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16梦境
入秋以来，不知为何，你一直身体不适，腹部常有灼热感，时常影响你的食欲，加上最近天气反复——
你成功病倒了。
这天一早，奈奈阿姨带着购物护送队去稍远的商城采买，等你迷迷糊糊醒来时，家里只剩还在睡懒觉的阿纲和你。
昏昏沉沉，明明浑身发烫，骨子里却是冷的，你想自己是发烧了。本想起来吃药再裹一身汗，双脚刚落地，你就脱力跪倒下去。
难受。
眼眶发胀，头痛欲裂，像被扔进岩浆滚煮，全身灌了铅似的沉。
“怎么了？”落到你面前的是reborn，大概是被你发出的声响惊动。他摸了摸你的额头：“很烫哦，你。”
连日胃口不佳，加上此时口干舌燥，你快说不出话来。
Reborn强制叫醒了阿纲，原本半只脚还在梦中的阿纲一见你，立即慌了神：“姐姐？！”
他把你扶起，察觉到你过烫的体温，马上就要把你送医院。
“……不去。”你气若游丝，唯独脑子里高悬的尖刺令你本能地抗拒，“不去医院。”
“你在说什么啊！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去医院治疗更快啊！”阿纲非常着急，语气不免急躁起来。
“死都行……”意识飘摇不定，你用尽最后的力气，扯住了他的衣襟，“死……也决不去医院。”
你恐惧着那个地方。
那个充满……白……与痛的地狱。
“她这么说哦，怎么办？”Reborn察觉了什么，把决定权交给阿纲。
扶着你的手缩紧了些，你确定他已经知晓你抵触到了何种程度。
“姐姐说不想去……那就不去。”阿纲终究让步。
“照顾她直到康复，就是你的责任了。”
“我知道。”
阿纲把你扶回床上，掖好被子，手忙脚乱地为你找药，不料家里的退烧药却刚好用完，外出采买日用品的奈奈阿姨她们又还没回来。
“不妙哦，”reborn取出温度计，发现你仍然高烧不退，“这个温度再烧下去会休克，要赶紧在10分钟内吃药，药效才赶得上降温。”
一片混沌中，你听到了枪声和“复活！”，接着是破窗而出的刺耳吵闹，这些都虐待着你止不住跳凸的神经。
Reborn用冰凉的毛巾盖在你的额头，为你带来片刻松缓：“放心交给阿纲吧。”
你不再强撑，沉沉睡去……
…………
……
痛感为反复实验所稀释，变得滞顿。
他们如同对待狗彘之畜的皮毛——切开，缝合。只有凭借沿着表皮震动传达至鼓膜的细微声响，你方可勉强感知自己的肢体尚未残缺。
手术室弥漫着冰冷的药水气味，俨然寒风狂虐的西伯利亚，刺骨，高悬的“太阳”也是冰冷的。血管里流淌的是叶尼塞河的冰渣，视觉被“雪盲症”夺走，嗅觉也开始退化，又仿佛被投入装满福尔马林的玻璃罐，隔绝了所有。
对了……跟那时一样……
跟与父亲去西伯利亚冰钓，险些失温时一模一样。
还记得父亲用重重棉衣裹住你的味道，记得那张永远从容温和的脸被冰川剖裂的惊慌，记得被他紧紧拥抱赋予的安心与勇气。
还记得……有人常年燥热的掌心熨帖在你的脸颊、包裹着你的手，一遍遍威胁着“不准睡”。
但这次不一样
没有人……
没有人来救你了
时间是那样漫长，望不见尽头，直至失去了质感。
基于你是【那个血统】现今唯一可能的继承人，他们愿意施以怜悯：为你延续生命，叫你不至于成为实验室里可随意处置的替代品之一，成了他们的使命。
“喂喂，这孩子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了啊。”
“要不……停止实验吧？”
“继续。”
“留着她让彭格列发现吗？如果不能让她觉醒力量为我们所用，不如让她死在手术台上。”
死……
终于到这一步了
神经正在分崩离析，确实传达着这个讯息
死了……就可以从这无尽的折磨中解脱了
但是
【不能死】
心脏剧烈抽动了一震，如古神挥锤，以万顷之力砸在枯朽大地。
是的
不能死
【绝不能死】
【要回去！】
睁开的双眼，干涸、执拗，凝注惨白的光线。
如果这些人要的是你的力量
那就给你吧
你也想……你也要拥有力量
不甘心任人鱼肉
不甘心死在这里！
如果你有力量
就能阻止，反抗——
走马灯回放着烈焰血光，泛起悔意与愤恨
撕碎、熔铸
堆叠成巨浪滔天！
手脚也好，血肉也罢
无论要交换什么都尽管拿去！
【——把力量给我！！！】
…………
……
继续下沉
沉入更幽暗的意识深渊
时间也停止流动的偌大空间里，只见——
庞然巨物伫立
比百骑大栗树还雄壮，比亥伯龙树更高昂
漆黑的枯干蔓延，盘枝错节，充斥整个空间，遮天蔽日
嶙峋繁杂的虬枝看不清质地，一叶不生，如此不详……
你毫不怀疑只要稍作靠近，这棵类树生物定会将你敲骨吸髓
突然——
无风的空间，这棵树竟发出噼啪响声
声波扩近耳廓之际，极度炽热的高温扑食而来，一瞬将你吞入腹中，你甚至没能看清这火焰是如何产生
在被这炙烤身体与灵魂的蚀骨火焰灼烧殆尽前夕，你确实见证了这汹涌火海正源自那棵巨树——
恍如远古神话中，浑身浴火，震天骇地的巨龙
火？
不，不一样
那是——
漆黑的……焰色
终末的血肉成烬
你与它
融为一体
…………
……
当意识从迷蒙中清醒，在你眼前的，是一双沧桑的、暖褐色的眼睛，蕴蓄了无法言尽的情感，抚慰着你疲惫苍白的灵魂。
那时，是父亲找到了你。
后面的记忆也不甚清明，唯有这双暖而真的眼睛，牢牢印在脑海之中。
此时，这双【眼睛】灵动地眨了眨。
“醒醒？……姐姐……听得到我说话吗？”
耳畔的呼唤声聚焦了你的视线……
眼前暖褐色的瞳孔与回忆中父亲的眼睛融散汇聚，交织成清晰的现实。
“阿……纲？”
“太好了！”栗发的少年泛起了泪花，“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他们说，你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清醒后，奈奈阿姨给你熬好了粥，贴心地放温了才端来，守着你喝完；碧洋琪把来看望你的蓝波一平带走，又给你量了体温，叫你好好休息。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面对因你而操劳的奈奈阿姨和碧洋琪，你说不出的惭愧。
“这个时候该说的，不是这一句。”碧洋琪点了点你的额头，“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说吧？”
被她触碰的地方一点都不痛，反而生出暖意。
这个时候，应该说的是……
“……谢谢……”
又过了两天，你恢复些元气，胃口也好了许多，谨慎起见，奈奈阿姨帮你给学校请假休养。阿纲放学后给你送来了晚餐，他一边看着漫画书陪你聊天，一边靠在床边等你吃完。
“谢谢你，阿纲……让你担心了。”你昏睡的时候，是阿纲及时买药回来，一直守在床边给你换凉毛巾退热，再加上你本身体质好，才没有性命之忧。
“是我决定让姐姐留在家里，就要为此负责啊。”阿纲摇摇头，让你不必放在心上，“说来……这么强势的姐姐竟然害怕去医院打针，怎么说呢……多少有些意外呀，哈哈。”
“怎么办？竟然被你发现了黑手党的弱点……只好杀人灭口了。”你说着，从后勒住了阿纲的脖子，假装要用力。
“痛痛痛！”阿纲配合地叫嚷，“所以，为什么呢？怕打针什么的……”
“阿纲就不怕吗？”
“呀……或多或少有些犯怵，但是姐姐高烧不退啊，不及时治疗会有生命危险吧？”
“是哦……就算病死也行，打针什么的绝对不要！”
“超任性！而且姐姐完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吧！”
你想了想，编了个理由：“毕竟，我是黑手党啊，经历过怎样的事也不足为奇吧？比如被抓去人体改造成仿生人所以害怕打针什么的——”
“绝对不可能吧这种事！！！”
“哈哈哈哈。”
那时刀刃针尖的寒光，恰如此刻弥散的月色飒凉，流落一地霜白，刺眼的冷。
你不由收紧了双臂，在快要冻毙的余悸中，将怀里的温暖拥得更近。少年的软发蹭在脸庞，像初春最嫩的麦芽，裹着暖心甘甜，填充被恐惧蛀空的寂寞，唤醒了温度。
“阿纲……是我的弟弟啊……”
“唔？怎么了？”
“……阿纲是我弟弟，真的太好了……”
阿纲离开前替你关了灯，叮嘱你早点休息，reborn却留了下来。
“是记起什么了吗？”他坐在你的床头，“有在说梦话哦，含糊不清的。”
“嗯……”
“看样子，不是很愉快的回忆呢。”
“reborn先生也有过吗？……这种难熬的时候。”
“有的哦，”黝黑的瞳孔暗了几分，又很快收敛妥当，“所以，在你愿意主动说之前，我不会问。”
你点点头，没有说话。
“Alena.”
“是的？”
“不管是怎样难熬的经历，你都已经扛过来了。”他背对你驻足在门前，镇定强大，门缝透进的逆光拉着他的影子缓缓延展，将话语送达耳边……
“你做得很好。”
单单只是这一句，竟让你眼眶一热。他的背影顿然模糊，陈旧的伤痛和委屈被轻易安抚，融成一罐柠檬蜜酱，酸了鼻头。
“谢谢你……reborn先生……”
完全康复之后，你回想着那段记忆，迫切想向他倾诉……于是，你给在意大利的父亲发去了一则语音留言：
【父亲，最近还好吗？】
……我稍微想起一些，以前的事了。不是很好的回忆，即使换成现在，我也不想再忍受一遍……
但是，已经没事了。
那个时候，父亲找到了我，保护了我……真是太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回意大利，想……见见您。
【晚安，父亲】
那时，你尚不知——
接听这则留言的，并非你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可以开始推动正式的剧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