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京城街道上，处处透露着繁华喧闹的气息。
与百里之外，饿殍满地的场景似是两个极端...
闹哄哄的茶铺内，
“诶，你听说了吗？赤国使者马上就要来了。”
一旁的男子叹着气低声道：“哎，这次又不知道要给他们多少粮食银两....”
“朝廷的赋税怕是又要加重了。”有人附和。
隔壁桌有个少年听到了，忿忿不平地大声道：“听说这仗都快胜了，这昏君居然让林将军紧急撤兵投降！这昏君...呜！”
同桌的人立即捂住少年的嘴，低声着急吼道：“你不要命了？！”
...
顾晏书正盘着腿坐在地上帮林清舟磨墨。
趴在桌上，一手撑脸，一手心不在焉地磨着手中的墨。
眼睛一眨不眨认真地盯着林清舟抬手写字的俊美侧颜。
眉眼如画，姿态清雅，平日里眼中的戾气被认真代替，格外迷人。
顾晏书：小狗流口水，斯哈。
“小八，别闹！”顾晏书低声训斥。
小八最近又长了一身膘，现在正躺在他腿边，四条腿悬在空中，用背部蹭来蹭去。
好家伙，把他当作痒痒板呢。
顾晏书腾出一只手，强行将硕大的狮头往一边推。
小八不乐意了，翻了个身起来，正想将这个胆大妄为的人类扑到。
脑袋却顶起了书桌的一角，放在边缘的砚台瞬间滑落到顾晏书的身上。
深蓝色的旧袍直接就被染成了一片黑。
“小八。”林清舟低沉的声音中带着警告。
白狮瞬间就乖乖的跑到角落里，也不闹腾了。
顾晏书满脸委屈：“主子....”
他一共也就两套衣服！难不成要裸奔？
少年仰起头，白净的脸上也被沾染了少许黑色，更不用说那乌漆嘛黑一大团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脏兮兮的，又可怜又好笑。
林清舟暗自思忖，倒是他疏忽了。
今日这一打岔才发现，小玩具平日里的衣物，竟是比普通的下人穿得还破旧。
上面还有不少被修补过的明显痕迹。
现在好歹也是他的人，穿成这样...
不像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林清舟有多苛扣下人！
林清舟打定主意，于是不容置喙道：“跟我去趟镇上。”
京城外方圆百里只有一个市镇，离林府不远，那里的商品非常多，但依旧没法和京城相比。
顾晏书：哈?去哪里干嘛？
但还是乖乖地跟上脚步，安静入鸡地充当小跟班。
别问，照做就是对了。
他发现林清舟就格外吃这一套，情绪也会变得相对稳定。
林清舟就像一只凶狠的猛兽，对捉弄猎物和敌人充满了恶趣味，越是困难强大，就越兴奋，浑身的好战因子和暴戾因子噌噌噌地往上涨，止都止不住。
所以，顺着毛撸是非常必要的。
…
镇上最大的成衣铺内。
店小二满脸热切地夸赞道：“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穿什么都好看。”
手里已经抱了一堆的昂贵精美衣袍。
顾晏书一动也不敢动，由着林清舟拿衣服在身前比划，然后将还算满意的衣服丢进店小二的怀里。
店小二暗自神伤，果然长得好看的穿什么都好看。
要是他有这脸也不至于被心爱的姑娘当备胎....
林清舟道：“就这样，都包起来。”
“好嘞！”店小二顺溜答应，这可是难得的贵客，大生意啊！
飞快地跑去打包。
顾晏书看着面前小山堆似的衣服，迟疑道：“主子，这也太多了吧。”
他哪里需要这么多衣服？！
\"怎么多了？你一个月每日换一套不是刚刚好。\"
顾晏书：“......”
林清舟看着顾晏书一脸僵硬的模样，忍不住含笑道：“不逗你了，最近你表现不错，这是给你的奖励，怎么，不想要？”
怎么可能不想要！
这可是林清舟给他买的...
顾晏书的耳尖微红：“谢谢主子。”
店小二已经把衣服都打包好了，林清舟付完银两，随手抓了一件，丢给顾晏书。
“去，赶紧把那件被墨水弄脏的衣服给我换了，碍眼。”
顾晏书忙不失地接住。
片刻后，试衣间的简陋布块被一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掀起。
俊美的少年身着淡蓝色的绸缎长袍，身形修长，容貌精致，袖口和下摆被精美的银色小蛇点缀，一副无忧无虑的世家小公子模样，气质温和亲切，笑起来眼里仿佛有光。
林清舟转身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微愣，心头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
好奇怪的感觉。
直到内心重新归为平静，林清舟这才面不改色道：“走吧。”然后快步踏出店内。
顾晏书连忙跟上。
这是怎么了，脸色一下子就变差了。
镇上的市集很热闹，吆喝声阵阵，顾晏书也看得新奇。
直到拉着林清舟挤进一处围满人群的角落，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后。
顾晏书的脸色少有地阴沉下去。
从前只是听说过，但是没想过会亲身见到这么残忍的事情。
人性之险恶，远远超出想象。
在被人群包围的空地中央，一个赤着胳膊的强壮大汉，正像小狗似的牵着一个脏兮兮的孩子，看他痛苦地满地攀爬，时不时狠狠揣上一脚，引得人群稀奇地掌声如雷。
不，准确来说，不能称之为孩子，而是一个人脸兽身的\'怪物\'。
‘怪物’只有一张脸还那能勉强看出人形，身上的其他部位和不知名的动物毛皮完美嵌合，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明显的针线痕迹。爬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串血迹。
顾晏书的双手紧紧攥起。
出生在红旗下，根本无法想象眼前的血腥画幕。
这就是古代极其残忍的‘采生折割’，将孩子的四肢砍断，涂满药水让皮肤溃烂，再黏上兽皮来博人眼球，直到孩子的身体和兽皮发生强烈的排斥反应，迎接死亡。
林清舟察觉到身旁之人的不对劲，立即把人拽了出来拉到一边。
顾晏书还想再冲进去，被林清舟紧紧拉住。
林清舟平静地道：“救不活了。”
这种事情他已经目睹过太多了，直至现在的毫无波澜，因为...根本救不过来。
再偏远一些的地方，人吃人的现象更是屡见不鲜，孕妇一生下孩子，就被家人瓜分一空，连树皮都不够吃了，还谈什么人性。
顾晏书咬着牙，有些颤抖地问道：“这种情况....很多吗？”
“多。”林清舟肯定道。
“一个八岁的孩子可以交换五斤大米，人命就是这么不值钱，这里离京城近，像这种情况还不算太多。”
“百里之外，那可是想卖孩子都得找路子。”林清舟自嘲一笑。
这是多么可笑。
百年前盛极一时的离王朝，如今的百姓却是这样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
不自量力的他竟还以为可以凭借自己改变这一切，到头来，被厌弃，被谩骂，被赶尽杀绝...人到无能为力之时才会发现自己的力量原来是这么弱小。
顾晏书惊讶地发现林清舟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自责，看得出，他也不愿意见到眼前的这一幕。
顾晏书已经想通了，无论如何，他必须接受这一切。
刚穿过来的时候他总是有一种不真实感，遇到林清舟后的顺风顺水更是让他产生了这一切都很简单的错觉，直到亲自见证了古代社会的残酷，这才如梦初醒。
这个世界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好，黑暗、杀戮、饥饿..正在这个社会轮番上演。眼前的繁华如同空气中的泡沫，一戳即破。
“主子，我们去买下那个孩子吧。”顾晏书沉默片刻道。
林清舟摇头道：“他快死了，没有用的，别想那么多。”
\"我知道。\"顾晏书很坚持：“我想让他走得痛快些。”
‘怪物’小孩的眼神麻木，每走一步，全身上下都在大面积渗血，痛快地死去，这也许是他最好的归宿。
林清舟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听到这句话不由偏过头，似乎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离国像这样的人不计其数，比这小孩更惨的也多得是，难不成你以后见一个救一个，你救得完么？”
“主子，哥哥给我讲过一个故事。”顾晏书温和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从前有个小男孩在海滩边捡鱼，退潮后，很多小鱼滞留在小水洼里，眼看着就要淹死。路人见到小男孩的举动道‘这么多的小鱼凭你的力量是捡不过来的，何况又有谁在乎？’小男孩捧着小鱼道‘这条小鱼在乎’，捧起来一条小鱼‘这条小鱼也在乎’.....”
\"主子，我想...那个小孩一定很在乎。\"
林清舟楞神，沉默片刻，改口道：“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做吧。”
顾晏书开心道：“多谢主子。”
看着顾晏书挤进人群中的背影，林清舟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太过纯良，再看得多些，或许就会这样想了。
也不知道这性格会不会害了他。
在转身的那一刻，顾晏书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
就在刚刚在，他想亲手了结‘怪物’小孩的痛苦时，
竟然感受到这个即将死亡的‘怪物’小孩身上，传来足以媲美三级武者的能量波动！
也就是说，
这个小孩可以随时轻松杀死牵着他的强壮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