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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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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把它吃了………”闻言,穆白的眼睛都跟着瞪直了,鼻间萦绕着从白玉盅里散发出的浓郁椰香。

闻起来的味道和早上她给的毒药不一样,又都是甜滋滋得不断冲刷着口腔。

他很想吃,但上一次她戏弄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让他怯懦得不敢应下。

身体后倾靠着椅背的林宜臻指尖半屈敲着桌面,三长一短,彰显着她的耐性即将告捷。

她问:“你不想吃。”

“想。”当然想,手指抓得掌心发红的穆白在心里大声地喊,也怕她的再一次戏弄。

昨天更嫉妒上为什么学院里的狗,野猫吃得都比他好。

“那你为什么拒绝。”

“我………”手指头相互扣着的穆白垂下头,讷讷得不说话,又担心拒绝后她真的会把那么好吃的东西喂给让他嫉妒的野猫,猛地抬头。

“你说是给我吃,真的吗。”

小心翼翼的眼神,哀求又可怜的语气,无端令林宜臻想到曾在她屋檐下躲雨的小猫儿。

只不过小猫对她而言几乎是可爱,治愈的,眼前的女人完全是相反的形容词。

林宜臻停下敲击桌面的手,深邃的眼皮半掀:“你可以选择不吃。”

咬得下嘴唇泛起一圈牙印的穆白立即慌了的抱起桌面的椰汁冰糖燕窝捧在怀里,又生怕她反悔的往后退一步:“既然你都答应送给我吃了,那就是我的,你可不能再收回去。”

“我从不做食言而肥之人,不过。”林宜臻话锋一转,“你得用自己的碗来装。”

林宜臻的目光无意落到他藏污纳垢的指甲缝里,身上浆洗得发白的衣服上沾着的一团墨渍,椰汁冰糖燕窝洒出来后弄湿的衣襟,眉心一拧。

她从不承认自己有洁癖,只是看不得邋遢的脏东西。

“谢,谢谢。”得知她不会要回去后的穆白跟着松了一口气,掏出自己洗干净的小破瓷碗时,头一次明白何叫窘迫得想要寻条地缝往里头钻进去。

他带来学堂的碗分明是家里最好的一个碗了,虽然碗的颜色发青带灰,粗糙的边缘像癞ha蟆背部突出的颗粒感来得丑陋难看,但它破口的地方只有一处,要知道家里头的其它碗豁口处最少也得有三处,害得他吃饭时都得要小心会被割伤嘴巴。

穆白注意到她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自己的碗上,那颗高高揪着的心也跟着缓缓地缩回去。

心里陡然升起,她这个人也怪好的。

穆白生怕她突然反悔,当即端着白玉盅里的甜汤倒进自己的碗里,本来是打算直接喝的,忽然发现里面有着透明胶状的粉丝,忍不住用筷子挑起几根放进嘴里。

放进嘴里的粉丝滑溜溜的带着甜味,细软丝滑,吃得穆白的眼睛迸发亮光:“这个粉丝的味道好特别,好好吃。”

粉丝?

大脑本在放空中的林宜臻移向他碗里说的粉丝,嘴角微抽,如果她没有看错,他说的粉丝应该是鱼翅才对。

林宜臻并未贬低他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样,更没有长谈高论的纠正他这不是粉丝,而是千金难买一克的鱼翅,只是用着很稀松平常的语气告诉他:“是很特别。”

以至于等后面穆白知道他一直以为的粉丝不是粉丝,而是珍贵的鱼翅时,心里都很感激那个时候的林宜臻维护他那颗自卑又敏感脆弱的心。

穆白先用筷子把里面的料挑出来吃了一半,才依依不舍地留下另一半。

好吃的东西他都舍不得一次性吃完,否则吃完就没了,还是得要多分几餐吃才行,也能把好吃的留久一点。

“那个,谢谢你。”等吃完后,穆白抚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红着脸颊支支吾吾的道谢。

“你的食盒我会洗干净后还你的。”

“不用,还有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碰我的任何东西。”发觉屋里气味有些大的林宜臻转身往外走。

“我,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的。”因为一碗甜汤,穆白认为她就是嘴硬心软,要不然怎么嘴上总说着要打断自己的腿,现在都还没有动手。

当然,他才不是真的想要被她打断腿,就是单纯来比喻一下嘛。

下午是射科。

难得吃饱一回的穆白第一次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感,连走路都不在带飘,摸了摸饱腹感的肚子,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感受到吃饱是什么滋味了。

还没等他去到校场,就遇到一个匆匆跑来的女人拦住他的去路。

穆白认出她是隔壁村里和姐姐交好的人,姓赫,叫赫羽。

赫羽相貌普通,身量也普通,家境也普通,属于那种把人扔进人堆里再也找不出的普通。

跑过来的赫羽连气都没有喘匀,两只手搭上他肩膀晃着:“阿青,家里,你家里出事了,快点回去看一下。”

姐姐去世后,他顶替姐姐以姐姐的身份活下去,家里便只剩下阿爹一人,难不成!!!

穆白想到那个可能,本就蜡黄的小脸瞬间垮下来,顾不上要上的课,拔腿就往外跑:“我,麻烦赫姐姐帮我同夫子告个假。”

“不是,我陪你一同回去吧,要不然依靠你的两条腿,天黑都不一定能到家。”赫羽想要拉过他的手一起走,又被他很快甩开。

只不过一个细小的触碰,倒令赫羽的心里泛起一丝狐疑。

奇怪,好友的手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瘦小了,瞧着倒像个男人的手。

随即摇了摇头,也许是因为弟弟去世后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好友好端端的一个女人,怎么能把她错当成男人。

穆白即便在担心阿爹会出事,也没有租借马车,而是选择了价格更为低廉的牛车,更拒绝了她为自己出钱的举动。

他家里虽然穷,也没有穷到连人家几文钱的便宜都占,何况赫羽家里只不过是比他家有钱一点的富农。

对于其他人来说,上课时少一个穆白,多一个穆白都没有任何区别。

连绵细雨多日后,还是第一次天晴后在室外上课。

换上枣红色骑马装的林宜臻如瀑长发高束,脚踩鹿皮短靴,眉眼间透着凌厉的英气。

“阿蛮,你等下可得要手下留情才行,知道不。”牵着一匹马过来的林霜寒吊儿郎当的吹了一声口哨,姐俩好的勾肩搭背。

“我最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你要不要听下。”

正在擦拭弓箭的林宜臻连眼皮都未掀:“如果我说不听,你难道就不会说了吗。”

“怎么可能,不过你这人也太无趣了点,一般人都不应该很好奇的吗。”林霜寒跟着嘟哝,真不知道她那么无趣的一个人是怎么活到那么大的。

“你刚才也说了我这人无趣。”林宜臻顺势借用她的话头,也堵住了林霜寒欲喋喋不休的一张嘴。

得,她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作孽不可活。

林霜寒向来不是个遇到挫折就放弃的人,反倒是越挫越勇的凑过来:“咳,看在你那么感兴趣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前几天不是和你说悦春风新来了个花魁吗,我后面也去瞧过了,确实同张老六她们说得一样,和那位长得极为神似,你要是见到了,保证你也会认为像。”

说得嘴巴都快要干了的林霜寒侧眸端详着好友的神色变化,发现仍和之前一样淡淡的,感情她像是说了个寂寞。

“我还听说,那位也曾去悦春风了。”她没有说是谁,因为那个人是谁,彼此间都心知肚明。

林宜臻的反应仍是淡若白开水:“长得再像又如何,他就是他,不是任何人。”

“啧,我说你这个人怎么都不开窍啊。”

“夫子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正好打断了两人的说话声。

随着落日余晖渐渐藏入山峦之中,洗完澡回来的林宜臻推开房门。

屋里静悄悄的,连月光轻软地落在窗边的一枝山茶花上,如坠深雾。

桌上是摊开的一卷画轴,画上未曾染丹青。

下午乘坐牛车赶回梨村的穆白急得都快要上火,也痛恨起自己为什么非要省下那几文钱,要不然现在指定早到家了。

同乘一车的赫羽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又深知自己向来是个嘴笨的,翻来覆去也只是说出。

“阿青你别太担心了,穆叔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说不定刚才跑来学院报信的人只是往夸张了说,就是为了骗你回去。”

坐在牛车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的穆白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但他现在整个人快要被无尽的恐慌给彻底淹没,呼吸亦是沉入湖底。

因为他怕,怕回到家时,自己假冒姐姐的身份被揭穿,也害怕阿爹落在脸上的巴掌,更害怕阿爹那能得把他溺毙的恨意。

以及一句又一句的质问:“怎么死的人不是你!”

牛车继续往前行驶时,清冷的月光下,一个小孩子突然从草垛里跑出来,吓得赶车的妇人大骂一声。

“你是谁家的小孩啊,大晚上的跑到路中间,就不怕被马车给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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