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一噎，脸色发青不敢动弹，直到工作人员靠得过分近的那张脸缓缓收回，他才无声无息地呼出一口气。
小胖子和短发女生踩着放映厅大门关闭之前最后的点跑进来，看到卲衍仿佛找到了组织，立刻小跑过来。
和大佬靠在一起，小胖子才觉得稍微有了点安全感。
刚才被工作人员恐吓到的中年人犹豫了一下，决定与这几个看上去还算正常的大活人抱团取暖，也凑了过来坐在了小胖子的身边。
“叮叮叮……”
周围响起了生锈的铃铛声，大荧幕上的画面看起来有了一些改变。
那里原本播放着隔壁休息室里的情况，一开始，完美得像是什么度假酒店的广告。
铃铛响过之后，画面渐渐变得诡异。
游泳池里没有澄清的水，而是粘稠的血浆，有人在里面尽情游泳，但似乎有些疑惑，为什么身体这么沉重，似乎划不动水;
有人等待大厨切分一条巨大的金枪鱼，镜头一转，案板上的哪是什么鱼，分明是一具放过血，皮肤惨白的尸体。但食客却毫无知觉，将刚从尸体上片下来的肉片放进嘴里，表情甚是享受……
荧幕上播放着隔壁休息室里的画面，没有声音，像是一场诡异的默片。
放映室里漆黑又安静。
卲衍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人开始自言自语，卲衍皱了皱眉，却懒得睁开眼睛。
“假的吧？”
“不是说已经通关了？”
“一定是又在吓唬人……”
卲衍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将帽衫的帽檐往下拉了拉。
说话的是那个中年男人，他满头虚汗，眼下发青，随手抓住身边的小胖子，像是想寻求一个安慰：“这个电影里面的都是特效，对吧？”
卲衍彻底醒了，她抬起疲惫的三眼皮扫了眼大荧幕。
唔，好多番茄酱啊……
余光中留意到身边小孩僵直的身体，卲衍伸出手遮住了他的眼。
——小孩子家家，看什么限制级。
“假的吧，都是假的……”中年男人声音越来越大，小胖子竖起食指，朝他发出“嘘”的声音。
安静的放映厅里，响起工作人员哒哒的高跟鞋声。
男人突然闭上了嘴，手却没有放开小胖子，紧张得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
“有人在说话？”工作人员声音越来越尖锐：“有人在说话？”
“是谁在说话？”
“谁在说话？”
哒哒的高跟鞋声突然停止，那人好像就停在了几人身后，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粗重的呼吸声。
忽然，卲衍左耳边极近的地方突然响起细小的耳语声：“是不是你？”
卲衍一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把声音赶跑。
工作人员让了让，随后脖子越伸越长，足有两米，那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蹭着几人的皮肤，在他们中间游走。
“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
一个个问了过去，没人敢有任何反应。
直到工作人员问到那个中年男人。
那张冰冷的脸从男人左边耳畔，绕过他的脖子，又在他右耳边问了一句。
“嘻嘻，是你吧？”
蛇皮一样冰冷粗糙的脖子就搭在男人的肩上，男人脸色惨白满头是汗，他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情绪到达了某个点时，泄洪般彻底崩溃。
“不是我！”
“嘻嘻，嘻嘻嘻……”工作人员笑起来，嘴角咧到耳根，眉毛高高挑起，表情十分怪异：“抓到你了，抓到你了！”
男人猛地弹起身，环顾四周，目光在身边几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那个僵直着的小男孩身上。他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伸手指着小男孩：“是小孩子吵的，不是我！”
工作人员脑袋似乎不太灵光，被人反驳就开始卡壳，她大概是程序未响应了三四秒，随后脑袋一歪，一颗眼珠紧盯男人，另一颗眼珠缓缓转向小男孩。
小男孩哭得直打嗝，但又怕发出声音，两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拼命的摇头。
“是他！他太吵了，把他赶出去！”
工作人员另一只眼睛，也开始缓缓往小男孩那转了。
“赶他出去，小孩子太闹了，也没个大人管管，现在当妈的都不像话……”男人几乎是本能地在指责着什么。
“我没有！”小男孩终于爆发了，声音尖锐，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许说我妈！”
卲衍睁开了眼。
中年男人脸皮抽动一下：“没教养的东西，”他指着小男孩，献宝似的对工作人员说：“看吧，我就说是他吧，他吵得很，刚才就是他在说话……”
“砰！”一声重响打断了中年男人的喋喋不休，卲衍暴躁地狠狠踹上了中年男人的椅背，开口时声音微微沙哑，打断了他的聒噪：“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中年男人一呆。
长脖子工作人员又死机了。
“有你什么事！”
“是他在说话。”卲衍指着中年男人对长脖子说道，可那玩意似乎是死机了，一直保持耷拉着脖子的样子，没反应。
卲衍一巴掌打在那玩意脑门上，像敲一台不灵光的电视机，把它脑袋打得更歪：“啧，什么破玩意。”
“臭娘们，有你什么事？劝你别他妈多管闲事！”
卲衍吊着眼起身：这个事儿不处理，是没人还她清净了。
她眼皮一抬瞥向小胖子，小胖子立刻乖乖让开位置。
卲衍一把抓住中年男人的领子，将他往外拖：“走，我们出去聊聊。”
“你谁啊，松手！小心老子揍你……松手！快来人啊！”
放映厅里零散的几个人都老老实实坐着，没人敢搭腔。
卲衍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把他拖了出去，放映厅再次安静下来，歪脖子似乎是脑壳程序终于有了响应，她缓缓缩回脖子，高跟鞋哒哒踩在地上，甜腻的声音渐渐离去：“请保持安静。”
小胖子惊疑不定地与短发女生交换了个眼神，就听见遥远的放映厅外，隔着一道门，中年男人的□□惨叫混杂着拳拳到肉的声音，清晰入耳。
没过多久，卲衍“聊”完了，耷拉着眼皮走回来。
放映厅内重回安静，卲衍得以拥有一段完整的睡眠，可喜可贺。
不知过了多久，放映厅里的灯突然亮起，卲衍皱着眉睁开了眼，目光落在大荧幕上，默剧已经放完了，荧幕上正滚动着字幕。
“演职人员名单：”
“捡狗牙：捡狗牙；捡狗牙：捡狗牙……”
什么捡狗牙，谁啊。
卲衍没搭理，打了个哈欠，问小胖子：“结束了？”
小胖子点点头。
卲衍站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顺道将胸腔里淤积已久的闷气吐了出来。
从S级团队本开始到新手关结束，这是卲衍四天里睡的第一个好觉。
虽然时间不长，中间也有苍蝇在她耳边嗡嗡直叫，但总的来说，她睡眠质量还行。
所有人听从长脖子工作人员的安排，依次往外走着，卲衍走出放映厅之前，又看了一眼荧幕。
上面的字更大了。
“特别鸣谢：”
“捡狗牙！”
“记得捡狗牙！”
它们几乎要从荧幕里撞出来，直接往卲衍脸上砸。
她觉得蹊跷，伸手拽住走在前面的小胖子，指了指荧幕：“你看到什么了。”
小胖子诚惶诚恐地念：“梦魇能源娱乐公司诚挚敬献……”
“行了别念了。”卲衍垂下眼皮，丢开手。
放映厅外，那华丽的舞台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一眼望去没有边尽的白色空间。
【祝贺您通过新手关！】
【本轮新手关通过将获得积分：1】
【您的总积分为：1】
【您的直播间号码为：0827，下一场直播将在24小时后开启，届时您作为游戏主播，可以选择开启弹幕与观众互动】
“大佬！现在我们是真的真的通关了，对吧？”
“是通过了新手关。你有认真在听系统的语音说明吗？”
卲衍自动忽略耳边的聒噪，几块半透明的屏幕正在高空中闪烁，她走到大屏幕底下抬头去看。
找到“直播间人气排行榜”，卲衍反反复复看着排在第一的那行文字。
【方志扬，S级主播，总积分：96直播间：0715所属公会：白焰】
这个排行榜上人气第一的S级人气大主播，就在不久之前，把卲衍踢出了两人共同组建的工会，把她丢弃在了丧尸群里，像是丢掉一块用过的纸巾。
“哇，还有积分排行啊，这个跟我以前玩的游戏的那个‘战力榜’是不是一回事？”
“确实很像。不仅有人气榜，还有工会系统和天赋系统，甚至还要开直播。”
“哎？那边竟然有餐厅？我草是真能吃饭的地方吗？话说我饿了，你们饿了没？”
“……你居然还有胃口吃饭？天赋异禀。”
复仇使卲衍的施虐欲空前高涨，她恨不得现在就站在方志扬面前，看他脸上露出惊慌恐惧的表情。
直到打开自己的属性面板，卲衍发热的大脑才慢慢冷静下来。
【卲衍，新人主播。总积分：1】
【直播间：0827所属公会：无】
【下次副本开启倒计时：23小时55分钟】
【S级天赋：不死者】
嗯？
极其稀有的S级天赋？
她不是C级自愈吗？怎么会变成“不死者”？
不死者？丧尸那种？
所以，她是被丧尸咬成同类了？那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卲衍皱着眉思索了许久，表情之严肃，令刚才还吵吵闹闹聊着天的两个人忍不住忐忑起来。
“大，大佬？”小胖子试探着开口：“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卲衍看着“不死者”那三个字，看了眼下一场直播的倒计时，又扫了眼自己可怜兮兮只有“1”的总积分，沉痛地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