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北京城已经连续降温三天，气温陡然下到个位数，林凡披了件薄夹克，漫无目的在街头闲逛。
他已经无所谓网上的猜疑议论，只是在脑海里不断翻动时间轴，想找出到底是从哪儿开始出了问题。
小陆除了身体稍弱其他配件都是顶级，技术更是后卫线第一人，可依然无法入选国家队；而他，几度拼到抽筋才抢回来一个季军，还不是被人说踢就踢了。
在那些人眼里好像除了钱途和前途，其他一切都是过眼云烟，连亲生儿子都是放个屁就能打发的。
他直觉上清楚自己出了问题，对此非但不自怜甚至还有些庆幸。
［现在论坛上闹这么凶，我的一举一动都被追踪报道，他应该也看得到吧］
陆思远换了手机号，舍弃了所有社交媒体，消失的仿佛人间蒸发自一般。
哪怕林凡对此早有预感，可事实来临的时候依然被冲击的心痛难忍。
天边飘过几点雨滴，旋即下起倾盆大雨。
意外就像这场雨，来的不给人任何喘息余地。
周边脚步纷杂，所有人都在飞奔着跑向就近躲雨点，只有林凡依然保持原来节奏，漫步在雨中。
‘啪嗒啪嗒’
有几滴汇聚成团的雨滴沿着屋檐滑落，糊了他一脸，林凡抬头望天，任由水滴打在自己脸上。
冰冷彻底的水滴浸湿面孔，沿着骨骼线蔓延至四肢，可他并不觉得冷，反倒觉得舒畅，好似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温度。
“要给你买瓶沐浴露吗”
林凡抹了把脸上的水迹，微微掀眉看了眼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影。
他撑着伞，伞下没有一个人，水滴打湿他的全身，惨白色的石膏绷带随着水渍侵入逐渐深沉。
林凡艰难咽了口唾沫，扯了下嘴角，发出声冷笑。
他真的要比自己心狠的多，说走就走，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抛下他就像抛下不受喜爱的玩具，现在哪怕用‘自残’的方式逼他回来，收到的却是他变本加厉的自残。
行，他输了，他输得彻底。
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林凡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伞，弯腰接住伞的同时也搂住了他，隔着冰冷的衣物，透过三十七度的嘴，两颗热烈的心脏终于接轨，难度堪比太空空间站。
“你松开我。”
陆思远在他怀里叫的并不大声，好不容易骗到手的宝贝怎么肯放？林凡紧紧胳膊，把他搂的更近了。
“林凡，你牛逼了啊，为了逼我出来连国家队都退了。”
“我再不来你是不是也得发个退役声明了”
林凡垂眸看他，漆黑瞳孔看不出悲喜，声音低沉的像是晕开在水潭中的墨。
“也？”
陆思远突然哽住，像是被人拿捏七寸的蛇。
见他不肯说话，林凡再次开口：“我没想退役”
“我得等你回来”
淡淡一句话却在陆思远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我颤抖着指尖轻轻扯住林凡衣角，不仅是为了固定身形，也是害怕再次走丢的心惊。
“回不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像是可怜小猫的啾鸣，“我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高水平高对抗比赛，他们或许是对的，为了自己、中国篮球好，我该早点换条赛道。”
林凡紧紧箍住他不让他走，连声音都在紧追不舍：“陆思远！没有人可以让你放弃做喜欢的事情”
“你回头看看这二十多年为了篮球吃过的苦，想想挂满墙壁，塞满行李箱的奖杯奖牌”
“这都是你的天赋证明”
陆思远低着头不说话，但挣扎的力道明显小了。
“如果你不愿意回头看，那我们就往前看”
“我们，刚刚才创造了中国三人篮球的历史！”
“而你，在洲际赛官方MVP排行榜上排名第九！”
“这些都是你的天赋证明！没有人比你更有天赋！”
陆思远默然，这些天尽管屏蔽了社交软件，但依然有许多恶意私信通过各种途径找到他，他每晚入睡都必须开着灯才能睡着，否则一闭眼都是漫无尽头的人群，黑着脸围着他指指点点。
“如果我可以更厉害一点，或者说，如果我的身体可以更硬朗点不受伤，那或许我们就可以直接进奥运赛了。”
“这些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林凡轻轻搂着他，密密麻麻的心疼挤满整颗心脏，“我们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我们也做到了，剩下的只能教给老天决定”
“这个世界总有意外发生，只是凑巧这次发生在我们身上而已”
“但这不是你否定自己的理由，不要荒废自己的天赋，不要看着机会溜走，不要抛下我...好吗？”
雨势渐大，两个人躲在小小伞下，消失在水幕中。
*
陆思远的房间林凡自从无人居住后林凡一直有在打扫，但毕竟缺少居家物品，所以他们睡的同个房间。
窗外雨势渐小，浴室里的花洒紧接打开，两个人凑在一支花洒下，冲洗着肌肤，也冲洗着好久不见的隔阂和渴望拥抱的炽烈胸膛。
雨点打在窗台，噼噼啪啪的撞击声隔着玻璃也能听见，两个人的身影在玻璃上重叠，溅开的水滴画成道道水幕，流过玻璃上的身影，威风刮过树冠，颤抖着枝丫，倒映在水中的身形晃动的云雾迷蒙。
暴雨来得疾走得也快，雨过天晴后的彩虹挂在天边，笑的灿烂。
林凡抱着陆思远倚在床边看着彩虹发呆，激烈运动后的人儿就是容易陷入莫名思绪中。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还去集训营吗？”
林凡低头在他额间落吻，轻声说：“不去了，我就在这陪着你”
陆思远皱眉，不喜地试图推开他：“别闹。”
“我没闹”
“他们想要的只是我们拿到的洲际赛积分，以此在海选淘汰赛占得先机，至于去集训营报道的是林某还是王某，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实际区别，反正都是一个上不了场的替补而已，无所谓的。”
陆思远默然，其实这几天通过父亲偶尔泄露的几通电话里，他也隐约猜到了篮协的安排。
他们队野路子球员实在难以推心置腹，首选方案从来都是从CBA联赛中选一支受过职业训练，有职业素养的球队参赛。
那些‘大人’总喜欢把所有事都握在手心，把控全场的感觉。
野路子出身的球员对他们而言是团未知的迷雾，哪怕刮开迷雾后可能透出头等大奖，他们也不敢轻易尝试。
篮球不仅仅只有篮球。
“我们重新组织燚龙队，去打海选淘汰赛吧”
语不惊人死不休，林凡的念头比他预想的更离经叛道。
“我们去参加燚龙队，以什么名义呢？”
参赛的已经有中国队，国际篮协是不会允许一个国家同时有两支参赛队伍的。
林凡也陷入了沉默，他对自己和小陆的组合抱有无限希望，可左手边是近在咫尺的理想，右手边是理想背后更高层次的理想。
他希望能和陆思远一起踏上奥运会舞台，他也希望他们踏上赛场时披的是国家队服，堂堂正正的国家队服，不是临时赶制的，是背后印着他们名字的国家队正式队服。
两人站在阳台看云起日落，凉爽的风吹着两人，却吹不走他们心头的阴霾。
“没事，我们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
他们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可这样的话术连自己都难以相信。
当太阳彻底淹没，路灯亮起时，罗大炮和许立夫回来了。
他们一进来就发现了陆思远，开心大笑着上来打招呼，诉说好久不见的愁肠思念。
“小陆，你还知道回来啊，看我们老林想你想的瘦成什么样了！”许立夫总是以自以为幽默的调侃开头，把自己的思念暗戳戳裹在里面不让人发现。
罗大炮大大方方与他拥抱了下，笑着打量他：“你别说，小陆也瘦了不少，看起来也没少想咱们。”
陆思远笑着应下，四个人重新围坐在餐桌旁，好像回来了初识满腔抱负的时候。
“你和蚱蜢也好久没见了吧？他受邀去参加国家队集训营了，咱晚点时候再给他打个视频。”
罗大炮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说因为蚱蜢打进了国家队，他女朋友父母那边终于松口，同意他们在一起交往，或许等明年比完奥运就可以收到两人的喜讯了。
又说起前不久结束的洲际赛，大黑马赛博队在决赛和美国队打了两个加时，最后靠的贾森·穆迪强打篮下的造犯规罚球绝杀才艰难取胜，强的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赛博队是太平洋上某个岛国，占地面积甚至不如北京市区，人口更是少的可怜，以往的国际排名根本查无此人，谁知这次突然冒出了三个大汉，比赛打的风生水起。
罗大炮几乎看过所有参赛队伍的比赛视频，可他对这个赛博队却一无所知，干净的像是不存在一般。
许立夫喝了口白酒，酒壮怂人胆，红着脸怂恿道：“他们不会用了什么违规手段吧？”
“要不咱们匿名举报他们试试？”
“...”林凡抚额无语，他不明白什么人才会失败到打个篮球还要作弊，对许立夫的馊主意不抱任何希望也不发表任何看法。
说到兴头，罗大炮打开手机，熟练地搜索外网新闻，硕大的爆字突然沾满整个屏幕。
【美洲洲际赛亚军涉嫌作弊，国际篮联宣布取消比赛资格！！！】
众人陷入沉默，林凡更是无语——还真有人作弊啊？！
“这是不是意味着...咱可以保送奥运了？”
许立夫小声开口，但在空旷餐厅里显得格外大声，餐桌上的兴奋劲一下子沉到最底。
罗大炮扯扯嘴角，笑的极其难看：“你俩这次可亏大了，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名额，一个宣布退役，一个宣布退赛，白白便宜了其他人。”
陆思远拿筷子戳饭，缄默不语。
林凡也沉默许久，然后嘴角轻扬，笑出了声。
“这是不是同样意味着”
“我们可以重组燚龙队参加海选淘汰赛了？”
众人眼前一亮，好似身处迷雾看见照亮前路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应该没有都会有更新
（我努力，我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