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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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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星细雪飘落在屋檐房角,檐下的大红灯笼轻轻摇晃,几名下人陆续从室外走进屋里把红绸等物悬挂在厅内四周,瞧上去甚是喜庆。

云柳进入西后院东北角的小院里推开房门,对坐在妆台前已披上喜帕的镜茹说道:“到时辰了,爷和夫人都在前厅等着呢。”

她笑着对旁边的丫鬟招手,“扶镜茹过去。”

镜茹轻轻点头,今日是她与金绍成亲的日子,夫人做主将这处小院子给了她二人居住。想起当天夫人定下这门亲事时金绍那傻愣愣的样子,她弯起嘴角笑了笑。

前厅的台阶外,黎遥君仰头看着天空,伸手接下几片雪花。过了片刻,掌心搭上一只纤纤素手,耳边听见赵清颜说:“这里冷,进去罢。”

黎遥君握了握手心,每到冬季赵清颜的手总是这样凉。

“手炉没带着么?”她问。

“放在厅里了。”

解开大裘披在赵清颜身上,又抬起手紧了紧,将赵清颜拥在怀里,说道:“咱们成亲时也是在冬日里的。”

“嗯。”赵清颜望向天空中的雪花,“那日的风比今日要大,我还记得喜婆说,那样天气成亲的夫妻,是怎么吹都吹不散的。”

黎遥君笑了笑,“是么,还有这说法?”

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她转头看过去,只见黎惟卿用手捂住双眼,指间漏了一条缝,嘻嘻地笑着,“爹真不怕羞。”

赵清颜低首轻笑一下,走到女儿身前,蹲下道:“卿儿以后想嫁什么样的夫君?”

手指戳在腮边,黎惟卿想了想,说:“女儿想要能时时陪我玩的,像爹对娘一样,我说东,他不去西的。”

“那可不好找喽。”黎遥君一把抱起她,另一手牵着赵清颜,“走,咱们进屋待着。”

待金绍和镜茹拜完了堂,将军府上下移步膳厅。黎遥君发了话,今日府中不分主仆,一律上桌用饭。起先下人们面色迟疑不敢上前,她便佯装发怒,这才把膳厅内的三桌坐满。

席间因她伤势痊愈刚满一月,赵清颜不许她饮酒,黎遥君简单吃了些,待夫人也放下筷子,便牵起她准备回房了。

“爷,时辰还早着,您再坐会儿。”全小五说。

黎遥君摇头,对赵清颜说道:“咱们在这坐着,下人放不开的,喜庆日子就让他们乐呵乐呵吧。”

“嗯。”

回到卧房内,没过多久听到封策敲门,说:“将军,夫人,少爷和小姐来了。”

黎遥君停下擦脸的手,“进来吧。”

莲娘一进屋便道:“少爷和小姐不知怎的今夜想跟您二位一起睡,不知……”

“嗯,睡这吧。”

“哎好。那我们这就去把少爷和小姐明日要穿的衣裳取来。”

黎照初在床边脱下鞋子乖乖坐好,可黎惟卿就没他那么老实了,在屋子里溜达了一圈,蹦到窗旁的榻上抓起糕点就要塞进嘴里。

“吃完过来漱口。”黎遥君换了条干净面巾,在另一个盆里浸湿拧干后按在黎照初脸上囫囵个地擦着,黎照初闭紧眼睛,身子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脸被蹭得红扑扑的。

赵清颜拿着刷牙子对着女儿招招手,“过来。”

“我自己来。”黎惟卿从香膏罐子里舀出一小勺抹在刷牙子上,边刷着边看向床边。

给黎照初擦完了脸,黎遥君把面巾往盆上一扔,弯腰扯开被子,朝他的后背拍了一下,“你也去。”

将军府的床榻比寻常人家要大上一些,但要并排睡下四个人还是不易,她便让两个孩子与夫人睡在一块,自己横过身子屈腿躺在三人脚下。

“初儿,你之前说的那个好朋友,叫什么名字来着?”黎遥君问道。

“陶则。”

这个姓氏吸引了她的注意,黎遥君支起脑袋,又问:“他爹叫什么?”

“好像叫陶嘉。”

陶嘉不就是陶进益陶将军的儿子?去年自己光顾着与陶将军饮酒,忘了问陶嘉在何处任职。

“他爹是做什么的?”

黎照初摇摇头,“不知道。但同窗里有人说他爹是在京城军中的。”

黎遥君重新躺下,京城的军中,除了禁军便是长林军,但长林军的高级将领中并无此人。她正愁在京城没有心腹,改日去问上一问,若此人身在长林军,就尽早提拔上来。

“卿儿,今日夫子教的文章,背一段来听听。”

等了半天不见动静,黎遥君坐起来往女儿那头看去,只见黎惟卿双眼紧闭,似是睡着了。

赵清颜浅浅笑着,给她使了个眼色,侧首示意她留意女儿的睫毛。

“装睡是吧。”发现黎惟卿睫毛微微抖动,黎遥君伸手挠向她的胳肢窝。

闹了一阵,赵清颜柔声道:“好了,早些睡,明早你们还要晨练。”

第二日清晨,将军府的护院们一如往常随主家在前院练拳,人数上较去年多了十人,新来的护院与其他下人一样,都称呼全小五为五爷。

用完早饭,黎遥君坐在前厅里觉得有些闷,闭门思过还剩下一个月,也不知总军署里如何了,好在还有燕铮。

“爷,邘州几个庄子上的管事到了,正在外院候着。”全小五进门说道。

“嗯,带过来。”她应了一声,“记得请夫人来前厅。”

“是。”

逢年末,邘州庄子管事便要进京来将军府把一年的账薄和盈余呈上,黎遥君对这些事情兴趣寥寥,都是让赵清颜来过目。

待赵清颜于身旁坐下,她开口道:“说吧。”

其中一名管事将账簿递给全小五,“老爷,夫人,淮西涝灾,今年地里的收成不好,有的佃户实在交不上来,租子较去年少些。”他觉得,还是应当先把这最坏的说出来,后面尚有其他管事托着,总不至于挨上责骂。

赵清颜翻看着账簿,过了一会儿,说:“晚交一年不碍事,叫他们放宽心,靠天吃饭,总有不顺的时候。”

黎遥君探头看了看夫人手里,问道:“这里为何要用红字?”

“朱出墨入。”

她想了想,“红字支出,黑字收入?”

见赵清颜点头,她又仔细看向账簿上的记录,转头随口问那名管事:“你们每年收的租子占佃户收成的多少?”

“回老爷,占收成的六成。”

“六成?”黎遥君顿感惊讶,这么个收法,刨去交的租子,余下的连口粮都未必够。百姓头上还有赋税,六成的租子,堪比剥削。

“明年开春,将地租减为三成。”她眉头紧皱,“全六。”

“爷。”

“过两日你随他们到邘州,去各个庄子上把降租一事告诉那些佃户,挨家挨户,一个也不许落下。”

“是。”

赵清颜心知黎遥君是怕下面的人阳奉阴违,回去依旧照六成收租,从中昧下多出来的三成,故而才让全小六亲自去。

待所有管事依次上报完毕,赵清颜说:“为免多交了租子的佃户心生不平,今年多交的部分就返还给他们,一视同仁。全六,这事还是你去办。”

“是,夫人。”

几名管事退下后,她对全小六叮嘱道:“去之前从府里带四个护院,办事时让他们跟在你身边。”

“哎。”全小六想问为什么要带上护院,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夫人交代的自然有夫人的理由,自己一个下人,听着便是。

出了前厅,将管事们的住处安顿好,全小六走进全小五房内。

“哥,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你说。”全小五放下笔,抬头看着他。

“方才夫人叫我带上护院一同去,这是为何?邘州就在京城边上,也没听闻有山贼出没。”

“爷降了租子,庄子上定会有人不满,别瞧他们领着月银,私下里还不知有多少小九九。叫你亲自去,就是怕他们不按爷的话办事。你一去,砸了他们的饭辙,若是有心黑的,保不准要在你身上动什么念头。我琢磨着,夫人叫你带护院也是为的这个,万一旁人暗算,身边也好有人护着。”

全小六点点头,还是爷和夫人想得周到。

隔日下午,黎遥君陪夫人于书房消磨时间,无聊张望时,视线被御赐的麒麟鎏金斩马/刀吸引。她起身走至书房正中,望向柜子上的那柄长刀。

刀鞘通体乌黑作底,金银云纹交复,墨色刀柄长约一尺二寸,刃长约二尺一寸,后鼻钉入鎏金铁环,护手、套环、刀头俱为鎏金。

将其从刀架取下握在手中,忽地抬臂抽刀出鞘,便见刀身两面镌刻金色麒麟纹样,细细数来足有九只,形态各异。

指尖划过已开了刃的刀身,沉甸甸的触感令黎遥君情不自禁道:“好刀!”

这柄斩马/刀放了许久,她一直都没想起拿来好好瞧瞧,今日实在闷得慌,坐在赵清颜身侧时看见它,便突然起了兴致。

“提着刀要去哪?”赵清颜看她一脸兴奋样子,就觉得这人又要闹出幺蛾子来了。

“试刀。”黎遥君迈出书房,对全小六说道:“问问耿贵有没有猪头,若是没有,现在就出去买一个回来。”

全小六应下,转身去往后院。

“御赐之物,该好好收着才是。”赵清颜也从书房出来。

黎遥君笑笑,说:“这东西本就是为劈砍而生,何况如此好刀,不用上一番可谓是人生一大憾事。”

“就不怕圣上降罪么?”

“宁可再挨四十廷杖,我也要试试这柄宝刀。”

两刻后,耿贵匆匆抱着个生猪头进入内院,黎遥君叫下人把两个石凳搬到院子中央,又在石凳表面垫上木板,命耿贵将生猪头放上去。

她挥挥手,令旁人远离。

而后双手握持斩马/刀,上身下沉,倏地举起刀来弓步踏出劈向前方,一声闷响,猪头一分为二。

黎遥君将刀举在眼前看了片刻,刃上毫无缺口,随即欣喜,又掂量着耍了一套军中的刀法,才把它递给封策。

“养护之后放回书房,记得先用皂角去除上面的皮油血污。”

“是。”

“耿贵,这猪头就拿去给府里的下人们佐酒吧。”

赵清颜无奈地摇了摇头,虽已成婚十一年,可有时真是拿这人没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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