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这种未知物质的流程显得有点按部就班。沈元清没有多好的研究条件，但胜在探险队会为了效率最大化，鲜少停下来休整，常年在不同的星球之间辗转，于是沈元清得以接收和观察到各个星球的变异植物。

变异植物的变异是有规律可循的，为了扩大自己的生存优势，它们进化迭代的速度非常快，大多数变异植物都可以追溯到“原基因”，也就是最初的，尚未变异的原生种基因，从基因方面可以判断它们的变异路线。

大量的研究数据，漫长的时间，让沈元清在无数的数据中，找到了冥冥之中的那个无形规律。他这个研究刚起步的时候，他的小学徒还没被探险队发现并带走，等后面出成果的时候，小学徒已经是一位很出色的助理了。

沈元清首先是发现了不同星球不同环境里，生长状态大相径庭的植物，以它们为标准制成试剂进行探测，从中发现有一种无形的物质在影响着这些变异植物的生长状态，而后再通过数据关联和探测，最终发现，未知物质的源头，很可能是“能源污染”。

在星际时代，这是一个略有些“陌生”的名词。因为自从帝国建立开始，邈星就是帝国的重要领地，在邈星建立的矿场常年开采出大量的能源矿石，加工成能源晶体后被批量送出邈星，成为帝国的能源基石。可以这么说，没有邈星一直作为能源方面的支持，帝国不会有如今科技繁荣，欣欣向荣的局面。

这也是邈星被层层保护，远离普通民众生活的原因，它价值太高，并不需要多余的关注。

邈星的能源晶体，几乎就是“完美”的代称，能量密度高，不会有任何代谢污染，也不具备易燃易爆等属性，安全又高效，仿佛它的诞生就是为了成为一个极好的能源载体，被抽干之后化为湮粉，消散于空气之中。

然而沈元清最终的结论却颠覆了这一认知。

邈星的能源晶体在使用时会排放出一种无形的物质，在量少的时候不构成影响，但若是环境里边有大量能源晶体被使用，常年排放该物质，日积月累，便会影响到周边的环境，导致变异植物即便在生存资源丰沛的区域也呈现衰弱姿态，并影响alpha和omega的腺体，由此导致发情期紊乱和腺体失活等问题。

若是他的结论就这么放出去，必然会引起震动，若是消息扩散开来，一些需要大量使用能源的公司与组织，都会迎来巨大的压力——如果所有人都知道能源晶体会带来污染，而且是腺体失活这种真的会影响寿命和健康的事，市场上必然有大量的企业与公司受到影响。

当那些消息灵活的商业龙头，窥见了沈元清研究可能会带来的危机后，沈元清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沈元清在发现了数据后，也知道会引起恐慌，着手开始了“净化”方向的研究。而当他的净化研究刚有些成果的时候，便有人坐不住了。

能源有污染，只有这个消息的话必然会引起恐慌，所以沈元清不对外宣扬这个结论，他们也会按兵不动。但是如果这个污染有解决的办法，那无疑是谁先掌握，谁就犹如得到了屠龙刀，抢先他人一步发展出对应的产业。

于是沈元清带着小学徒出逃了。

而现在，他不仅抱上了元帅这条大腿，还有人提供经费和场地给他，供他开展研究，这着实令他有些惊喜。

梓风元并没有在研究所这边久留，在简单确认了研究所近日的结果之后，他便挥挥手告别，让沈元清自己加油。

沈元清分到了一个独立的实验室，这里之前应该是有人在使用的，此时紧急腾空了出来。面对毕恭毕敬的负责人，沈元清将自己需要的器材，药剂说出来后，他们几乎是马上配置好进行调试。

在仪器还在调试期间，人们也围上来，与他寒暄。

令沈元清有些惊讶的是，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甚至面对梓风元时有些谄媚的人们，自我介绍起来，几乎都是各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沈元清毕业的开阳大学，在他们之中也就只有一个建校历史长，资历悠久的优势。

不过当他们知道沈元清是以“特别顾问”的身份被第一集团军的元帅亲自带回来的时候，他们的神色变了变，也明白为什么是梓风元所长亲自带他过来了。

这样巨大的来头让他们对沈元清热情了不少，都不用沈元清开口询问，便一个个主动自我介绍。

他们有的是被梓风元所长亲自招揽过来的人才，也有的是通过内推获得入职资格的。但是像沈元清这样被梓风元亲自带过来，交代好好关照的，还是破天荒的头一个。甚至有人已经了解到“元帅和所长当众抢人”的逸闻，一下子就明白事件的中心人物就是这不显山不露水的年轻人。

沈元清此时已经不能说是香饽饽了，他几乎等于丢进alpha堆的发情期omega，人群对他产生了极大的热情。

研究所内是“研究小组制度”，也就是研究员们可以选择独自研究，也可以与志向相同的人组成小组，一起攻克项目。虽然他们还不清楚沈元清项目的具体详情，但已经有不少研究员主动表示愿意加入他的研究。

沈元清选择了全部拒绝。趁着仪器已经调试完毕，他谢绝众人，独自进入了实验室。

他刚一关门，人群之中就有人收敛了神情，目光莫名。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他们彼此之间对视一眼，没有说什么，各自散开回到岗位上。

沈元清这一路，可以说是风风光光，元帅座上宾，所长亲自领路，独享实验室……种种光环照在身上，但凡是个心境一般的人，此时都可能忘乎所以了。

但沈元清反而异常冷静

通讯终端响起了声音，沈元清有些意外——这时候会有谁来联系他？

接入通讯后，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出现了。

“云扬大人。”沈元清立刻站直身子，盯着视频通讯里的人。

“那边情况如何，那小毛头没整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来对付你吧？”

“没有，怎么可能。”沈元清哭笑不得。梓风元先生可以说是给了他极大的礼遇，他感谢还来不及呢。“我很感谢元……云扬大人带我来到邈星，我必然会全力推进研究进程。”

看到元帅，沈元清便更加意识到，他尚有责任在身，这是一场交易，他迟早要从元帅的羽翼下脱离，在那之前必须靠自己站起来。

“……”

对面的人忽然皱起眉头，似乎是陷入了沉思，随后才沉着脸道，“那边是他的地盘，我去了他得急，虽然揍那小子轻轻松松，但是这么一折腾起来，还是麻烦了，有什么危险，自己注意着点。”

“嗯？”

沈元清有点没明白元帅突然提点这个干什么。

“……”

当看到沈元清脸上的疑惑之意时，炽云扬瞬间意识到，自己方才又会错意了——这小子根本没在跟自己撒娇是吗？

“总之，这里不是你那大学，你家里那些人已经被处理了，学校那边也完事了，现在没有任何人能让你忍气吞声，尽管去做你自己的事，有什么情况我来罩着，明白吗？”

沈元清点点头。

他好像明白了，元帅大人是在表达对自己的庇护之意。

沈元清之前就发现了，炽云扬这位大元帅，不知道是不是种族特殊的原因，他与其说是不善言辞，不如说是并没有去学人类之间的客套话，有什么就说什么，直来直往，偶尔又容易闹别扭，就像一只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小兽。

他更喜欢用行动去表示。

沈元清坐过前往邈星的民航，他知道航线之上是不会有那么多风景的。细碎的陨石带将航路阻隔得歪七扭八，无法提速，漫游在其中只会觉得乏味困顿。可是在元帅的战甲里，他看到了很多美景。

集团军大部队都回到了邈星，他们先出发的反而姗姗来迟，可见是绕了远路。

一路上，元帅对他帮助颇多。不仅是派人跟进实验室意外的调查，还大半夜跑来医院治疗自己，举止粗暴却处处在关心自己，在知道原先的误会后，也没有停下那些行为，反而顺势达成交易关系，然后带着他大闹沈家。

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要是自己真的是元帅口中那个爱他爱到不行的状态，那也算皆大欢喜。

可惜，元帅别别扭扭，沈元清也知道自己的行动大多是“尽职尽责”的心态，去出演元帅预设好的“人设”。

或许，只能尽力拿出成果，才能算是他的“回报”吧。

背负坏名声什么的，沈元清是不介意的。不如说算上元帅从头开始给他的这些帮助，只是被人嘲笑两句的话就太赚了。

“感情”对于沈元清来说是一个陌生的课题。他暂时是搞不清楚的。

不过，不知道炽云扬是未卜先知，还是有些事情是逃不过的。几天后，在沈元清熟悉了实验室，并开始准备实验样品的时候，第一份报告出来，就让他发现了问题。

他上报的数据，和发回来的报告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