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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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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遥君哼着小曲儿走进马厩,金绍将草料放入马槽里,笑道:“爷今儿心情好啊。”

黎遥君嗯了一声,找了个石墩坐下来。

前两日赵清颜与自己约法三章,第一条,便是不能随意有亲密之举,要先问过她是否愿意。

黎遥君对这一条虽颇有微词,但抵不过赵清颜表露心迹带来的喜悦,与此相比,小小的让步也不算什么。而另外两条,赵清颜暂时还未想好,说是日后想到了再补。

“爷,夫人请你过去。”云柳赶来说道。

“今日怎么不去书房了?”净手后,黎遥君坐在桌边问。

“不是你说的,让我在卧房看么。”

“噢,也是。”

没过一会,仿佛那圆凳上有东西硌着似的,黎遥君隔一阵便要动弹几下。

赵清颜道:“这就坐不住了?”

黎遥君眨眨眼,“你叫我来,就只是干坐着?”

“你想出去?”

“那倒也不是。”

“无聊可以看书。”

“没事情要与我说?”

“没有。”

黎遥君手掌撑在耳际,安静注视着赵清颜的面容。

良久,她徐徐道:“曾见白家樊素口,瓠犀颗颗缀榴芳。”

赵清颜冷冷道:“不行。”

“你知我想说什么?”

赵清颜看回书上,“无非就是算计着如何能一亲芳泽罢了。”

黎遥君自觉没趣,迈了几步躺在床上,悠悠道:“你不是同汪夫人约好了去朝露寺的?”

“还没到时辰。”赵清颜说。

晃了晃脚尖,黎遥君拍拍腰间的带扣,“也多亏她常来陪你说话,不然,你也怪无聊的。”

一刻后,她抬眼望向赵清颜,忽地起来坐回桌边,“咦?这是我以前去宝昌商号定做的簪子?”

“夫人,汪夫人到了。”云柳在门外说。

赵清颜站起来,从妆台下的抽屉取出一个木盒,走出房门不久,发现随身的帕子落在了妆台上,刚一回头,便见黎遥君跟在身后。

“为何跟着?”

“与你去寺里。”

赵清颜淡然道:“女人家的事情,你去做什么?”

黎遥君愣住,抬手指了指自己:“我,我也……”

“回去。”

云柳偷笑了一下,转身去取帕子。

黎遥君回房瞥见那本书,自言自语道:“又是《金匮要略方论》,都看了好几日了。”

闻言,云柳笑了笑:“爷,夫人未出阁时就已略通医理了。夫人说过,看过这书,往后您要是有个什么杂病,不用请郎中,她就能给您瞧了。”

黎遥君不禁欣喜:“真的?”

“云柳。”赵清颜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云柳朝黎遥君行过一礼,急忙走了出去。

“何时变得这样多嘴了。”赵清颜斥责道。

“奴婢知错了。”

赵清颜出府后,黎遥君拎了些东西又去到马厩,挥手将金绍叫到近前,“套车,把这些带上,咱俩去趟坎城。”

“好嘞爷。”

到了前院,迎面碰见赵成坚,她躬身道:“岳父。”

“要出去?”

“之前去禾州时从坎城借调了兵马,于理应去向谭将军道谢。”

“早些回来。”

“好。”

甘州边关几城中,坎城是仅次于圬城的第二重地,其守将谭典丰与陶进益原是甘州武洛守备营出身,因军功卓著,二人先后由宁宣进言调入驻西大营,分驻圬、坎两城。

“黎将军,快请坐。来人,看茶。”谭典丰招呼黎遥君落座后,回身朝一名家丁说道:“去营中把张许叫来,就说黎将军到了。”

“谭将军不必客气,前年若无您相助,禾州一战,怕是艰难。在下不胜感激。”

“都是咱们应该做的。哎,听说,霁岚山一带的四个游牧部族都归顺了?”

黎遥君道:“是。渠陀和肃真余部还盘踞在草原深处,不过肃真眼下想必正在头疼新首领的人选,且他们此次元气大伤,十年内应是不会再有异动了。”

两人闲聊了一阵,便听一人快步走进来大声道:“黎将军!”

“张副将。”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面。今日,咱们可得痛饮一番。”

张许转向谭典丰,说:“将军,您不知道,京城的庆功宴上,以黎将军的酒量,我和燕将军两个人都喝不过她。”

“是吗?那今日我得瞧瞧。”谭典丰笑道。

三人推杯换盏之际,谭典丰略显醉意,向黎遥君说道:“明年我便要退伍了,我已向兵部举荐,由他接任。”

拍了拍张许的肩膀,又说:“当年我与进益为同袍,你二人经历禾州战事,也算是同袍了,将来,你俩互相帮衬,若朝局变动,彼此也有个依托。”

黎遥君点点头,“此事谭将军大可放心。只是,京城言官时不时便要参我一本,我倒怕连累了张副将。”

“怕什么,他们要参,就随他们参。”张许醉道。

谭典丰道:“是非功过,留待后人去评说。史书里怎么写,不也是圣上说了算?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恭贤王,并不属于信王一党。”

听见这话,黎遥君顿时醒了酒,她心念一动,提起酒坛再次将谭典丰面前的酒碗斟满,“为何?您仔细说说。”

谭典丰徐徐道:“圣上身边的大太监你见过吧?”

“见过,叫安行?”

“对,他有个侄子叫安正,在殿下身边做事,你应当也见过。”

“这……与恭贤王有何关系?”

“安正的发小,是浸竹司毕熇的副手,这个人,叫查谡。”

兴许是喝了酒,黎遥君觉得脑子乱成一团,“浸竹司?那不是专门给圣上办差的地方么?”

“对喽。”谭典丰端起酒碗,没有继续往下说。

张许坐在一旁若有所思。

黎遥君渐渐想通了其中关系,说道:“查谡,是替圣上办事的,恭贤王不是信王一党……所以,是圣上授意恭贤王去支持信王?”

见谭典丰没有否认,黎遥君恍然大悟般笑叹道:“帝王术,果真是……常人所不能及。”

她顿了顿,问:“可这些事,您是如何得知的?”

“那个毕熇,能力虽出众,人品却不怎么样。自以为手握了一个秘密,便去找殿下邀功要赏赐,碍于是圣上的人,殿下就赏了他一些黄金,打发了事。”

“你当时人在禾州,信便送到了坎城,周平康让我找机会将此事告知你。”谭典丰又道。

张许说:“可我却不明白,圣上到底是属意谁?”

谭典丰举起酒碗:“来,不琢磨了,喝酒。”

散席后,金绍上前搀起黎遥君正要往厅外走去,谭典丰道:“天儿这么冷,黎将军不如醒了酒再回。”

黎遥君摆摆手,口齿不清地说:“不能……太晚了,否则回家……要挨训的。”

“哈哈哈。”张许大笑道:“胡人口中的阿扎哲吉,竟然惧内,这说出去有谁会信?”

黎遥君回头,“等你娶妻,你就……懂了。”

临近傍晚时分,赵清颜回到府中,全小六放下扫帚,迎上来道:“夫人,您回来了。”

“嗯。将军呢?”

“爷才从坎城回来不久,此刻正在卧房歇着。”

“她何时去的坎城?”

“您前脚出门,爷后脚就走了。”

“又饮酒了是么?”

“是。”

推开房门,瞧见桌上的醒酒汤并未动过,赵清颜皱了皱眉。

天色已擦黑,黎遥君口中干渴,迷迷糊糊地支起上身在矮几附近摸索着。

赵清颜听见声响,走近把一杯茶递进黎遥君手里,坐在床边看她将茶水喝下。

闭着眼放下茶杯,鼻间嗅到熟悉的清香,她下意识伸手一揽,将头埋进赵清颜腰间。

“回来多久了?”她问道。

“半个时辰。”

“吃饭了么?”

“嗯。”

赵清颜起身,走到门口说:“云柳,让厨房把晚饭再热一热。烧些热水,沐浴用。”

用过饭后,黎遥君低头闻了闻衣裳,酒气是重了些。

她站在屏风后,一边宽衣解带一边道:“啊,我胳膊扭了,这衣裳解不开,你来帮我瞧瞧。”

赵清颜心知她定是又在耍什么伎俩,想了想,却还是过去了。

“这不是好好的?”

黎遥君立马靠在她身上,“头好晕,酒劲还没散,一会儿要是溺在水里可如何是好。”

赵清颜坐在一旁,道:“我就在这看着。”

“不如……”

“你若不想洗,今夜就睡书房。”

黎遥君不情不愿地泡在水中,逐渐放松下来。

赵清颜却在看到她身体之后胸口一滞,那夜光线昏暗,竟然不曾发现这些疤痕。

“这是何时留下的?”赵清颜抚向她右臂。

黎遥君回忆了片刻,“十五年前,还是十年前,记不清了。”

“但这个不算什么,肋间那个才遭罪。”黎遥君靠在桶壁上向后仰起头,“你靠近一点,我有话跟你说。”

“又没有旁人,这样不能说?”

黎遥君摇了摇头。

“那便睡书房。”

见自己的小伎俩又被识破,黎遥君沮丧长叹:“唉……”

沐浴过后,她随意坐在赵清颜的妆台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道:“这铜镜有些小了,回头我找柳木匠再打个新的。”

对着镜子自顾自看了一阵,黎遥君摸向面部,指尖下的皮肤隆起长长地延伸至耳边,从镜中看到赵清颜走近身后,她笑了笑,说:“胡人给我起了个绰号,叫凶神。你瞧瞧,凶么?”

赵清颜挽起黎遥君背上仍在滴水的几缕头发,展开面巾仔细擦着,没有说话。

黎遥君安静凝视着镜中人,这是赵清颜难得的主动与自己亲近。

“看够了么?”

“咳……啊,这个小抽屉还挺别致的。”黎遥君讪讪道,顺手就将抽屉拉了出来。

“这是什么?”她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

一对和田玉白头并蒂花鸟佩在烛火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黎遥君取出其中一块把玩着,触感温润细腻,雕工精妙,是上上佳品。

“谁送的?”

先前自己花十八两送根簪子她都嫌贵,这对玉佩如此贵重,赵清颜定是舍不得的。

“买的。”

“何时买的?”

“去年。”

“你竟也舍得。”黎遥君将玉佩放回木盒中,“不是习惯精打细算么,买这做甚?”

“今日在朝露寺开了光,你回军营时带上。”

“给我的?”

“不要?”

“要!”黎遥君转过身,“那另一块,可是你的?”

“嗯。”

她立即站了起来,才一俯身,便听赵清颜冷冷道:“约法三章。”

黎遥君僵住,抬手指向赵清颜面颊,“我能亲一下这儿么?”

“不能。”

说罢,赵清颜走向床边。

“你都送我定情信物了,也不行么?”

“我何曾说过是定情信物。”

“一对儿哎,一对儿!”

几刻后,黎遥君摆弄着指间已干透的头发,反复摩挲着两块玉佩,越看越欢喜。

赵清颜的声音自床幔内传来,“还睡不睡?”

“睡睡睡,这就睡。”将玉佩收好,黎遥君利落钻进被窝。

“快要回军营了。”

见赵清颜没有回应,她又说:“元宵节还会再有七日的假,到时咱们出去转转,在甘州这些年,别的地方咱们还没去过呢。”

“嗯。”

“你有什么喜欢吃的?”

赵清颜睁开眼,说:“京城的彩蕴斋有一道,桂花糖蒸栗粉糕。”

黎遥君单手支起头,“明日我叫耿贵去学学。”

“可,甘州没有桂花。”

“这就有些难办了。”黎遥君重新躺下,“京城距甘州路途遥远,就算托人买来,等带到甘州也变了质了。”

脑海中灵光一闪,“有法子了。”

“什么法子?”

“那先……”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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