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祭终赛之日
此回赛事依旧在泰安山下的场地举行，连座椅布置都没更换。
这一处地势平坦宽阔，倒也是个适合搬斧弄枪之地。
当日，众门派再度齐聚一堂。
只有妙心门少了李兰，她伤势过重，还需卧榻静养。
同样在上一轮比赛受伤的戴小易伤得轻些，他手臂上挂着石膏，还是坚持来看比赛了。
“小易可好些了？”皇少苍问道。
“多谢少蝉师兄关心，小弟已无大碍，无需多虑。”戴小易是个礼貌孩子，又承恩于皇少苍，待他可谓毕恭毕敬。
“你不提醒我倒是忘了。”杜允梅摇着扇子，对另一名弟子吩咐道：“给他搬个座，伤还没好呢，可别一直站着。”
小易弯腰领令，然后坐下，紧张地看向赛场。
他的师姐“方青”已经站到了赛场中央。
第一轮比试，即将开始。
今日皇夕甚至没穿有衣摆的裙子，就是怕踩到裙角绊倒。她单穿一身利落的男装，收着袖口，也不着妆，竖着高马尾，十分干净利落。
与她对战的林雅寒则是另一个状态，穿得跟十几天前无异，也懒得搭理头发。他依旧是双眼无神，静站不动，端着两柄宽刀。
“小女，玄机门方青，特向雅寒师兄讨教。”皇夕提着剑，低头行礼。
“风刀派，林雅寒。”林雅寒不太会说话，只是略作点头。
王世熙是此轮赛事的裁判，他站在场外，双手叠在一把长剑上，威声道：
“比赛开始。”
林雅寒是个惯于使快刀的，力气又不合常理地大，那两把宽刀，放寻常人手里，一把都要双臂去提，他单臂挥舞起来，如同手拿木棒，毫不费力。
但皇夕也是个灵巧型的选手，自知女子力弱些，绝不会跟他硬扛。
面对迎头而来的宽刀，她微微屈膝仰背，贴着锋刃而过，额前几缕刘海无缘美人，被轻易斩断。
好在皇夕本人未受影响，她一个亮剑，以剑柄击向林雅寒。这一下角度巧妙，正中肝腹。
人哪怕皮厚，肝也是极其敏感的部位。
“呃！”林雅寒吃痛地吼了一声，差点倒下！
但他到底意志坚定，双脚依旧死死踩地。
捂着腹退后一步，林雅寒本能地以刃面护体。皇夕这才拔剑回击！方才那下本是胜击，但她知道若换成拔剑刺，恐怕月神祭第二轮第一场，就要死人了。
林雅寒自是知道这点，他又与皇夕连试了几招，二人互有胜负，一时不分高下。
雅寒平生还是第一次不能从女子手上讨到便宜，心中对皇夕刮目相看。
只是，他身在局中，并不知晓，自己对战的对象，已经被悄悄地换掉了。
“呵～”皇少苍浅笑一声。
他这个妹妹又来偷天换日了。
林雅寒攻击的速度越来越快，却屡屡追不上皇夕，连片衣服也砍不到！
喂！我才是风刀派的！居然在速度上败给一个玄机门的女子？
直到气喘吁吁地又扑了个空，林雅寒感到腰腹又是被人一击！
而且这一次，皇夕选择了见红。
不是从正面打来的！——林雅寒这才发觉自己是被从身后刺穿了腰侧！
但伤得不深，皇夕的配剑是细剑，她又有意避开器官。
“雅寒！”姚染有些坐不住了，但碍于有其他门派的人和赵文亮在场，他也不能在此时冲上去关心爱徒。
比赛还未结束呢！
林雅寒捂着腰，一横血从嘴角淌下。
“雅寒，认输吧，你也不想受重伤吧？”皇夕劝道。
说到底，只是一场比赛，实在没有必要搭上命。
可林雅寒不这么想！取得月神杖，对姚染来说很重要！
姚染要的！他便要给他！
“哼！”
少年冷哼了一声。
皇夕只觉得一股阴气从雅寒身上冒出，片刻间，这少年……居然变成了金眸！
这是人类的眼睛吗？
“你怎么？……”皇夕没来得及多问，林雅寒竟然从他眼前消失了！
什么！
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会？
“是瞬移术！”闻风笑说道，他之前跟两位爱徒提及过此术，这会正好让舒玉和皇少苍亲眼见识到了。
“风刀派尚武，可凡事利于武学的术法，也被视作武的一部分，除了人人善于速攻外，上乘术法中，唯瞬移术最广而流传。
使用时，能瞬间转移至他处。当然，根据术者能力，移动距离也不尽相同。
持月神杖的话，据说，瞬移者可以随时随地到这世上任意地方。”
“闻门主真是见多识广啊。”姚染夸道。
闻风笑是阴阳剑派门主，他知道瞬移术，倒是不出姚染意料。
“姚副主，风刀派后生可畏啊，我听说瞬移术要学十年以上方可初成，且也要看习者运气天赋。林雅寒年纪轻轻便可以使出，实不简单。”
有点对不住苍儿，但他这个妹妹，怕是没胜算了。
姚染没有答话，心里却很是不安。林雅寒虽有天赋，但瞬移术学得不精，还不如莫北殷。
他如今能超常发挥，是因为……他处于妖魔化的状态。
这个金眸利爪的林雅寒，姚染曾有幸见过几次。他在半妖形态时，不仅外观，连气也与常人不同，带着邪性。更可怕的是，在能力获得大幅度提升之际，他的性情也跟着大变。
果然不出所料！
才瞬移到皇夕身后，林雅寒便挥着宽刀朝皇夕砍去。
皇夕虽反应及时往前躲了，可仍旧被刀所伤。
腰间与林雅寒受伤的同部位，被割开一道长口子！
好好的姑娘皮开肉绽，血染青衣。
这还没完，皇夕来不及注意伤口，林雅寒又不见了。
他再次重演了一遍刚才的举动，这回，是少女的肩膀遭了殃。
半根上臂都变成红色。
不远处的观赛者们都能闻到血腥味！
皇少苍和杜允梅一下子站起身！不等少苍发言，允梅边喊道：
“青儿！不必勉强！打不过可以认输！”
当门主的都不嫌认输丢人，按理说徒弟也会遵从上位者。
但皇少苍了解自家妹妹，皇夕是个要强的女孩，她这会上头了，根本听不到杜允梅的劝诫。
“青儿！”杜允梅急了，离开座位，想去把自己的爱徒拉出战场。
“抱歉，杜门主，按规定，你不能干涉比赛。”王世熙挡在了她的面前。
“无所谓了！我们认输！让我带她去疗伤。”杜允梅充耳不闻，她准备推开王世熙。对方却直接拔出了剑，横在她面前。
“我最后警告一次，你不能干涉比赛。”说罢，这个戴着眼罩看不出表情变化的男人微微歪头，道：“预防第三者干涉是我的职责，希望你别怪我。”
杜允梅眯起眼睛，退了半步，她亮出手里的宝剑，卸掉了剑鞘。
“我不怪你……”
说完，她便摆出战架，准备和王世熙一战。
“雅寒！别杀人！快点结束！”姚染冲了过来，一把按住杜允梅的手臂，同时对场内的两人喊道。
妖魔化的林雅寒显然不是单纯在战斗，而是沉迷虐杀。
皇夕已经被他割了好几道口子，满身是血，站都站不住了，只能勉强防御他的刀刃。
但，她的力气，已经快到极限了……
“雅寒！！”
姚染大吼一声。
林雅寒猛地清醒过来，眼中的金色褪去，换成了平日的浅棕。他大口喘着气，脑子里还是嗡嗡的。
直到听到女子痛苦的声音，他才往地面看去。
“我做了什么？”
林雅寒丢下刀，跪到皇夕身边，那女孩倒在血泊中，脸色苍白，不省人事。
“不！不……对不起，我……”
“快把她带出来！你已经赢了！”皇少苍在场外大喊道。
林雅寒不再犹豫，一把抱起皇夕，冲出赛场，杜允梅和冯梦沅一起来到他们身边。
梦沅瞪了自己丈夫一眼，王世熙似乎有些惭愧，避开了妻子的目光。
她也没功夫与他计较，马上叫来了弟子一起为皇夕治疗。
“我要给她把刀口都缝起来，否则没办法止血。杜门主，你帮我按住，这个过程有点疼，不能让她挣扎，会干扰到我的！”
“好！”杜允梅抬起皇夕的头，放在自己膝盖上。
“好姑娘，忍一下。”她心疼地说道。
“嗯，姐姐别哭……”皇夕想抬手去摸她的脸。
“患者别动！”一名妙心门的弟子按住她的手。
皇夕耐力极好，来来回回被缝了几十针，硬是没叫一声。
“对不起……”林雅寒还在道歉：“你……你的脸都……”
他再迟钝也知道女孩子都在意美貌，如今皇夕却连脸上都有了划伤。
“冯门主，有办法让她不留疤吗？”皇少苍焦急地问道。他太心疼这个妹妹了，皇夕童年时吃了这么多苦，他不忍心看到她一生都带着伤疤。
“放心，我这里有舒痕膏。”冯梦沅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铁盒子：“每四个时辰在伤口上敷一次，可以消炎、加速皮肤代谢，虽不敢保证完全消除痕迹，但只要坚持擦两个月，疤痕颜色会变淡，不至于引人注意。”
她把药盒放在杜允梅手里，又慷慨地表示用完了再去拿，她不收钱。
“多谢冯门主。”杜允梅收下了药膏。
完成紧急治疗之后，冯梦沅建议皇夕立刻窝床养伤。但这个姑娘却摇了摇头，道：
“今天不行，我想看完比赛。”
至少要知道月神杖最后花落谁家。
“好。”杜允梅都依她的：“我找个躺椅给你靠着，好不好？”
“嗯，麻烦姐姐了。”
安顿好皇夕之后，杜允梅并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大步走向了林雅寒。
雅寒自知有错，虽然踌躇，但也没准备躲。
“杜门主，切勿在赛场外私斗！”王世熙又阻拦道。
“我就问他几句话，总行了吧？”杜允梅没生好气道。
“那，好吧。”王世熙放行了。
杜允梅走到林雅寒面前，姚染见她气势汹汹，忍不住向前半步，挡住了雅寒。
杜允梅也没恼，她立住，皱眉道：
“林雅寒，青儿刚才分明在你腹部刺了一剑。如今也没见有医者为你治疗，你的伤却已经不到流血，愈合大半……
你……是人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