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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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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泰端了一碟糕点,静悄悄地在她身后,站了半晌才走过来,“观察你很久了,一回来怎么愁眉苦脸的,这可不像你平时的行事,什么时候也学会唉声叹气了?”话未了,他自觉拿起糕点,塞了一嘴。

“大哥,昨日我去见了金斫。”

庄泰拿糕点的动作迟钝了下,“你去见他作甚?不是早就拷问过了?你问清楚那孩子被扔在哪儿了?”

“没有,他始终不肯说。金斫的脾气,你我都知晓,只要他不愿意说,就是拿刀撬开他的嘴他也绝对不会屈服。”

庄秦欢心里堵得慌,事情好像解决了,又好像没有得到最后的结果。

前世,周秀昌的儿子迟迟没有线索,才造成人人都想在统领之位上分一杯羹。除了周寅之外,朝中上下觊觎统领之位的不计其数。京安天子夏狸贵为九五至尊,其他事情上做主是天经地义,唯有这一件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年,周秀昌帮衬夏狸,带着苍牙军甘愿俯首称臣,誓死保护京安,本本分分在夏狸手底下只做一个统领之位。他智谋、学识都不差劲,一半的江山就算给他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反对。也正是这点,让夏狸有了担忧恐惧。

眼下,周秀昌神志时好时坏,夏狸虽表面不管这统领的位置究竟鹿死谁手,背地里是一把劲也说不定。功高震主这样的事历朝历代并不少见。统领的位置,更是无论是谁想参合一脚,说白点,苍牙铁面骑的统领最好还是由他夏家的人当,不为别的,只为听话。

庄秦欢这两年来,时时被召入进宫,每每与夏狸交谈都甚是谨慎。她装作目中无人,一开始就让夏狸错认为她这个人脾气不好惹,以免朝中多嘴多舌的人背后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

思来想去,做一个不好招惹的统领,让人忌惮三分。这样,她耳根子也好落个清静。哪怕是别人只是做足了表面功夫奉承她,也好过当面指名道姓的谩骂。可于百姓而言,当今京安的统领,乃是巾帼不让须眉。

庄秦欢面儿得罪不少人,朝野中奸佞之臣多有记恨她的。一些人胆子大,仗着天子恩宠鱼肉百姓、任意妄为。每逢有冤假错案,必定会有人举着一纸诉状跪在统领府前,堵着下朝回来的庄秦欢,届时,将冤屈申诉出来,定能有个重新翻案的机会。只要是真的蒙冤,且证据确凿,秦欢总会帮上一帮。这样,有了京安统领的庇护,错案、冤案也终于大白天下,给凄苦势薄的百姓一个交代。时间愈长,人人也都知道了,统领府上住的是一位明理嫉恶的女统领。到了各种节令,统领府的门前总是堆满一批又一批的地方土特产。甚至有一些百姓自发的组织起来在道观和寺庙以庄秦欢的名义捐赠了不少香火钱。

少顷,庄泰感叹金斫的为人:“是啊,此人看着纯良无暇,想不到是蛇心蛇面,装了那么些年。他嘴里的话如今我是不敢信了,七年前要不是咱们兄妹俩命大,早就让火给烧成灰烬了。”

见秦欢一言不发,他推了推手边的糕点,“发什么愣呢?赶快吃,一会儿沾了雨水就不新鲜了。我可是让厨房——”

“大哥,我记得是在北崇那一带,前些日子你不是带兵刚走过一趟嘛,可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秦欢打断他的话。

庄泰疑惑:“金斫是不是告诉了你什么关于那孩子——?”

秦欢否认:“不,是我想在北崇四处看看。北崇是京安和戎丹的交界之地,来来往往的人最多,也最繁杂,也许有人知道一点什么消息。”

庄泰担心道:“欢儿啊,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不是在京安呢。如今天下除了京安,还有戎丹、北境和鹿陀。且不说鹿陀人少,不如一个宜州大。可是戎丹呢,戎丹旧部地处蛮荒,野兽经常出没,狼群到处成群。已经过去两年了,要是把孩子丢在了蛮荒之地,这……哪还有什么活命的生机?!戎丹王觊觎京安不是一天两天了,想要去那里寻人,可能吗?你别忘了,三年前,戎丹王可是一心要杀了你,夺下京安——”

也许是庄秦欢的想法,让庄泰有了恐慌,他拉着秦欢的手,温和劝导:“欢儿啊,大哥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什么,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实属不易。娘临死前再三叮嘱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你如果有个好歹,你让为兄怎么活下去?”

庄秦欢露出微笑安慰他:“大哥,你放心,欢儿已经长大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庄泰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你答应大哥,千万别冲动,凡事要先考虑自己的安全。”

“大哥说什么我答应了便是。”

她实在是拗不过他这个兄长。

俗话说,长兄如父,这些年,庄泰投在秦欢身上的精力只多不少。父亲去世后,他们兄妹二人就随母亲颠沛流离多年,母亲染了一身的疾病,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踏实定居了下来,不到一年,母亲也撒手而去,独留十岁的秦欢和十七岁的庄泰。兄妹俩艰难险阻地活着,到了现今这个地位,期间的磨难,已然不是片刻能讲清楚的。

庄泰人有时候有些马马虎虎,做事三分钟热度,前一秒还拉着秦欢去山林打野味儿,后一秒也许就因为和哪个樵夫攀谈甚好,同人下山喝酒去,就忘了还带着个妹妹出来,总是让秦欢在山上等他到天黑。或者,在西崇一战中庄泰热情自荐领了几千军马,自信可以打击敌人的后方,端人家的老窝,可他也会因为地势不熟悉,常常带兵就带进了山沟沟里。前方已经收兵要庆贺大捷了,他倒好,还蹲在地上画地图。可无论如何,这个不靠谱的兄长是千辛万苦把秦欢拉扯大的,她心里感激,也明白兄长的一番苦心。

庄泰忽然敲敲脑门儿,“忘了和你说,今日鹿陀的使臣到了,住所什么的我都安排好了。他们休息一夜,明日进宫,皇上命我在大乾门去迎接。明天你也别练兵了,和我一道去,见见人,别总是躲着。再怎么说,你也是京安的统领,老是装病谢客,驳了皇上的面,长此以往,恐留人诟病啊。”

“之前不见,他们自会认为京安统领是一个不讲人情面,冷血无理的人,心中虽谈不上敬仰,却也会小小忌惮。而今见了,便会让他们觉得是京安朝中无人,心里估摸着是不是该有求于他们才出面的。也不过是一群看人下菜碟的老使臣,翻来覆去聊的都是那几样,我也听说腻了。不如这一次依旧饶过我,让我自在几天。”

庄秦欢难得用俏皮的语气和庄泰说话,他自然答应这个妹妹。

“你这是诡辩。行了,大哥是说不过你,既然不去见使臣,那就去做另一件事。”

“还有何事?”

庄泰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妹妹,似笑非笑道:

“相亲——”

按照庄泰所说,秦欢的年龄已二十四,寻常人家的女子,到了这个年纪,不是嫁作人妇,就是已经怀抱稚儿,唯有他这个妹妹,还是整天刀枪棍棒的,没有一点姑娘家的娇弱。这样整日打打杀杀,何时才能完成人生大事。

老早之前,庄泰在秦欢面前提起过,都被她当成了耳边风,吹一吹就过去了。她心里苦笑,前世的庄秦欢,何尝不是一个肩不能挑担、手不可抬物的娴淑女子。那时娇弱的她凡遇到麻烦事,有心无力。后来,叛军压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亲哥哥被人一刀割喉,庄氏家仆个个被人吊在城门受尽耻辱——

诸如此类,她微微回想起,心中的悲痛还是不能隐去。

还有——前世死于乱剑之下的左平桢。

这原本属于他的位置,这一世,秦欢拼尽了全力,走了一条原本归于他的道路。

只为让他在别处好好活着。

只要她坐稳了统领之位,或许这次,左平桢就不会死在她的面前?

不管怎样,她都要改变前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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