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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错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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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元十五年,洛阳。

一名男子敲了敲桌,靠着扶手垂眼,檀香四溢,案桌上的墨还未干,茶却已经凉了。

对头的少年见男子将折子放回案上,才开始说话:“老师……这,这该如何是好?”

男子冰冷的声音缓慢道起:“我贬谪已一月有余,京中之事早已不加触碰,如今让我回去,也怕物是人非。”

皇帝今年不过十五岁,权谋之术却是用得熟练至极,可偏偏骗不了齐白玉,他自请降职,谪居洛阳,如今小皇帝将朝堂整顿干净,也该唤齐白玉回来了。

崔朔虽是过来接他的,却是在议论此外之事。

“那位明修王回京,真的不会有事吗?”崔朔似乎有些担心,“老师,他会不会是……”

齐白玉冷冷地道:“不是。”

平元三年,明修王权倾朝野,把持着朝政,鱼龙混杂的朝廷上,有不少官员弹劾他目无君主,不尊王法,他一并驳了回去,贬谪,辞官,甚至是用刑的不在少数。当时皇帝才三岁,如同傀儡,直到后来亲政,结果明修王直接将权利归还回去,从此不问去处。

“明修王没必要再次重蹈覆辙,碍了圣上的眼,届时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齐白玉给自己沏了一盏茶,道,“这怕是另有所图。”

崔朔想不通,但也轻轻点了点头:“也是。那老师,明早走?”

“好。”

齐白玉生得好,瓷盏的光泽衬得他更加冷白,无端生出点寒意,如瀑的头发垂着,坐在木椅上,倒也是美画一副。崔朔叹了口气,他老师看着年轻,却已官至宰相,但他操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他老师的姻缘。

带他去求姻缘的庙里,庙里着火;去见姑娘,也没有时间;他才十几岁,却也有了婚约,弱冠之年就成,可怜他老师二十五了,还在为朝堂操劳,更是连半个女子都没有碰过。

齐白玉当然不知道他的学生正在为他的晚年生活操心,自顾自的吃茶,将书合上时见着崔朔还没走,便想开口留人下来吃晚饭,结果眼神太过犀利,崔朔会错了意,连忙起身告别。

夜里清凉,茶还是热的,檀香味还在漫延,屋里早就只剩齐白玉一人。烛光摇曳,月还在天上悬着,寒凉的目光映齐白玉手中的信笺中。随后,齐白玉起身,将信放在烛光里,然后离去。

纸在下一秒被明光侵蚀成灰烬。

翌日,辰时二刻。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1崔朔在阁楼上望着大街,直觉繁华一片,“说的果然不错,都快比上长安城了。”

齐白玉见了,也只是拾了块盘中糖,默不作声。

“老师,快走吧,免得朝堂上那些老东西又在那叽叽歪歪。”崔朔其实就是想怼怼他们,可惜品级不够,怕弹劾。

齐白玉点了点头,和崔朔一同上了船。

洛阳。

齐白玉见惯了繁华,上了船最后见了洛阳的市井,贪婪的收进眼底,垂眼后便抬眼离去。

船上还挺热闹的,大人小孩都有,望着这些平凡的背影,齐白玉心里竟也萌生出空意。他还是在吃茶,洛阳的茶好喝,长安的酒暖热,他有时也辨认不出,他来去自由惯了,往往留不住太多依恋。

一阵嘶鸣声打断了齐白玉的困意。

“你把我的鸟掐死了,你赔我钱!”矮个子的男人指着一位小男孩,怒气冲冲地骂了一顿。

“欸不是,你家鸟吵到我家主子睡觉了,跟你好好谈你不听,谁知道你家鸟这么娇生惯养,一掐就死了。”那小公子理直气壮的模样,把矮个子男人的胡子都气歪了。

“你你你,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鸟,我看你一辈子都买不起!”

“欸,我还真就买不起了,你能怎样?”

齐白玉本来不想凑这热闹的,奈何他睡不着,只好帮忙解决一下。

他兀自走到哪里,说:“依我之见,二位皆有错,这位小公子理应赔偿这位老先生,但老先生也确实该向小公子道歉,以和为贵。”

那小公子见要赔偿,气的直跺脚,刚要上去骂一顿,只听房里一低沉的声音从帷幔传来:

“若霄,按他的话做。”

若霄丧了气,唯唯诺诺道“哦”,随即反应过来,指着那老头说,“那,那他呢,主子?他扰了您休息,连句道歉都不说!”

“哼,真是对不起。”全然无一丝道歉之心,反倒是傲慢不少。

“你你你,”若霄气急败坏,“你卑鄙!”

那声音又传了出来:“若霄,好了。”

齐白玉不再管这事,自行离去。屋里那人倒是饶有兴趣,透着帷幔看着齐白玉的背影,笑了笑,将一枚黑子落入棋盘之中。

齐白玉原先只想要小憩一会,却未想此一觉竟睡到了长安城中,天边仅剩的一缕光即将睡去,空中的云霞如繁花似锦的绸缎,盘旋在快要昏黑的天里,人们只顾在宵禁前回府,无心顾虑这苍穹。

齐白玉下了船,拢了拢大氅,雪绒被吹乱,顽皮似的在齐白玉白皙的脸上刮过。如今已是春三月,但长安城的风依旧有些许寒凉,兴许是洛阳待久了,齐白玉也不觉寒意。

“老师,我送你回去吧。”崔朔想要送齐白玉回去,却被抬手拒绝了。

“不用,我今日回文府。”

齐白玉走向一旁的小巷,只留崔朔在原地吹着冷风,等晃眼回来后,齐白玉再已在小巷尽头消失不见。

齐白玉从小巷中穿过,地上的树枝被踩得咯吱咯吱作响,青苔与杂苗在缝隙中苟且偷生,地上的泥水映着惨白的天,原先的霞云顿时不见,瞬间被压抑的乌云覆盖。齐白玉越走越快,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他被打乱的呼吸,白靴已然沾上污秽,风声霎时间贯穿耳膜,齐白玉抓紧大氅跑了起来,眼眸清冷,心里不安隐隐升起。

有人在追他!

齐白玉扶手拐进胡同,狂风将他的青丝吹得凌乱不堪,他心里明白,如果不速战速决,来日倒在这片废墟之中的就是他自己。他身旁无剑刃,更是连锋利的东西都没有,只好抡起几乎刀痕的木棍,准备那人前来。

追逐之人欲要拐进胡同时,老枝丫上的树叶沙沙作响,利器在那人脸上划过,未等那人叫喊,剑便刺进喉咙了了命。

齐白玉一惊,望去树梢之上。树梢上的人不知何时便离去,齐白玉未想,走到尸体面前查看,空洞的双眼望着树梢,划破脸的利器径直插在致命部位,猩红的血无情的流淌着,半张的嘴好像在说什么,却也无从得知。

齐白玉搜着身,突然一阵冰凉在手中浮现,齐白玉掏出一瞧,竟是一块月牙青玉佩,青墨色的流苏末尾退了色,上面刻着祥云,但齐白玉摩挲着边缘就不对劲。

这是碎过的玉。

齐白玉思虑一会,不知想起何事,眸中泛起寒光。雷声骤起,打断了齐白玉的的思绪,他如今顾不着这么多了,他连同喉间的利器带走,消失在胡同中。

等到齐白玉离去,树梢上的人才下来,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啧”了一下,将东西放好后便跃上瓦当拓片之上,穿梭在屋顶间,扬长而去。

齐白玉在暴雨来临前到了文府,他敲了敲门,不一会门就打开,丫鬟见着是齐白玉,便惊喜的叫到:“大公子,大夫人,二公子回来啦!”

“文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阿阡还怀着孕,别大喊大叫,小心惊了腹中胎儿!”文弦惊从房中出来,蹙眉而道。当文弦惊看见了齐白玉时,有些惊讶,随后变成欢喜:“高泽,你回来啦。快快快,怎么都不说一声,晚上的菜肴有些清淡,如果不够我再让厨房给你烧,你看看你,去了趟洛阳瘦成这样,还不……”

齐白玉躬身,道:“多谢兄长关心,我已经用过膳了,就不吃了。”随后转身径直走向他的屋子,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文弦惊习惯了,叮嘱文竹完后,回到房里继续照顾人。

齐白玉点了蜡烛,光打在案台之上,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婉转的声响支离破碎,比“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2更来得凄婉。

齐白玉琢磨着月牙青玉佩,这不像是男子所携之物,更像是女子配饰。虽然此玉陈旧,但不难看出质地不凡,没有个十两银子怕是买不起这玉。

齐白玉不懂玉,他身上的玉佩都是文老臣送他的及冠礼。他看不出,只好放在一旁,反去研究那把利器。

他将利器上的血迹洗去,反射的银光在齐白玉本就清凉的眸里显得更加锋利,可以说这把利器的持有者下手轻了,若是再用点力,怕是会直接劈命。利器小且轻,齐白玉摸着柄上的花纹,突然间,齐白玉眼眸一震,起身走向床榻上,将枕旁的木匣子拿到案上,轻巧木匣子的暗格。里面是一打打来往的书信,齐白玉翻找着信笺,终于在一封信中,找到了答案。

齐白玉垂眸轻笑,他整理好一切,灭了灯,点了香,睡了去。

雨声愈来愈急促,嘈杂声响彻整个长安,仅剩的月光被盖去,令人焦躁不安。

与此同时,蜡烛的光照耀着男人惶恐的脸庞,豆大的汗珠落下,滴在信上,犹豫不决后,男人将信连同信封烧了去,随后的灰烬被窗外的一丝寒风吹散,而烛光,成了这些罪恶的陪葬品。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朱敦儒的《鹧鸪天·西都作》

2出自韦应物的《滁州西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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