卲衍话音刚落，另外两人都呼吸一滞。
“邵小姐的意思是，那个老太太不是人？”念婷表情惊疑不定：“不会吧。现在还是大白天的，就算是鬼，也不该是白天出来啊？”
卲衍翻了个身，脑袋枕着手臂面朝两人：“至于那个老太太是什么，我不敢肯定。不过你们没发现吗，刚才她走出来的位置，根本容不下一个正常人通过。”
张璋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我去看看！”
她从房间里跑出去，走到刚才老太太走出来的地方，探头一瞧，顿时头皮发麻。
新老宅子中间的那道缝隙，顶多有她一个巴掌宽，中间杂草丛生，半点阳光也照不进去。狭窄的通道细长，尽头就是小优口中锁着老太太的那个钟楼。
这别说是个人了，就算是条蛇，肥一点儿都游不出来吧！
张璋浑身发寒，扭头就回了房间，念婷见她脸色不好看，也明白了卲衍说的都是真的。
“既然不是人，又能大白天的出现，那她会是什么？”张璋舔了舔下唇，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小优还说了句‘你们也能看到’……”
张璋搬着屁股下头的小凳子，挪啊挪，挪到卲衍床边：“衍姐，你不是老玩家吗？以前有没有通过这个副本？剧透一下呗？”
卲衍耸耸肩：“这个本我没见过。”她想了想，补充一句：“而且我可以肯定，整个白焰都没有人见过这个本。”
张璋惊讶地瞪大了眼。
念婷犹犹豫豫地说道：“或许……是新副本呢？不是系统更新了三天吗？或许会增加几个新副本也说不定。”
张璋坐立不安，还是撸了袖子站起来：“小优那问不到，可她不是跟那个大学生村官关系很好嘛？我去问萃萃！”
张璋说完就窜了，念婷又见卲衍也站了起来。
“邵小姐，你也要去？”
“啊，不是。”卲衍从床边掏啊掏，掏出来根鱼竿：“我看这里有鱼竿，想去钓个鱼。”
“……”
卲衍抖了抖鱼竿，拿起草帽扣在头上，扭头问念婷：“你去不去？”
念婷摇摇头。
“那你好好休息。”卲衍跟个退休老大爷似的溜达出去了。
毕竟这是个S级副本，卲衍笃定，像现在这样的清闲又安全的时光不会太多。通副本也要讲究劳逸结合，见缝插针地休息才是养生王道。
卲衍记得，村口牌坊不远有条小溪，她的目的地就是那里。
从晋家出来，顺着村路往那走，淳朴的老乡见她眼生，知道她一定是游客，便总会跟她打招呼。
这个送两根刚洗好的小黄瓜，那个塞个小水桶，等卲衍走到村口时，她手里已经拎满了东西，感觉今天不收货个七八九条大鱼，还挺对不起各位老乡的。
还没走到牌坊那，卲衍隔着老远就看见了张璋，她这会儿正混在村委会里，胳膊上戴着红袖章，跟萃萃有说有笑，帮着发宣传单。
“衍姐！”张璋朝卲衍招手，身边萃萃也回头看向她。
卲衍走了过去，抖了抖手里的塑料袋，展开问她：“爆米花，吃不吃？”
“呀，哪儿来的？”张璋两手抄进去抓了两大把，往萃萃手里塞了一把，自己捻了个丢嘴里。
“老乡给的。”
“你也是来做志愿者的吗？”萃萃问。
卲衍下巴往旁边小溪那儿抬了抬：“我去钓鱼。”
“那儿水太浅，可没有什么鱼。”萃萃笑起来，俯身从泡沫箱里找了瓶冰一点的矿泉水，塞给卲衍：“顶多有几只青蛙小龙虾什么的。”
“那就钓小龙虾。”卲衍从善如流，走到树荫底下，找了个瞧着顺眼的大石头一坐。她戴上草帽，往鱼钩上钩了个爆米花，在张璋和萃萃的笑声中，煞有介事地往小溪里一丢。
随后，她打开直播间，在功能界面找了半天，找出了有奖竞猜。
【叮！您已开启有奖竞猜功能，设置选题：今天能钓上几只小龙虾。】
【选项A：5只以下选项B：5只以上】
直播间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间，随后弹幕慢悠悠飘满屏幕。
【我怕是走错地方了，后退抬头看一眼直播间，嘶……】
【开什么玩笑，我是来看主播大杀四方的，就给我看这？呸！老子选A！】
卲衍并没有介意弹幕在说什么，她不善言辞，也不会跟弹幕互动，于是放那不管，主打一个随缘，哪位施主善心大发打发两个，算她纯赚。
她拿石头把鱼竿压住，背往树上一靠，草帽遮住脸，掏出根黄瓜嚼啊嚼。
不远处，萃萃跟张璋的聊天声时不时传进她的耳朵里。
“……其实人家家的事情，我也不太好多说什么。”
“我们就住在钟楼前面，心里怪害怕的，你就跟我说吧，不然晚上我都睡不好觉。”
“那，那你们别跟别人乱说。”
萃萃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小老太太神出鬼没的，说是被锁在钟楼里，可晋家人总也锁不住她。”
张璋想到刚才她看到的那个杂草丛生的狭窄缝隙，顿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怎么会锁不住呢？难道小优奶奶会掀了天花板往外飞不成？”
萃萃犹豫再三，还是压低了声音对张璋开了口。
“我先从头跟你讲讲晋家……”
萃萃刚被分来赵家村不久，就知道晋优是她的学妹，既然有这一层缘分，她们自然比旁人亲近，小优放暑假时，拉着萃萃来家里吃饭，那次是萃萃第一次靠近钟楼，也是第一次见到晋优家里人。
晋家七口人，除去被关在钟楼里的老太太，剩下两家分别是小优一家三口，和她大伯家一家三口。
小优有个堂哥，生下来就是个脑瘫儿，十三岁上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卧床至今生活不能自理；小优是个独生女，被四个长辈当眼珠子似的疼爱。
小优考上大学那一年，家里掏钱请全村人吃饭，大伯抹着泪嘱咐小优，说她聪明，要好好读书，就算读到国外，家里人砸锅卖铁也给她供出去。
“她大伯还让小优以后找个洋人生儿子，生几个金头发蓝眼睛的小小子，都姓晋。”萃萃边说边笑。
张璋若有所思：“小优家里人真好。”
“是啊，他们家人特别热情。”萃萃看了一眼树下似乎已经睡着了的卲衍：“他们说我八字好，旺他们家的人。”
卲衍没说话，摸出另一根黄瓜，往她那一递。萃萃笑起来，也没多说什么，接过黄瓜掰成两段，跟张璋分吃：“我说到哪了？”
“说到他们家对你好。”
“嗯嗯。”萃萃咬了一大口黄瓜，清新脆爽，瞬间消暑。
萃萃第一次走进晋家大门时，就看见厅堂正中央供着两张黑白遗照，小优说，这是她爷爷奶奶。
那天，晋家人不仅留萃萃吃完饭，当晚甚至坚持要留萃萃在家过夜。萃萃正好和小优很投缘，想到以后要在这个村子工作起码三年，也没推辞，当晚就住在晋家空出来的客房里。
那也是个八月，当晚正是满月。
半夜不知道几点，寂静的院落里传出小优的声音。
萃萃从床上爬起来，床边就是窗户，她探着身子，脸贴在玻璃上往外看。
空荡荡的院子中间，站着一个瘦小的背影，她留着齐耳短发，背对着萃萃，用手背朝她招手：‘你出来，我来找你玩。’
“我睡得迷迷糊糊，当时也没觉得不对劲，起身就往外头走……”萃萃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
“不对啊，小优不是长头发吗？”张璋不知不觉也压低了声音，瞪大了眼问道。
萃萃噗地笑出声：“对啊，所以喊我出去的根本不是小优，是她奶奶。”
张璋脸色都变了，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她背对着我时，声音还挺像小优的，等我走到院子中间了，她自己又回过神来了，转过身看着我，凶得要死……”萃萃插着腰，竖着眉毛学老太太说话：“你是谁，来我家干嘛！半夜三更不睡觉，滚回去！”
见张璋被吓得不清，萃萃恶作剧得逞，咯咯直笑：“我当时也是被吓得不清，因为下午分明刚刚看到她老人家的遗照，就摆在晋家最显眼的地方。第二天一早，我把这件事跟小优说了，她也跟着吓了一大跳，一个劲说不可能，搞得我也怀疑，是不是我半夜做了噩梦。”
“后来隔了好几天，小优才来找我跟我道歉。她说因为老人家身体不好，脑袋也不清醒，家里人怕她走失，所以把她关在钟楼里，已经好多年了。”
“至于遗照，小优解释说农村里有风俗，老人家若是身体不好的话，要挂个黑白照片骗鬼差，能让老人家寿命延长，所以家里人才会把她的黑白照片和爷爷的遗照挂在一起。”
说到这里，萃萃神情又有些疑惑：“不过说来也怪，小优说，钟楼的锁并没有坏，以前她奶奶也从来没从钟楼里溜出来过，所以她才不相信那天晚上，是她奶奶真的把我骂了一顿。”
张璋双手抱胸，蜷缩成小小一团，小心翼翼地问：“今天我们也看见她奶奶了啊。”
“对，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小优奶奶就时不时会溜出来，就在他们家到处溜达。”
两人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卲衍倒是动了动，伸手把鱼竿提溜起来——第一只笨蛋小龙虾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