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盖章，那个叫做盖章确认吗？傅老师好幼稚，但是怎么办呀，她好喜欢！都乐感觉自己又被撩到了，开心得一直点头。

于是星拱北，月流西，大半夜的，两个人耳鬓厮磨好久，抱得酒意深，困意起，才上楼洗漱睡觉。

次日，都乐迷迷瞪瞪自睡梦中醒来，天色已大亮，躺床上能听到窗外热闹的各种声音，昨夜喝多了酒，她仍有困意，眼睛亦十分酸涩，像有胶水粘着眼皮，睁也睁不开。

小姑娘感觉自己需要几分钟回笼觉，她又把头埋进被子里，翻个身，裹着被子往墙角贴去，她需要来自背部的安全感。但是，“嘶”！没睡人的双人床一侧，真的有点凉，昨天也不知道为何会靠着床沿睡，一点不符合自己往常习惯。

都乐缩在角落里又酝酿了十多分钟，这才揉揉鸡窝头坐起来，必须得起来了，再不起床一会儿去单位要挨训的。可太阳穴像被人举着锤头狂敲一般，一下又一下的，真的好疼，阿爸的酒太烈了，昨天他们到底灌了自己多少。

小姑娘弓起膝盖捧着头，麻木地回忆晚间的一切。

她很快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猛然睁开眼，傅老师呢！

都乐慌了，她没做梦吧，傅纾怎么不见了？

她赶紧套上拖鞋往房间外跑，隔壁房间没人，阳台上没人，楼下大厅和厨房也没人，那傅老师去哪儿了，都乐越找越心急，再顾不得形象，皱着眉头冲到隔壁去找。

平措家里，大家都还没有去单位，这会儿桑珠正在做早餐，见着都乐进来，笑着对人说：“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是不是你姐姐在，不敢赖床了？我还说晚点让平措去隔壁叫你起床，来了就坐外面等会儿，喝点甜茶，早餐马上好。”

寻人无果，小姑娘心里一咯噔，问道：“阿妈，傅老师来过吗，她不在家里啊！”

桑珠点头：“你哥哥昨天喝醉了，睡在家里，傅老师来找你哥哥，早上一起出门了。”

都乐：“那他们去哪里了，什么时候走的？”

桑珠想了想说：“得有一会儿了，去哪里我没问呐，他们走得匆忙……”

那傅纾能去哪儿呢，她不是来找自己的吗，没道理一个人出去有事，也不可能有事出去不跟她说呀。都乐眼眶里一下子蓄起泪水，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也听不进桑珠的话，垂着脑袋失魂落魄往外走。

这感觉可太难受了，她会不会已经离开，她是离开了吧，她说过只能在这边待几天的。

一想到傅纾有可能走，还悄悄的，都乐整颗心哐啷坠地，顿时失去做任何事的动力。

她独自回到小二楼的院子里，自己坐在台阶上掉眼泪，大骗子，还说什么余生，都是假的。她好不容易才相信自己真的有可能变得幸福，一觉醒来，这个梦忽的又破碎了……

傅纾回来时看到就是这样的景象，小姑娘一个人坐在门前，埋头抵着膝盖呜咽，一动不动的，好委屈的感觉。

她赶紧拍拍况鹏，让他停车，自己则解了安全带匆匆进来院子。

“起来了吗，头难受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哭鼻子？”傅纾快步走近都乐，蹲在跟前两手托起小姑娘的下巴。

天寒雾重，她早上出门没有戴手套，此时碰到小姑娘的脸颊，冰得刺骨，都乐被刺激得一下子清醒。

是傅老师回来了。

可小姑娘看见人，眨巴眨巴眼睛，哭得更委屈了，她像个午觉刚睡醒又找不到妈妈的孩童，抹着手背，不能自已。

傅纾不明所以，按住手阻止她，又从口袋里抽了张纸替人擦眼泪：“哎，别用手揉眼睛，都是细菌！好了，不哭了啊，再哭珍珠都掉地上碎完啦。怎么了嘛，这么可怜呐，哭什么，说说看？”她突然有点想笑，刚到宿乡的头一天，还觉着乐乐半年间成熟好多，令人无所适从。结果都是假象，这个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哭，难过哭、开心哭、无缘无故也要哭，现在这算什么，起床气吗，还是哭。

都乐终于气不过吼出来：“呜呜呜……你去哪里了嘛！呜呜……我早上起床，到处都找不到人，呜呜呜……到处找，到处找！”

女人听得忍俊不禁，原来是没看到她，怕她走了呀！瞧这痛心疾首的模样，可别说，挺让人受用的。那行，多哭会儿吧，也得让这小家伙尝尝不告而别的滋味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

但是，想归想，人还是要哄的，她弯起食指刮了刮小姑娘哭得通红的鼻子：“你几岁了，一觉醒来找不到人还要自己坐家门口哭，害不害臊！谁都跟你一样呐，动不动不告而别是不是。现在知道着急了，我的衣服还在阳台上晒着呢，看不到吗？”

好啊，不告诉她就算，现在还要把问题赖到她身上，关心则乱嘛，谁能想到那么多！都乐特别不服气，别过头哼哼卿卿，她在极力表现自己的不开心。

傅纾很配合地“哦呦”一声，看出来了，故意不理她呢！起床气还挺重，这么冷的天，衣服也不多穿一件，就套着件毛绒睡衣，蓬头垢脑坐在门口，傅纾越看越觉得这人像只小野猫。龇牙咧嘴、炸毛的小野猫。

她又伸手握住都乐冻得发粉的小腿：“袜子也不穿，脚脖子漏一截吹风，不冷吗？将来老了骨头痛到时候你可不要哭！好啦，别坐地上了，快起来洗洗去吃早餐，再不理人我就自己走咯……”

小姑娘本来还想继续做作一会儿的，可听着傅纾要走，赶紧伸手环住这人的脖子，拉近两人间的距离。她左贴贴又蹭蹭，故意把自己脸上的泪水全擦到傅纾脸上，必须得让傅老师直观感受到，她是多么的伤心！

不然哪有她这样哄人的嘛，一点都不走心，还一直数落自己，傅老师从前不是这样的，她可有耐心了，是不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都乐不忿地想。

她没发现自己愈加依赖傅纾，但傅纾看得明白。

她被小姑娘蹭得发痒，也笑得更灿烂：“谁家的小朋友啊，这么脏兮兮，天天把眼泪往人家身上蹭。还不肯起来呀，穿这么少，再不起来要冻感冒了呐，小笨蛋！”

傅纾好像还是头一回看到都乐这么黏人的模样，这是个好信号，起码乐乐真的不排斥自己了。但遗憾的事，旧的困扰刚刚解决，新的矛盾又随即诞生，她马上得回工作岗位了，不知道这小姑娘到时候是不是又要哭。

怎么办，太磨人了，这小家伙。

说话间，她终于把人从地上带起来，牵着往屋里走。院子里逐渐只剩窸窸窣窣的声响，隐约能听见小姑娘还在问女人：“那你早上去哪里了嘛，阿妈说你鬼鬼祟祟拉着况鹏哥哥出去了……”

傅纾：“阿妈可能用‘鬼鬼祟祟’这种词语吗，是你自己想得吧！原来我在你心里的形象这么光辉伟岸呀！”

“嗯！”年纪稍小的女子好得意地回复她，还挺骄傲！

待两人再一次收拾干净过来时，平措和况鹏已经靠着墙头唤过两遍了，这些女生就是麻烦，吃个早餐都要三催五请，没个把小时出不来门。

彼时大家都已经吃得差不多，桑珠看人过来，才把属于她们的那份端出来，还是热乎的。

都乐边吃，边盯着外面看，院子里突然多了好多包装箱，平措的吉普车后面，还有地上，到处都是，她好奇问桑珠：“阿妈，镇上发补助了吗，没这么快吧，我都没收到通知。”

桑珠笑笑，她有点不好意思，又想过去把卸下来的纸箱搬车上：“不是，你哥哥姐姐早上运过来的，我说他们开着车急匆匆出去干什么。你说，运这么多箱东西给我们，这怎么好意思，你阿爸也说，让他们俩带回镇上捐了。”

女人赶紧拦住人，让她在餐桌边坐下：“您别急，镇上的他们企业过来那天就运过去了，剩下这些都是家里和孩子们现在需要的小物什，像儿童读本和小文具，不适合过镇上了，手续太多，又麻烦。所以，都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您尽管放心留下。再者，乐乐在宿乡工作一直受您呵护，我们寻人这么顺利也承蒙各位关照，总要做点什么，不然，心里哪过得去……”

啊？他们一大清早出门就是去搬运这些东西了呀，傅老师说都是家里孩子用的东西，那就是来了之后才定的，究竟是什么时候联系上外面，让人送来的呢？断网断电的恶劣环境，效率还能这么高，真不可思议！

都乐心里很感动，但是又觉得这人好过分！神神秘秘的，不跟她说，害她以为他们俩一声不吭走了。

小姑娘想到自己早上那么狼狈坐地上哭，太丢脸了，她撅着嘴，故意朝身边的女人小声地娇哼一声。哼一声，没反应，又踢踢她的腿，哼了第二声。

傅纾终于忍不住扬起嘴角，这关注求得太明显了，她不再理人，有的小姑娘估计又要红眼眶。女人只好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别哼了，快点吃，也有你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