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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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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的马车在祝府大门外停下,入内后黎遥君开口便道:“祝大人,诏书可拟好了?都已经拖了这许久,中间莫非出了什么岔子?”

祝岳阗徘徊片刻,长叹一声,“那几人先后重病,巧之又巧,只怕是与文敬之死有关。”

她愣过后当即说道:“来不及了!无需他们审议,先将诏书给我,我这就进宫!”

祝岳阗闻言回身走到屏风后,取出先前拟好的诏书递给她,叮嘱道:“圣上那边,你要谨慎些。”

“祝大人放心。”黎遥君按了按怀里的开州密报,这次特地把它带在身上,就是防着圣上不愿加盖玺印。

离开祝府,将军府的马车便飞速疾驰向皇城。午后的阳光明媚,可她的胸口却泛起连绵寒意。

信王,到底还是要反了!

黎遥君匆忙赶至皇城宫门外,却被祁冲拦了下来,她要求对方派人入内通传,可祁冲却说皇上龙体抱恙,近日臣子若无召见不得面圣。

两人一番争执后,她怒从心起,指着祁冲差一点破口大骂。

一名禁军于不远处站立旁观,待副统领去往别处巡视时,他上前悄声道:“大将军,再过半个时辰我等换值,请您稍等片刻,夏统领会过来。”

黎遥君眼下只能在皇城外静待禁军换值,她重新回到马车上,手指紧紧攥着放置诏书的宝盒,心中思量起来。

皇帝仍在位,信王此时起兵便坐实谋反,只有立了皇太孙,自己一家才能保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信王有登基的机会!

过了许久,宫门处走来两队禁军,金绍靠近车厢说道:“爷,夏统领来了。”

黎遥君探手掀开车帘走了下来,夏逢见状道:“大将军。”

待她说明来意后,夏逢点点头,表示立即派人通传。

宫墙的颜色红得刺眼,通往皇帝寝殿的路她已不是第一次走了,但此次的步伐明显比以往更加沉重。

“臣,参见吾皇。”

“平身。”

黎遥君抬手将宝盒与怀中信函一并呈上,朗声说道:“圣上,册立皇太孙一事迫在眉睫!臣今日得到开州密报,言有人意图谋反于九月起事。还请圣上为这道诏书加盖玺印,昭告天下。”

皇帝警觉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她,低眉沉默一阵后,定睛看向龙案上的宝盒,“这是诏书?”

黎遥君俯首静立在殿中,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了然,心知这不是皇帝在问她。

安行得到授意,上前将其中的明黄卷轴取出展开。

寝殿内沉寂片刻后,忽地传来一声巨响,皇帝重重拍向龙案,勃然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他虽于早前下达密旨令黎遥君立宁颂为皇太孙,但本意是要她在太子薨逝后再行此事,当下她先斩后奏,便是触碰了皇家忌讳。

“圣上!”她立即跪地,“您看完开州密报再责罚臣也不迟!”

皇帝凝视她许久才拿起那封信函,只一眼,神色瞬间变得冰冷,双眉连绞成团,呼吸渐渐急促,面容也开始涨红。

阵阵腥甜上涌,他喉间一紧,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圣上!圣上!”安行急忙冲过去擦拭皇帝下颌的血迹,而后朝殿外大声呼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此时黎遥君也顾不得君臣之礼了,立刻站起来上前查看。

皇帝大口喘着粗气,忽然伸手死死握住她的手臂,眼皮半睁着,仿佛丧失了所有的精力。他虚弱地指向龙案上的一方盒子,喉咙反复吞咽,始终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黎遥君顺着皇帝的目光看过去,那正是御玺。

“圣上,臣,僭越了!”

说罢,她当即手执御玺,按在了诏书之上。

皇帝木然望着黎遥君离去的背影,心中哀叹,大襄历朝当选仁君,宁怀的手段拙劣不堪,却能令宁宣难以脱罪。他起兵就在眼前,可宁宣依然禁足于东宫,大襄,难道就要这么亡了不成?

顺元五十二年八月,克、陇、碇、禾四州边城重镇将领陆续接到八百里加急密报,而后着手进行御敌准备。同时,甘州林轲应总军署调令领兵出发急行军奔往京城。

九月初,突卜丹津攻打月耳干,战事胶着。

九月下旬,江南叛军趁北方战乱之际再次起事。黎遥君担忧平叛时宇文氏会与信王南北夹击,于是先派五千精兵前往江南,另外八千人由陶嘉领兵于沂州驻扎,以震慑宇文氏。

九月末,洧州、汋州边关将领先人一步,将江南叛军击溃后纳入收编,又以反击肃真援助月耳干为名率兵继续北上。

十月初,陶嘉率一万三千人与洧汋军队于怒沧江畔交战,接连僵持多日,陶嘉在怒沧江北岸筑城拦截洧汋反军。

半月后,洧州将领谢止派兵连续几夜封堵江道水淹陶嘉大军,此后反军抵达沂州,与宇文氏私兵汇合集结。

江南战报一经传至京城,黎遥君立即命燕铮领兵赶赴邘、沂二州交界构筑防线,大破汋州主力。

汋州将领孟来率残部绕行开州,恭贤王命开州城守备带兵相助。而后孟来再绕碇州南到达邘州北部,继续向邘州东南方奔袭,击破燕铮后方。

燕铮大军遭遇围困之际,京师长林军赶到,孟来向西退守。

两军对峙了一个月,谢止命人堆砌土山向城内抛掷火油,燕铮不得已带兵出击,随后于夜间派出队伍挖空土山,几日后土山垮塌,双方再次陷入僵持。

腊月廿三,洧汋反军击破邘州防线,直逼京城。

总军署内,林轲把密信放在黎遥君面前的书案上,说:“将军,张许尚在碇州驻扎观望,信王叫他月底赶到京郊。”

她拿起信件看了看,“肃真这次配合信王发兵,倘若借此踏入大襄山河,他宁怀就是大襄的千古罪人。”

“可瞧着北边的战事进展,肃真倒不像有打进来的苗头。”林轲说。

“嗯。他们现今的力量还吞不下大襄。”黎遥君从椅子中站起,“大营里都安排妥当了?”

“是,都依您的交代安排好了。”

她走上前按了按林轲的肩膀,道:“燕铮和陶嘉不在,现在就看你了,争取立下功劳,事毕后我把你调回京城。”

京师长林军众多,洧汋反军就算到了京城也要掂量掂量,不会轻易与长林军交战。北边被突卜丹津的兵力牵制,无暇顾及京城,不过好在还有一个张许。

黎遥君想罢,回身看向舆图,“让燕铮和陶嘉留在邘州休养军队,断了宁怀的后路。”

“是。”

而此时的杜府,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杜松生眉头紧锁,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之人。

“祁副统领应当知晓,我与大将军乃是幼时至今的结拜兄弟,想令我背叛她,不得不说,有几分天真。”

祁冲笑了笑,“杜大人久居官场,太子禁足后朝堂上的众臣都有自己的打算,您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朝廷平乱的大军不过三个月便被击垮,京师大营又能坚持多久呢?”

见对方不应声,他继续说道:“大将军是猛将不假,可并不是人人都如她一般。我干脆与您说分明,此番前来是先礼后兵,您若不同意,那您的家人便不必再出府了。”

祁冲拍拍手,他身后的将领大喝一声,院中内外立刻涌进几批士兵,将整个杜府围了起来。

“太子大势已去,仅凭黎遥君一人力挽狂澜,您愿意,那满堂的文武百官也未必愿意。”他抬起右臂忽地挥下,士兵举刀抹向一名家丁颈间,家丁惨呼出声,身子晃了晃便栽倒在地上。

杜松生双眼惊惶,迅速站起道:“你为何杀人!”

祁冲不以为意地笑笑,“杜大人,这次只是个家丁,下次就是您的家人。何去何从,您此时心中应有决定了。”

“你!”杜松生怒极,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吏部的事情是其次,您当先要做的,是劝说黎遥君不要再与信王殿下作对。她若愿意归顺,殿下定会厚待。”

祁冲说完便转身扬长而去。

杜松生静坐在厅中,望着院内惨死的家丁和积雪上刺目的斑斑血迹,眼里尽是茫然。

出了杜府,祁冲便带人来到天牢强行将段寻释放,官员与狱卒皆知大襄即将变天,全都不敢出言阻拦。

“多谢祁副统领。”出了大牢后,段寻欣喜道。

“要谢就谢信王殿下。”

“是是是。”段寻连声附和。

“殿下说了,冯云堂的毒用了有些日子,你明日就去东宫盯着,看看太子如何了。”

段寻想了想,问:“下官还能进得去么?怕是太子要提防下官的。”

“当然能,东宫卫戍都已替换成了我的人。”

“那……冯云堂的事……也就是说,他的兄长冯云史也投向信王殿下了?”

祁冲回道:“冯云史尚不知晓这件事。殿下本无意着眼冯家,冯云堂见太子失势,想为冯家另谋出路,既然送上门来,岂有不用的道理。”

“那为何不直接杀了太子?太子一死,殿下不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了?”

祁冲的脚步忽然停下,侧过身皱眉道:“直接杀了,不就让殿下背上了手足相残的骂名?真当史官吃干饭的?枉你爹曾是户部尚书,这脑子可真不像有这么个爹。”

段寻连连点头,强按下心里的不满,应道:“祁副统领教训的是。”

寒风骤起,远方的皇城上空乌云密布,整个天空仿若要塌下来,厚重密集的云层黑压压的一片,朝着东宫倾轧而去。

行人纷纷驻足仰头望着这异常天象,片刻讶异后便各自匆忙返家,这天气或许马上就有暴雪,不能在外久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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