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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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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鞘相擦过,银剑辉光舞,朱雀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站在首头的金吾卫执着文书厉声:“金吾卫办事,让一让!”

两侧的百姓赶忙拉拽着小孩让开一条道,小孩惊慌地望着高大威严的金吾卫奔走于大街,扬起灰尘万千,后面还跟着京兆尹的人,握着蹀躞带上的刀剑,向北边的布政坊疾走而去,百姓们则纷纷议论起来,不知是为何事。

刺眼的光芒在金吾卫的盔甲上折了出来,额上早已拧出一把汗。到岔口时,金吾卫和京兆尹分头两相走,京兆尹官员则于东市查案,而金吾卫则于布政坊缉拿。曦光太烈,耀在由长延帝题着“崔府”的匾额上,朱红色的木柱不知为何暗了色,分明光芒万丈,却有凄凉遍野。

崔府的小厮就在大门前打扫,见金吾卫携剑而来,面色苍白,扔下扫帚就想跑进府邸里,却被金吾卫拎住了领子,向膝一踢,小厮顺势跪倒在地,崔府的门被哗然踹开,在廊道端着水的婢女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金吾卫按住,其余金吾卫则是纷纷握刀,每一个厢房都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一点痕迹。

崔夫人本在梳妆,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和刀剑声传来,她本想叫婢女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金吾卫直接踹开隔扇门,将人摁住,头上的金钗落地,发出巨响。

崔夫人脸上惊愕苍白,抓着金吾卫的衣袖惊慌叫喊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崔聿夜呢?”金吾卫冰冷说道,“圣上有旨,崔氏贪墨,害人无数,掠收贿赂,窃取国库!要挟官员私藏白银于碧云轩,拉拢朝中官员为党结派,分庭抗礼。有损先帝厚望!加之前罪,今儿一并料理,抄斩博陵崔氏三族,族下男儿分发各地,永世不能入仕为官!”

闻言崔夫人脸色铁青,还未开口说什么就先昏厥倒地,被金吾卫拖出房阁,踢倒在中庭石地上,脸上也沾上了灰尘。

“没有!”金吾卫从连廊拐角奔来,“没有发现崔聿夜的身影!人,人怕是跑了!”

“什么?!”金吾卫惊声,“人跑了?”

马车疾驰,扮成下人的崔聿夜咬牙切齿,心中咒骂着王琛,若不是因为王琛,卢氏会短命牢中,他崔氏会落得如此下场?!

崔聿夜也是被王琛的蛊惑之言冲昏了头脑,才会想着将银子交于他,险些忘了王琛就是踩着贺涵昀才登上户部尚书这个位子的,卢氏都没有回头路了,崔氏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虽他洞察明心,但还是不了落入狼口,崔聿夜竟忘了祁颢是怎么样的人,阴桀城府深,当年血洗官场,千万人死于祁颢手上,崔氏侥幸活了下来,本以为是天命如此,不过是埋了一步棋,等着之后一统将世家了结。

不过好在账本和一些官府文书现下还在他的手里,尤其是崔寺子在鸿胪寺跟那些行商来往的账目。崔聿夜并没有将真正能够根除崔氏的账交出去,那些铺子也翻不起浪花,只要熬过此劫,到了突厥,就能逆风翻盘!

早知会有此事,崔聿夜早就伪造好了碟文,等到了过所公验就能蒙混过去,无需再担心他事。

突然一阵马鸣,车身前倾,崔聿夜险些被甩了出去,等冷静下来后,崔聿夜怒不可遏,本想掀帘怒斥,却不想马夫已然倒地,身首各异;马匹也已丧命,血溅四处,帘上沾着鲜血,腥味直冲,崔聿夜一阵反胃。

他面上毫无血色,已然没有了先前的冷静,瞳孔紧缩,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在颤抖,牙齿打着寒战,心上早已一片冰霜遍地。

眼前的人眸中温润,本该是春三月中的谦谦君子,却做了寒冷冰霜中人人敬而远之的疯子。

何少霁手中的横刀笔直,刀锋锐利无比,银光泛寒,刀嵴上的血还没有干,涟漪如雨落下,修长的手指次第点滴镶金缠绳嵌玉的黑檀木刀柄,眼中杀意带寒,蹀躞带上的玉笛格格不入,却有清寒意。

崔聿夜心生胆怯,左手想扶横木却落了个空,在惊慌中摔落下去,跌坐在地上,昂首看着步子渐渐逼近的何少霁,嘴不由得张大,正想起身逃窜之时,被何少霁一把拉拽住发髻,发冠掉落,崔聿夜死死盯着何少霁,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何,何月之,你要做什么!”崔聿夜咬牙怒吼,“好歹你也是个刑部尚书,也该知道程序怎么走,没有文书和缉捕令,私自拿人,我要参你!”

“崔聿夜,你还以为你是纵横官场的尚书右丞吗?崔氏上下已经被缉拿了,博陵崔氏已经没有退路了,是你自己将路断了个干净,也怨不得别人。”何少霁轻轻笑笑,寒意入骨,让崔聿夜恍然有种置身严冬的危机感,“至于文书和缉捕令……你不妨猜猜看,我为何在这?”

崔聿夜心头一颤,求生的欲望堵塞在胸口,何少霁的话就向刀剑一般,遏住了他的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啊,不过你有一句话说错了。”何少霁言语温和,却在下一刻将崔聿夜的脸掰了过来,那一下猛力迅疾,崔聿夜心觉那一下仿佛水中窒息,“你都要跑突厥去了,还有什么资格参我呢?”

“崔聿夜,你当年和世家一起做的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说实话,让你就这么去死实在是没有意思,我也不喜欢抽筋拔骨这种事。”何少霁狰狞笑了起来,让人心生胆怯,有一种想要逃走的感觉,“不如就把你的整个人的皮一点点刮下来,拿去丢给狗吃,你说,会不会很好吃啊?好不好啊?”

疯子!崔聿夜觉得何少霁疯了,但也同时意识到何少霁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由想起何少霁坐上刑部尚书这个位子第一天所干的事,那些人都死了啊,死状各异,无一不是被剥皮削肉,全被丢给野狗了啊,那时刑部都是血红一片的啊。

“我,我把账本给你,你,你放我走,行不行啊?”崔聿夜还想和何少霁商量,闻言何少霁抹出一丝笑,依旧是那温润模样,崔聿夜以为何少霁这是同意,却不料就在那一念之间,手中的横刀挽了个刀花,与脖颈擦出血花来,崔聿夜还没回应过来,就被人剜了命,倒在地上,震起灰尘万千。

“你的命和账本,我都要。”

这是崔聿夜倒地前的听到的最后的一句话。

“崔聿夜死了。”祁颢轻缓道出,就像在说什么家常一样,“人是在城外断气的,被人剜了脖颈。”

齐白玉手指一顿,手上的白子掉了下来,落在棋壶里,圆润珠玉响。抬眸有些诧异,但并没有问出来。

祁颢像是看出了齐白玉心中所想,左手挽着衣袍,落子边叙:“何少霁和崔聿夜有过过节,这次怕是借机泄愤了。”

“那账本……”齐白玉接着言道。

“何少霁除了是来查案索命,还是为了账本。”祁颢神色温和,语气轻柔,“世家的账七零八落,有的在王琛手上,有的自己藏着掖着,兴许还有已经将账构陷他人的。账本对世家意味着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何少霁握着崔氏的账,就是要一举拿下博陵崔氏,功过相抵,他才好放心。”

“只不过,账本对何少霁来说,除了奉承圣上,就是要与王琛较量高低。”祁颢抬眸与齐白玉相视,“王琛堵了何少霁的路,依着何少霁的性子,绝不会就那么吃着瘪什么都不做。既然账都在王氏手里,不如借此一石二鸟,也好平心中怨恨。”

“如今崔、卢二式已然倒下,赵郡李氏再怎么迟钝也应该反应过来了。”齐白玉执棋后而观局,“王氏……王氏还需要再观摩一番,王琛如今是和想法还没有摸透,不能,贸然断定他便是有别于世家子弟之人,障眼离间,无论是哪一个,王琛都可以做到,赵郡李氏要是想忤逆,依旧有王氏这条退路尚在,现在就是讲天命了。”

“如果世事都是天命为就好了,这样也就不用去揣摩他人心里所想。”祁颢眉眼带笑,温声温气,“嗯,也可以安宁于此间。”

“只是我不想听天命。”齐白玉望向祁颢轻声道,“起码这场局里不想。”

“阿玉想要赵郡李氏怎么样?”祁颢将煮好的茶盛了一盏递给齐白玉,“想要他们和卢氏崔氏一样吗?”

这像是在征求齐白玉的意见,只要齐白玉想要,祁颢都能做到。

齐白玉似乎听出来祁颢的意思,闻言便摇了摇头,寒眸神色坚定:“清绝,我不觉得我需要别人帮忙推局,我自己也能做到,我不是懦夫,也不是只会挥屠刀的屠夫,更不是街道上的乞儿。”

“也许这很难很难办到,但我有自己的路走,我不想一味的赢,这样没有意义,比起坐等兔子自己来撞木桩,我更喜欢自己举起弓箭去猎杀夜色里的狼,兴许很累,但我乐在其中。”枝丫颤颤披光落,与坚定的信念沉沦,在其中碰撞,变得锋利,“所以,清绝,相信我,我也可以做到,就算失败有没有关系,因为这是生死难料的棋局。”

没有说出来的是,齐白玉并不想祁颢为了自己面对庙堂权威,面对刀剑相向,因为他是人人忌惮的明修王,无数人都想要拉他下水,齐白玉不会让自己的心上人为了自己赌上性命,他要自己从中杀出一条血路。

祁颢望着齐白玉有些恍惚,甚至有点分不清今夕是何年,好像只要自己一伸手,对面那块玉就会捉住,替他拭去风霜。

他猜对了。齐白玉捉住了碰到他白皙脸庞的手,突然又觉得自己有点稚气,脸庞不由红如朱砂,却被祁颢看得真真切切,那么的真实,就是风儿一吹青丝拂,也不会撞碎那块璞玉,太过真实,反而有点虚假。

就像这一切都是梦,只要梦醒又会回到从前,但璞玉又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一刻,惊鸿声仿佛能溢出胸膛,面上笑容出,他的小猫儿还在问他到底在笑什么,祁颢也不语,只剩眸中万千温柔缱眷。

乌靴蹬地,崔朔整理着皮革制成的臂缚,顺带扯了扯衣袖,便抬脚越过门槛,进了大理寺中。

与人打过招呼后,就见孟晔和韩喆蹲在石阶上吃着包子,见崔朔向前疾走,孟晔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崔朔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又没有人和你抢包子吃,公厨还剩很多呢!”

“我要去录事房,有件事情我需要确认一下。”崔朔平静声言,这事是齐白玉交代的,“平元元年八月十四的卷宗现下在御史台手中,但我后来看了一下,觉得这卷宗有蹊跷,就想去录事房拿备份案卷。”

“什么?平元元年八月十四的案子?”孟晔吃惊得要掉最后一口包子,嘴里有点含糊不清,“你昨日休假可能不知道,刑部来要了这份卷宗,说是刑部并没有这份案卷,觉得其中有疑,所以要拿来查一番。”

“要走了?”崔朔脚步一顿,回首时眉头紧蹙成川字,“刑部为什么没有这份卷宗的备案?大理寺所搜入的所有重大案件都是要一并交上刑部的,怎么会没有?”

“不清楚,刑部就是这么说的,可能是寺卿当时漏了这份卷宗吧。”韩喆托着腮回道。

“卷宗上交刑部之前都是一而再则三得检查,绝不会出现漏掉了这样简单的纰漏。”崔朔沉声严肃,“除非……”

除非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份卷宗!

意识到这个事情后,崔朔拔腿就跑,顾不上后头两人的惊愕,乌靴微蹬,圆领袍上沾上了点点灰尘,蹀躞带上的刀鞘也在此时发出响声。

平元元年八月十四日是中秋节的前一日,明修王没必要在这样吉祥日子前血溅大街,他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

只是当时来不及多想,此番再看,蹊跷异常,早已不是卷宗内容的奇异了,而是卷宗本身是否存在的问题了。

但如果卷宗本身是不存在的,那么就会和惜玉之言所相悖。如果顺着想下去,那惜玉就是伪造卷宗的根本,达成交易,只要是大理寺中寺丞之上的官员就能轻松做到,这也就是刘波为何篡改卷宗直到几年后才被发现的原因。

问题就在这,惜玉一介青楼女子,有什么能够与之交换的利益?亦或者说,惜玉为什么要伪造卷宗,难道就是因为要逃过那一次的罪责吗?根本没有必要,哪怕就是有因在前也难逃其责。大理寺官员也没有糊涂到会为了情爱去赌上他们的仕途甚至是生命,篡改和伪造卷宗是死罪,这种铁板钉钉的事情如果没有更大的诱惑,他们决计是不会肯予的。

崔朔神色微冷。御史台竟没有注意到这事,难道谢清空真的是蠢的吗?既然如此,那么惜玉又为何会安然无恙,完全没有冠以任何罪?谢清空是世家子弟,如今谢氏处于热火之中,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替人瞒罪,谢清空绝不会用谢氏的前程来换这种毫无好处可言的事。

无论如何,总要先找到人问清楚才行,虽说崔朔并不想卷入世家纷争中,但秦子衿却不得不去搜寻,因为她必须查明当年害死秦家的除了郗贺还有谁,她的父亲还在边关驻守,秦子衿不能再让世家的人害死她如今唯一的亲人。

因此,崔朔也在帮忙,世家这趟浑水太深,他决不能让秦子衿一人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踏入其中,崔朔一样难以接受失去家眷的痛苦,毕竟皇城这个地啊,就是这么残酷,毫无情义可言,恩将仇报,鸱枭食母,这里的人都能做出来,所有人都在其中厮杀,包括他的老师。

世家自是心惊胆战,秦家当年被屠得只剩旁支一脉,自是心怀仇恨尚要报,与其静静等着被宰割,不如先下手为强,秦子衿尚在京城,世家虎视眈眈着她,她的性命随时都会被夺去,崔朔就是要当秦子衿的盾,挡下这些夜里锋利的暗箭,与她相守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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