卲衍从巨大的白光中，感觉到许冬天抓住了自己的手。
他活下来了吗？
他能成功逃离这个副本吗？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胚胎，沉浮在透明的液体里。周围是漆黑一片，无数光点围绕在她周围。
不，她自己好像也是其中一个光点。
失去了身体的束缚，她的思绪到哪，视界就随之到哪，她看清楚了，那些光点并非光点，而是一个个发着光的小小芯片，这些芯片渐渐汇集在一起，成了小小的银河，与无数光束一般的银河一起，朝着远处某个目标飞奔而去。
银河奔腾的目的地，是一个……人？
他站起来了，卲衍看不清他的五官，却很清晰的感觉到他正注视着自己。
“谢谢你。”那个人温柔地看着卲衍：“因为你的努力，我获得了更多的权限。”
卲衍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她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兔女郎？”
男人没有表情，但卲衍分明感觉到他笑了笑：“对，你还记得我。”
卲衍怎么会不记得他，他的声音让人印象深刻。
“所以，我现在在哪。”卲衍问道：“还在梦魇游戏里吗？”
“是的。但是你把游戏撕开了一个口子，现在你能窥见一部分的真相。”
卲衍对所谓的真相并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回家。
“你现在还回不去。”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我还没有这样的权限，你必须走到最后，面对那个选择题。”
选择题。
“所以，选择题是真的。”卲衍点点头：“所谓的选择题到底是什么？一个选项是可以回到现实，那另一个选项呢？总不能是留在游戏里吧，哪个脑残会选择留在这个鬼地方。”
男人又笑了。
“另一个选项，是成为高等人。”
“高等人？什么意思？”
银河开始闪烁，男人语速加快：“梦魇游戏是高等位面一个真实的游戏，想想你直播间里的那些观众，你不会以为，他们都是我们那个位面里的人吧。”
“你的意思是，我们其实是‘高等人’捉住戏耍的虫子？”卲衍情绪波动，周围的液体漾起层层涟漪：“他们有什么资格！”
“你不愿意成为高等人？”
“当然不愿意！”卲衍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妈还在家煲好了汤等我。”
周围光斑闪烁得更快了，银河变得模糊不清。
“漏洞快被发现了，我的时间不多。”男人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卲衍：“我会在最后等你，希望你还记得你今天的选择。”
男人的身体突然溃散，变成无数萤火虫融入银河，周围光波闪动，卲衍的思绪从液体里抽离。
睁开眼，她已经回到了梦魇游戏的休息大厅。
耳畔是张璋痛哭流涕的嚎叫：“你活下来了！”
卲衍转过头，看见张璋紧紧抱着一个瘦削的男人，鼻涕眼泪抹了男人一身：“太好了，你活下来了……”
许冬天四肢健全，穿着与卲衍记忆中如出一辙的黑色衬衫，表情茫然无措地被张璋抱着。
像是个被当众非礼的黄花大小伙。
队友们都在附近，而休息大厅里，更多人朝他们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
“就是他们搞崩了副本。”
“系统提示要更新，也是因为他们？”
“我在这个游戏里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系统提示要更新。他们到底在副本里干了什么？”
卲衍拍了拍哭得五官缩在一起的张璋，对众人说：“走，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说话。”
休息大厅隔壁有一条街，与纯白的大厅不同，这条街霓虹闪烁，各式各样的招牌在黑暗中立林，吸引玩家的到来。
几人进了一家昏暗的酒吧，酒吧里人不多，他们在角落的卡座里，看上去并不起眼。
许冬天打了个响指：“庆祝我的重生，我亲爱的朋友们，今天不醉不归！”他笑着，冲张璋抛了个媚眼：“特别是这位善良的小姐，我欠你一条命。”
张璋脸红着低下了头。
卲衍觉得好笑：“你请客之前，是不是应该看看自己的账户余额？”
“我什么时候差过钱……”许冬天话说到一半就哑住了：“我钱呢？”
他任务积分和点券账户也被清零了，但也比卲衍好一点，他继承了自己曾经的直播间，并没有被踢到新手关重新来过。
大家的神情都很轻松，岳小胖摊着肚皮往后一瘫：“没想到玩崩一个副本，会让整个游戏版本更新。我们终于有休息时间了，虽然只有三天。”
“三天什么？”卲衍问。
张璋推推眼镜：“衍姐也没听到系统提示么？”
在其他人被弹出副本的第一时间，整个游戏内所有玩家都收到了系统提示。系统将有二十四小时更新时间，并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所有玩家不需要参与任何副本，但可以在游戏内消费点券。
“我能休息的时间可不止三天。”许冬天懒懒散散地和岳小胖靠在一起，这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副本太可怕了，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我要多休息休息。”
酒保来后，众人分别点了饮料，念婷给儿子点了杯牛奶，卲衍则要了杯热巧克力。默默捧着牛奶杯看着眼馋，眨着大眼睛盯着卲衍。
卲衍受不住这个，偷偷把巧克力杯往默默那推了推。
“小孩子晚上少喝这个，会蛀牙的。”没等默默拿起热巧克力，就被念婷无情地推开。
“小衍衍，你现在有多少点券？”许冬天懒洋洋开口：“快接济我一下，今天这顿必须由我请，我欠了你们天大的人情。”
“不接济，人情你先欠着。钱我还要留着建工会。”
“又建工会？”许冬天打开自己的工会页面看了眼：“话说，你现在确实不在白焰了，怎么，跟方志扬闹掰了？”
岳小胖几人动作一缓，张璋惊疑不定地看着卲衍。
卲衍喝了一口热巧克力，拇指擦掉唇上的泡沫。
“说起来，有些事情好像我还没跟你们说过。”
从哪里说起呢？
就从回档开始吧。
卲衍语速均匀，说话时也没带什么情绪，直到说到自己被方志扬丢在丧尸堆后，许冬天的表情才有一瞬间的变化。
“之后，我就被踢回了新手关。”她耸了耸肩，看向张璋几人：“就遇到了你们。”
岳小胖嘴巴张得能吞下一头猪。
“我就说，衍姐一看就是高玩！”张璋看卲衍的滤镜更厚了：“原来衍姐以前是排行第一的那个工会里的副会长！”
许冬天眯了眯眼：“如果我说，我并不意外方志扬会背叛你，你会不会觉得奇怪。”
卲衍看向许冬天。
“我怀疑，我留在那个A级本，也是方志扬背后下的黑手。”
卲衍没想过许冬天会这样说。
但仔细想想，许冬天是个拥有S级天赋的老玩家，会陷在A级副本里，这本身就不合理。
“当时，他安排我带着四个工会成员，指定进入这个副本，同时进入副本的，还有另一队‘铁刃’的人。”许冬天下意识舔了下下唇：“我们的NPC，被铁刃的人暗杀了。”
“你知道的，铁刃是公认的雇佣兵工会，只要给他们点券，任何事情他们都会去做。我本以为他杀了我们的NPC，是黑冰的人背后指使，只因为我们是白焰的人。直到我跟其他队友交流之后……”
许冬天眼底带着深深的寒意：“那几个人，有的曾在公会里公开表示过对你的感激，有的认为白焰的会长应该是你，更有个，就干脆是你的资深崇拜者。”
卲衍一怔。
“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有发现过，方志扬一直在打压你？”许冬天笑了：“你有实力，却又不善言辞，是他最好用的工具……前提是，你不得人心。”
“白焰原本就是你和他共同创建的，如果你得了人心，他还能保住如今的地位么？人气榜第一，白焰工会的会长……”
许冬天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公会频道，洒脱地选择了脱离工会。
“被你带过的新人很多，更有一批人高手，包括我，对你的印象更是好过方志扬。他忌惮你，又离不开你，啧，沟渠里的老鼠都没他可悲。”
张璋听得目瞪口呆，众人沉默时，她第一个回过神来：“衍姐，既然那个方志扬这么阴险，那他如果知道了你还活着，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吧？”
岳小胖缩着脖子喝了口啤酒，表情很是沉重：“咱就是说，原以为我们只得罪了一个黑冰，没想到竟然跟白焰也有仇。艹，工会还没建立就跟第一第二两大工会树了敌，牛逼啊咱们。”
“黑冰算什么，那群小混混的行动力怎么能跟白焰比。”许冬天一口喝干杯中酒：“所以说，不进入副本的这三天，小衍衍你可要躲好了啊，可别让白焰的人发现……”
一直沉默着的念婷在这时候突然插嘴：“恐怕，躲也来不及了吧。”
众人看向她。
念婷抬手，指了指吧台上方的几块半透明屏幕：“卲衍，你上了主播人气排行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