸的秀发被梳成高高的马尾,眉眼处添了妆,不过不是胭脂,而是将五官画的更加英气,若是细看,只会以为是哪家公子哥,长得这般俊秀。
与沈澜修走在街上时,吸引了好几位姑娘的目光。
沈澜修笑着调侃:“你若是个男子,在这京城怕是会收到不少姑娘家的青睐吧。”
安祉笑了笑,接话道:“可惜我是女子,动摇不了兄长的地位。”
听到她的话,沈澜修被逗的笑了起来。
扮作男子,想做的事自然要轻松些。
谈笑间,北市到了。
要找的地方是一条破旧的小巷子,过道两旁堆满了杂物,安祉不可置信的看了好几眼。
“就是这,随我进去吧。”
沈澜修抬脚走进去,到了最里面,的确有一间铺子,不过,这铺子小的可怜,看起来卖的都是些寻常物件。
只有一个掌柜的在店里。
安祉问道:“你确定没走错吗?这看起来并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沈澜修弯唇,却没有告诉她实情,只说:“待会你就知道了。”
掌柜的看到有人来,头也没抬,继续拨弄着手里的东西。
懒懒道:“客观要买些什么啊?”
沈澜修回道:“买两匹布,一匹织锦缎,一匹织金锦。”
随着他说完,掌柜的这才抬眼看了眼沈澜修,又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安祉,紧接着,他伸手转动后面瓷器花瓶,左边的货架缓缓打开,露出一条秘道。
沈澜修带着她走了进去,待他们进去之后,门被关上,掌柜的又恢复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秘道一点也不昏暗,反而很亮堂。
安祉忍不住问:“那方才为何这样说。”
沈澜修看着她,回答:“这是暗语,方才在柜前那人不是掌柜,掌柜一般不露面,每条暗语对应一条路,织锦缎是京城,织金锦则是波斯国。”
“各处的人都会来这,说了暗语才能进去,这样他也能知道你是哪人,要买什么东西。”
安祉手指拂着墙面,缓缓点头,原来是这样。
秘道不算长,拐个弯就到了铺子里。
铺子的陈设与京城建筑的风格完全不同,整体呈枫叶红与金黄色。
客人不多也不少,从衣着来看,大多着装都是华贵的服饰。
安祉将摆在铺子里的货物一个一个看过去,香料,宝石,白貂裘,还有一些其他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但看了这么久,依然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皱着眉,正想着,突然瞥见一个角落,黑色的幕帘与这四周显得格格不入。
“我想四处看看,兄长也去瞧瞧吧。”
“行,别走太远了。”
安祉到处转了转,这地方还挺大。
她最终还是走到了那个角落,她抬手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里面坐着一位面貌与她截然不同的一位女子,她心想,这莫非是波斯人?
“姑娘想要看些什么?”她突然开口说话。
这人穿着极为繁琐,头上的布绣着她看不懂的花纹,神秘又诡异。
桌上摆放这一颗水晶球,看似普通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颗球,好像会吸人,令人沦陷进去。
不难猜测,这难道就是波斯女巫?
安祉:“我想知道的,你都能看吗?”
女巫笑了一下,看了眼水晶球,又看了眼她,示意她将手放上去。
本以为这里会有她想要的,可依旧一无所获,想着来都来了,试试也无妨。
她将掌心搭在水晶球上,波斯女巫闭上眼睛,神情几经变化,最后猛地睁开眼,唇角的弧度越升越高。
安祉疑惑着问她:“你…看到了什么?”
“你来这是来寻解药的。”
她神色冷静,继续听她说:“你要是想要那东西,我有,但不是现在,有缘我们会再次相见。”
安祉扯了扯嘴角,她问道:“你除了这些还看到了什么?”
“下次。”
下次?安祉还在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外面传来了沈澜修的声音。
“云儿。”
她看了波斯女巫一眼,便朝外走去,沈澜修刚好走过来,看到她从这里出来,问道:“这里面是?”
“我看这装扮不同,便来瞧瞧,这里面是波斯女巫。”
沈澜修好奇道:“女巫?传闻她们能看见许多东西。”
安祉干笑了两声:“应该是。”
沈澜修也不太信这东西,只不过有些好奇,也没太在意:“我都看的差不多了,若是没有什么了,那便走吧。”
安祉点了点头,走在前面。
沈澜修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回去之后,安祉会想着方才那波斯女巫的话:“莫非是叫我下次去找她?”她知道我要寻什么,她难道有我想要的东西?
“咕咕……”
安祉趴在窗户上,突然一只信鸽飞到她面前,难道是飞错地方了?余光瞥见信鸽脚上绑着的小纸张,上面写着很小的“归”字。
是道长吗?她半信半疑地脚东西取了下来。
“所查之事已有起色。”
他指的是林姐。
思索再三,安祉决定将波斯女巫那事写在信纸上,将信鸽放了回去。
*
采薇突然哭着跑到沈澜修那。
这副状况给他吓一跳,仔细一想,采薇是沈落姝的婢女,现在只见她来,却不见沈落姝。
沈澜修便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采薇哭的话都说不清,她拿出一封信,递给沈澜修。
“今早,小姐唤我去城南的如意铺子买他家的奶酥,待我提着东西回来时,却没看见小姐,只看见了这封信。”
她抹了抹眼泪:“大少爷此事先不要告诉老爷夫人,不然小姐她……”
沈澜修再看完信后勃然大怒,这简直是胡闹,堂堂沈府嫡女,竟与人私奔。
沈澜修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信被揉成了一团,他压着怒火问道:“你知道她在哪里,对吧。”
闻言,采薇犹豫了一瞬,小姐与花遥经常见面的地方,她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怕沈落姝被大少爷折罚。
“你若晚说一秒,她都都可能与那人走远,现在只是我知道,要是被爹娘知道了,那可就不是收一顿责骂了。”
采薇脸色煞白,她当然知道后果,与其小姐被大少爷斥责一通也好过老爷夫人知晓。
她立刻说道:“城外,禅心寺。”
沈澜修立即骑马赶去,采薇心都提上嗓子眼了。
待他到的时候,正巧遇上沈落姝与那人相拥,要是再晚来一步,她们恐怕就已经骑着马离开了。
沈澜修喝道:“沈落姝!”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沈落姝吓得花容失色,霎那,脸上血色尽褪。
她嘴唇动了动:“哥……”
花遥挡在她前面,说道:“我与姝儿是真心实——”话音未落,就被沈澜修一脚踹飞出去,顿时口吐鲜血。
沈落姝吓得惊叫一声,哭着想要去扶他,却被沈澜修拉住。
“你若执意要留在这,你和他,还有你的贴身侍女都活不了。”
她哭着想再争取一下:“哥,花遥对我是真心的,求你了成全我们好不好。”
沈澜修恨铁不成钢道:“你是沈家嫡女!”
“哥”
“闭嘴!若你再多说一句,我便杀了他。”
沈落姝闻言,心如死灰,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趴在地上花遥。
她被连拉带拽的拉上马。
厚大的披风挡住了满脸是泪的沈落姝,身后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是花遥在地上爬的声音。
“姝儿……”
她死命咬住下唇,强忍着不哭出声,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她知道,这次被抓回去,与花遥就再无可能了。
马走出老远,沈澜修说道:“那花遥不过是个戏子,而你,是沈府的掌中宝,他怎可配得上你?”
“掌中宝。”沈落姝自嘲道:“让我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这就是沈家对我的疼爱吗?”
“嫁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你们……有把我当人吗?是筹码吗?”
她声音很低,但是充满了嘲讽。
任由眼泪肆意流落。
沈澜修皱眉:“你为何会这般想?”
“哥哥。”她轻唤:“若是有一日,你也遇到了喜欢的人,你也会这般吗?”
沈澜修眼神闪烁一下,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