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夏栎之前对应用的能力尚存一丝疑虑,那如今,他已经信服了大半。
毕竟他时常一副不着调的样子。
应齐那果敢决断的行动力,证明了他确实是处理超自然事件的理想人选。
夏栎的老家位于H省,比邻S市,全程只需要5个小时就能到达。
应齐行车稳健,明明应该是第一次开这段路,却能对路况了如指掌,而夏栎全程则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一路上,他思考了许多。
夏栎反复权衡,他是否应该加入X,毕竟,应齐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
又不禁担忧家人,妹妹和舅舅一家,是否会因他卷入这场风波。
而且,右手上青紫的脉络已经蔓延到了手臂,什么时候,或达到何种程度,自己就会被灵体取代。
一切都笼罩在未知与不确定性之中。
不知不觉间,沿途的风景已经从繁华的都市逐渐过渡到了郊区。
正当他们接近夏栎给出的定位时。
突然。
应齐一个急刹,夏栎因为惯性而猛地向前冲去,所幸他坐在副驾,早就系上了安全带。
“发生了什么?有什么问题吗?”夏栎被这个急刹弄得惊疑不定。
但他相信应齐肯定不是因为闲得没事突然耍他,所以无缘无故地踩下急刹。
“没车了。”应齐猛地抬头,凝视向窗外的天空。
所见之处均被橙红色的晚霞浸染,竟透露出一股甜美的气息。
郊外被收割过的田野一望无际,江南冬日的郊野仍然是一片绿意盎然,路边深绿色行道树在夕阳下被勾勒出黝黑的剪影。
若非注意到本该繁忙的马路此刻空无一人,甚至没有任何一辆车驶过的事实。
那么,这一切景象无疑是如此美好。
“下车!”应齐皱着眉,严肃地对夏栎道。
车门一开,夏栎就果断下了车。
二人站在马路上,打量周围的环境。
夏栎家的老宅毗邻公路,但按道理,他们应该开到村口,然后通过村里的小路再通向老宅。
但是,这次明显和以往略有不同。
要知道,现在可还是大年初六。
农村人可是非常注重春节的,每当这个时候,村里的民居,村外的道路都是车来车往的。
而不是像现在一片死寂。
不出所料,在夏栎家的老宅附近确实有灵体出没,这通红的火烧云和荒无人烟的道路就是证据。
只是这灵体是否针对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夏栎暗自骂自己不长心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进入了灵体的影响范围。
“怎么样?还去老宅调查吗?”应齐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这样一个寂静的空间里却显得如此震耳欲聋。
尽管他对超自然事件了解不多,他也知道,这个时候逃是没用的。
大概率会遇到像寝室里那种情况。
正常手段是无法逃脱的,唯有面对。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二人已经临时组成了一个小队,那他们现在就是一体的,夏栎忍住拔腿躲到车上的冲动,颤抖着声音道。
经验还是太少了。
应齐的喉结上下蠕动了几下,扭转话锋,“你家老宅在哪方向?”
夏栎环视四周,确信这里已经离自己的老宅不远了,但是具体的位置,还需要他们走下公路,才能看仔细。
应齐着细细思索的夏栎道:“怎么样?”
“我得离开公路,才能确定具体位置。”夏栎压着声音道,“跟我来。”
“天马上要黑了。”应齐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提醒道,“趁着眼下灵体还未找上门,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待久了恐出意外。”
走在前面的夏栎听到他的提醒,脚步顿了顿,随即利索地翻身跳下公路。
应齐也紧随其后,毕竟他对这里不熟悉,要是走散了可不好。
他们穿行在收割后的稻田间,此时的稻田早已褪去了金色,留下的只有土地上的稻茬和被捆成束的稻秆,这些稻茬和稻秆早已发黑霉烂,一个一个被密集地排列在田间。
在夕阳斜照下,在光影交错间,深沉的影子连同被烧焦的草木灰、未来得及收拾的稻秆,厚厚铺在地上,形成一幅荒凉的画面。
每一步夏栎都能感觉到,那些腐烂物都好像有生命一般,紧紧包裹着他的鞋底,柔软、潮湿的稻秆上带给他一种诡异的脚感。
所幸,一路上都没遇到太大的危险。
就在夏栎踏上村里水泥路面的那一刻,天色骤然暗淡,晚霞消失无踪。
“哟,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嘛?”应齐看着星星点点的灯火照亮的村庄,自来熟地搭上夏栎的肩膀。
估计是某个灵体路过这里,他们也正好没有触犯它的规律,所以二人才顺利地走出了影响范围。
“是阿栎嘛?”
夏栎刚想回应应齐,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老年女性的声音,她的声音苍老而柔和。
转过头发现是村头的马阿婆,她刚从田里归来,穿着胶鞋,挑着扁担,扛着锄头,扁担里装的是刚摘的新鲜蔬菜。
农人就是这样,无论是什么时候,土地里的作物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东西。
就算春节也不例外。
“是啊,阿婆。”夏栎弯起眼睛,露出了自从“猪笼草事件”以来的最灿烂的笑容,他主动拿起马阿婆手里的篮子。
熟悉的人和事,总是会让他格外安心。
夏栎笑得是如此开怀,应齐也忍不住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上前帮马阿婆挑起扁担。
“阿栎,都长这么大了啊。怎么突然想着回来了。”马阿婆是外婆的好友,看着小小的夏栎从襁褓长到现在,她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没跟着你舅舅回来?”
夏栎点点头道,“今年,学校里临时有点事,就没及时和舅舅回来。”
夏栎的舅舅每年春节都会带一家人回老宅住上三天。
“这是朋友?”马阿婆是个开明的老太太,现在的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对夏栎那头长发也就没过多追问,倒是对一旁的应齐好奇起来。
毕竟,这么些年也没见夏家带朋友来老宅。
“阿婆,我是夏栎的朋友,你叫我应齐就好。”应齐听到马阿婆提到自己,立马自我介绍了起来。
马阿婆深知夏栎从小便不是一个特别开朗的孩子,虽然每个人都会夸他和善,但知心朋友却没几个。
心里不由给了应齐一个极好的初印象分。
阿婆家就在不远处,三人说笑着走了几分钟就到了。
到了小院。
应齐次牙咧嘴地放下担子,说道,“阿婆,您身子骨可真好,这担子我挑着都觉得重。”
阿婆被他夸得合不拢嘴,直道,小伙子体力也不错。
“阿栎,别怪阿婆多嘴。”马阿婆看着笑得一脸纯良的应齐,嗔怪地朝夏栎道,“既然有客人,怎么不早点来村里,现在都这个点了,你哪还有时间准备晚饭。”
夏栎没想到应齐这么快就俘获了马阿婆的心,只得承认,“这不是太久没回村子里,迷路了吗?”
“这样吧,今晚就在我家吃,吃完你们再去。”她的语气带着不容反对的坚定,转身就向屋内喊道,“老太公,饭烧得怎么样了?再烧点进去!”
夏栎感觉有点不好意,他都没带什么礼物。
“我还没吃过H省的特色菜,那我就谢谢阿婆阿公了。”倒是应齐笑眯眯地一口应了下来。
马阿婆的丈夫,夏栎一般都叫他曾叔公,两人算是还是沾亲带故的亲戚。
曾叔公,腿脚不方便,日常就在家里烧烧饭,喂喂鸡。
看到夏栎带着朋友上门来,曾叔公别提多高兴了。
平时不着调的应齐在这种环境下,简直是如鱼得水,时常逗得二老哈哈大笑。
夏栎安静地看着三人,不知道是阿婆自酿的米酒带来的微醺感,还是这愉悦的氛围,他感觉自己整个人暖洋洋的。
应齐看着夏栎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捧着海碗,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甜蜜的米酒,清冷的眸子在此时变得湿漉漉的,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的方向,灼眼逼人。
月上柳梢。
曾叔公在应齐高超的劝酒技术下,已经呼呼大睡过去了。
夏栎和应齐自觉收拾了碗筷。
和马阿婆道了别,随后就在阿婆的目送中走向了老宅。
冬夜的寒风,打在夏栎的脸上,瞬间让他的酒醒了一半,不禁打了个哆嗦。
如果说夏栎对应齐这个人不好奇,那是假的。
他总是表现得好像和谁都能很亲近,夏栎原本以为他应该对X很忠诚,但应齐提出的交换要求又是关于X以外的超自然事件。
二人沉默着,踏在村里的小路上。
夏栎家的老宅位于村尾,江南地区的民宅大多数都已经被翻新成了小洋楼,但无法改变的是那错杂的小巷。
今晚的月色格外地明亮,二人甚至不需要打手电就能看清前路。
村委会为了方便村民,在每户人家门口都安装了路灯。
这个路灯是由,村民们自己控制的,不过为了省电,很多人家是不开的。
夏栎穿过蜿蜒曲折的小巷子。
巷子尽头是一栋相对独立的老宅,这里实在太偏僻了,偏僻到周围没有邻居,孤零零地立在原地。
大门口的路灯正发出幽幽的光亮,门上还遗留着舅舅留下来的崭新的对联和红灯笼。
整座老宅在明亮的月光照射下,显得是如此寂静。
“吱呀——”夏栎掏出老宅的钥匙打开外门。
宅子的窗户竟然有着微微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