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针转过十二，比赛时间所剩无几。
“陆思远顶着防守人后撤步三分命中！”
“唐焕风背身拿球，挤过防守后的秒传队友上篮命中。”
随着比赛推移，双方体力消耗越来越大，防守动作也越来越大，与之相对的得分命中率也在不断下降。
陆思远双手撑着膝盖不断大喘气，他的双腿像是灌了水泥，每次迈步都会感觉脚筋吊着的疼痛。
“比赛时间还剩最后十秒，双方打成二十平，只差最后一球就能分出胜负！”
“唐焕风背身拿球不断调整呼吸，队友全部拉开——”
“比赛打到这个份上，大家都耗尽了体力，现在比的就是意志力。”
“唐焕风背身单打，硬挤着林凡往里走！”
林凡手肘发力，青筋沿着皮肤微微凸起，像是蜿蜒曲折的山脉。
他卡住唐焕风的腰后发力点，不让他轻松转身投篮的同时辅助手不断着上前抢断。
唐焕风眉心紧锁，像是吞了一万只苍蝇那般难受，他心下发狠，有意沉肩发力，企图怼住林凡胸口让他呼吸不畅知难而退。
他微微后撤半步拉开发力距离，然后猛地一撞...
在那一刹那，他的脑海中只闪过两个字，糟糕。
“唐焕风主动发力，想要靠蛮力挤出投篮空间！”
“但林凡很聪明地让开了！”
“这招撤凳子看着很是眼熟啊，我怎么记得小陆也用过呢？”
看着唐焕风重心不稳险些摔倒的样子，何淼差点笑出声来，“唐焕风选手失去重心的同时也失去了对球的控制，躲在身侧的林凡伺机而动，抢先一步抢到球权！”
“比赛时间还有最后五秒，完全来得及施行最后一攻！”
“林凡选择把球传给三分线外的小陆！”
“倒也没错，现在这个时间点确实应该把球传给运球能力最强的球员，可如果真让小陆执行最后一攻的话，以他的体力能抗住这番压力么？！”
何淼的担心也点出了很多观众的心声，在他们眼里，陆思远太瘦弱了，比起其他运动员本就要小半圈的体格，在这么高对抗的激烈比赛下打满全场，不用说他，换其他对的任何一人来都会虚脱倒地。
陆思远接球后没有着急运球，而是冷眼观察了下场上形势。
重新起身的唐焕风脸红脖子粗地卡着林凡，蚱蜢也被对手贴身防守，好像只能他自己来了。
‘嘭，嘭，嘭’
篮球在地上不断回弹，小牛皮的扎实触感在手心翻涌，陆思远好似忘却了一切，甚至屏住了呼吸。
此时此刻，他眼中没有对手只有篮筐。
有人说：运动的极限就是挑战自己，初听时不懂，等到现在再次回味，他才明白前辈的意思。
陆思远垂眸运球，没有花式手段，只是简单的节奏变化。
左右左左右左...对手的反应在他眼里不断变慢，直到最后一次变向，陆思远轻松抹过对手溜进了内线。
“过掉了！过掉了！陆思远再次单人突破了对手！”
“他在中线停下了！会是中投吗？”
篮球从他指尖飞出，打着转儿在空中旋转。
“不对，是空中接力！”
“林凡和唐焕风同时起跳！”
“他们好像同时碰到了球！”
篮球在外力下改变方向，再次腾空。
白炽光笼着球身，散发着朦胧的，橘黄色的光晕。
所有人仰头望着，望着那抹光晕在空中悬停，而后跌向篮筐，先是磕在篮筐前沿，而后杂技般地在篮板间跳舞，最后的最后，那颗篮球终于耗尽所有气力，悬在篮筐上暂停不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浅短气流对它造成影响。
林凡敛神不动，陆思远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边，唐焕风咬牙死撑着，还在坚持希望。
终于，从窗户缝里吹来一阵风，带着雨丝，带着凉意，穿过每个人的胸前，也吹过疲惫不堪的篮球表面，将它轻轻推入篮筐。
“哔——得分有效，比赛结束！”
“啊啊啊啊！！！”
唐焕风两眼无神地跌坐在地，蚱蜢飞奔着跳过他去拥抱早已热泪盈眶的女友，许立夫和罗俊坤手牵手带着一小撮观众不断欢呼跳舞。
这粒进球将所有人的情绪点燃引爆，所有人或哭或笑地宣泄着压抑已久的情绪，除了两位当事人。
陆思远松了口气，脚底一软险些跌倒。
林凡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起，低哑声线中退去金戈毕露的杀气，转而是缱绻粘人的温柔：“恭喜啊，终于拿冠军了。”
“也恭喜你呀，是我们一起拿的第一个冠军。”
林凡的鼻尖热气似有若无地打在陆思远耳际，烫红了耳根又烫红了脸，他用手撑着林凡的耻骨，好不容易站起身，忽然感觉手里一热，像是被什么家伙蛰了一下。
“什么东西这么烫？”
林凡默默把球衣从裤腰里扯出，盖住了下半身，沙哑着声音解释。
“没什么。”
*
比赛结束的时候，主办方通过李指导邀请他们去参加庆功宴。
说辞一改往常，很是谦逊有礼。
‘庆功宴庆功宴，若是第一名都不去的话显得太过儿戏。’
几人左思右想，终于还是答应了。
由王吒作代表，带着家属还有其他编外人员参与宴会，主要就是吃货罗俊坤和不肯吃亏的许立夫。
“你们回酒店乖乖等着，哥一定给你俩搬桌满汉全席回来！”
觉得自己没帮上忙的许立夫誓要在其他方面补偿他俩，涨工资是没可能了，搬一桌酒宴来庆祝倒挺符合他的作风。
林凡谢绝不敏，带着陆思远偷偷溜回了酒店。
举办宴会的A栋灯火辉煌，在他隔壁的B栋像是被遗忘的孤岛，孤零零的只亮了一盏灯。
陆思远洗完澡，躺在床上双手合十静静听着浴室里的花洒声渐渐变轻。
‘吱嘎’
浴室门响同时，林凡赤着上身走了出来。
陆思远只瞥了一眼就迅速转过，捂着眼睛娇羞道：“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林凡挠了挠头，小声道歉：“昨天洗的衣服还没干，我也没其他衣服穿了。”
陆思远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卡通人物，思考了一秒要不要把衣服还给人家，但在秒针转动第二下的时候就打消了念头。
相比较自己赤膊，还是看别人赤膊来得更好接受一些。
林凡走出阳台将刚洗好的衣服抖落平整，顺势把陆思远的衣服也一并挂了上去。
“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下碗面条吃吧？”
别说面条了，陆思远现在饿的能吃下一整头牛。
但碍于面子，老让林凡洗衣做饭的羞愧，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你忙了一天也累坏了，今天我来做饭吧。”
林凡挑了下眉，不可思议地道：“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我本来就会好不好！”陆思远红着脸从床上鱼跃起身，“不就下面么，正常人都会的好不好。”
林凡莞尔而笑，看着小陆气鼓鼓地起身去煮水下面，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仿佛所有疲惫都被这一瞬的笑容驱散。
“你要吃番茄牛肉的还是老坛酸菜？”
林凡回头看见陆思远一本正经地拿着两盒泡面问他，实在没憋住，捂着肚子笑出了声。
“噗，这就是您说的煮面条啊，您好歹把盒装去掉，拿着面饼问我也像模像样些。”
陆思远假装愠怒地转身不理他：“爱吃吃不吃拉倒，哼，我自己吃两包！”
“别别别，我认错还不行么！”
“...”
几分钟后，陆思远捧着林凡下的面条小心吹气。
“我怎么感觉你什么都会，就连面条都做的这么好吃，简直跟商场里卖的一模一样！”
林凡把泡面盒子塞进垃圾桶最底下，掩口轻笑道：“就当你夸我了。”
“那你打算怎么谢我，我可不轻易夸人的。”
看着他的俏皮模样，林凡没忍住摸上了他的头发。
“以后出去打比赛你的衣食住行我都包了怎么样？”
陆思远头皮一麻，从未有过的悸动在心底划过，仿佛有串电流顺着头皮一直流到脖颈。
他微微缩头，躲开林凡的手掌，轻声嘀咕道：“这种大话我可不信，等你以后进国家队了我才不信还会有闲心管我死活。”
“怎么不会，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喜欢给你做饭。”
陆思远呼吸一窒，好一会才缓过神，低头啜了口面汤，不敢与他对视。
沉默中彼此的呼吸声变得格外炽烈，好像就在耳边。
林凡喝了口酒店特贡的土烧酒，压着心跳颤抖开口：“一直以来都没问你，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感觉？”陆思远放下筷子沉思了会，然后难得正经地开口道，“和你待在一起让人很放松，很安心，你会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而我只需要像个傻子一样吃吃喝喝什么都不用管。”
“听着像雇了个管家。”
陆思远嘿嘿一笑：“那不是，你比管家有用多了，至少篮球打的很好！”
林凡眸色渐沉，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反着灯光，像是点缀银河的繁星：“除此之外呢，没有别的了吗？”
“嗯...还有像家人一样的亲切。”
带着醉意的问答在黑夜中浮沉，酒壮怂人胆，两人第一次袒露心扉地谈心。
“你觉得，不同于大众的性取向会是变态吗？”
“怎么会，现在早不是大清了，追求自由恋爱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权利，如果一个人连感情都不能随心控制，那又如何谈得上人生自由呢？”
看着陆思远高谈阔论人生自由论的样子，林凡止不住地笑。
‘他好像并不抗拒我，如果我现在就告白呢，他会答应吗？’
林凡将杯子里的白色上头饮料一口喝完，深吸一口气后才缓慢开口。
“陆思远”
“干嘛？”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醉意。
林凡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下，没有想象中的烫人，反而有点凉凉的，摸着很舒服。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地喊你名字。”
“其实有些心里话我很早以前就想与你说了。”
“我俩第一次碰面并不愉快，你是北大新招的最强高中生，而我肩负着振兴北体大的重担，针尖对麦芒各为其主。我当时在想，这小屁孩怎么这么臭屁啊...”
“那场比赛里我受了伤，险些因此退役，但我明白，哪怕我没有受伤也无法带领球队打败你获得冠军。”
“在你进的第一个球时我就被你吸引，你身上没有功利心没有胜负欲，只有单纯的对篮球的热爱。”
“那股肆意妄为的热爱吸引了我，我止不住地想要了解你，接近你。”
“我很庆幸自己能遇到你，也很庆幸能与你一队打球，在你身上我学到了很多。”
“我学会了享受篮球，热爱生活，以及如何表达爱意。”
“或许你不相信，但我确实爱上了你，无法克制地喜欢你。”
一口气把心里话说完后，林凡低头在等陆思远的回应，等待许久还没回应，他伸手戳了下。
‘噗通’
陆思远红着脸摔倒在沙发上，两颊绯红的像是广西的晚霞。
林凡哑然失笑地摇摇头，弯腰将他抱起，轻轻放上床铺。
“傻孩子，乖乖睡吧。”
在林凡转身之际，他的胳膊突然被双手抱住。
陆思远闭着眼，把脸贴在他手心，嘴里轻声呢喃道：
“林凡，一起睡嘛。”
喝醉酒后的陆思远力气大到惊人，一把将林凡拽倒在床上。
他脑袋里像是有道惊雷闪过，‘嗡！’的一声巨响，整个人失去所有力气地倒在他身边。
晚风吹过窗帘，灯光乍现的暖黄在阳台浅浅浮沉，随着夜色渐浓，晚夏鸣虫的啾啾声变得若不可闻，似有若无的电机声像是在无尽大海上航行的帆船，承着两人份的重量随浪翻腾。
作者有话要说：赶榜成功！
我可太牛了，哈哈哈哈哈！
都盖同一床被子了，小陆你就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