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啊……”侯晓杰一脸惊恐，这家伙就真的认认真真洗起了自己还算长的乌黑头发，没有泡沫，水贱进浅色的眸子里一点。

说实话侯晓杰很担心他会因为用的水过于冰凉生病，而生病就会去医院，去医院了又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大多人还是更愿意让这些不是亲生的孩子自己挨过来，死在床上也是极为正常的现象。

下城区的人收入只够吃喝，却是不够去一趟医院，医院的药物在他们眼中几乎是天价，不愿意去花那笔冤枉钱就为了买一份只够吃三天的药，还填不了肚子。

然而如果他不洗，感觉会被老妈轰出家门，呸，老爸。

手里拿着的那个东西收紧，却又不敢承认，这家伙确实没有偷东西。

是自己。

是他偷的。

他心底不由一阵凉意，这东西对他来说很重要，但却是没有钱买，看到那些混混们有，而且很多，自己便生出贼心，把责任推到了叶子身上。

自己拿着却又觉得过意不去。

“咳咳。”旁边传来几声咳嗽声，似乎是因为水过于冰冷，让人产生几分冷意，虞岁宣感到头上冰凉。侯晓杰哪怕是加热的，都不敢直接洗，太冷了。

虽然在乱民区这已然是较好的状态了，至少他们有净水。

“叶子，你没事吧？”手中的那个东西被收起来，自己全然还是那副单纯好骗的样子，挤出一个笑来。

虞岁宣看着他，脸上的灰渍被头上洗头的冰水流过，露出那个纯善的面庞，眼眶微微泛红，像是被欺负挺惨。

“没事。”他冷冷道，这个状态，看来是短时间内恢复不了了。

眉头不由有些轻挑，也觉得有些不适应，感到头上的那股冷意，但自己还是忍着没有摔倒，脑袋昏昏沉沉的。

“好了吗？”他很在意这个，省略了一大段的寒暄，直接揪着侯晓杰的衣服问。

可以不过剧情，但也绝不能比狗还惨。

“好了好了，虞小姐。”侯晓杰一脸单纯，看着他的眼睛，眼角微微一笑。

好啊，可真记仇。

“行了。”虞岁宣由刚刚的警惕厌恶变成了平时的安逸，可以接受比狗还傻但接受不了比狗还狼狈，不由舒出一口气。

“你打我一顿。”侯晓杰眼中满是自责，突然喊，声音并不大，却能听的清楚。

“……”虞岁宣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打你有什么用？可以获得剧情还是什么？

侯晓杰低着眉头，看着他，道：“你打我一顿。”语气坚定，却看不清也听不清有什么。

“打你有什么用吗？还是医院是你家，非要挂彩才能进啊？”虞岁宣一脸麻瓜，你说啥？

浅色的眸子里是易见的质问。

“过几日检查的就来了，那样就会抓很多很多小孩，但他们只抓好看的，你那么好看……我们受伤他们就不会在意我们了……”侯晓杰突然眼里灵光一闪——“对，要回家，我好饿，我要回家吃饭了，叶子要一块吗？”他伸出手，仿佛刚刚的低落的人不是他。

然而，这个年纪的孩子像是夏天的雨，说变就变，这样也可以理解 。

至于冰水，那就直接略过了。

“好啊，回家吃饭。”虞岁宣笑了笑，看样子他们应该知道自己的家庭情况，所以他们没有丢下自己，反倒是原生家庭，他要问问了。

*

但终归不好开口，捣弄着碗中的稀粥，除了几粒米，多的还是汤汁，很苦涩。不像开水那样，带着一股莫名的苦味。

“妈……爸，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您有没有喜欢的东西？”侯晓杰开门见山，眼中显而易见的单纯，连笑的都有些傻的笑。

在昏暗的光线下，一个小小的废弃油桶上放着两个孩子的破碗，说是破碗也不为过，三个人眼中晦暗不明。

虞岁宣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人，却又没有过于直接，只是有些偏离。

他不禁有些疑惑。

说起来他……爸长的过于女性化，连皱着眉头都有一种柔美之感。身上那件极具年代感的绿采衣衫，修的极短的发在脸庞，似乎还有些属于男人的成熟稳重。

“不用，倒不如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用来买吃的，也比乱花来的好。”侯晓杰爸声音柔美，没有经过夹着的声音一听便也是女子。

但女子说起来他好像也只见过这一个，侯晓杰家里是破铜烂铁修饰的铁屋，看样子应该是年久失修，周围也没什么人住的样子。

他能肯定，侯晓杰他爸是个女人。

除开这些，似乎孩子和男人更多，但这个女子却说自己是男人。

难道就是男女之间的关系不协调，难不成是女尊？所以女生在这里就仿佛到了天堂？

但那只是猜测。

“哦……”侯晓杰一脸失落，仿佛她的话语被施加了万斤陨铁，让他的头抬不起来。“那爸……每天我和叶子去做工，争取给您带来更好的食物。”

他艰难地扯出笑，但却又是很真诚的笑，让人分辨不清。

“好啊，没想到养了这么多年的萝卜，终于愿意帮助农主来工作了。”他爸笑了笑，露出一嘴白牙。

比起成人，似乎孩子的自由度更高一些，看他们的相处方式，看来虞岁宣并没有家长，而且还是个相对孤独的个体。

*

看着全新的工作环境，周围围上的大朋友小朋友，无不阐述他工作的不如意。

手边编织的不知什么材质的布料，在他试了很多次才终于告吹，旁边一个小孩子带着鄙夷不屑的眼神看着他，甚至还傲娇地“哼”了一声。

虞岁宣：“……”

他脸上被涂抹了很黑的东西，很多人都对他脸上的东西好奇，然而更多的是嫌弃，嫌弃他连洗脸的水都没有。

下城区又名乱民区，这里的人享受他们的自由与贫穷，名副其实的社会蛀虫。但却还是每年会丢来被大量繁殖的后代，交予他们抚养，待到十岁便会被聘去，好看的入城，难看的打工，年纪大的就被丢下来带孩子。

因为年纪都很小，又不得不给工资，拿着手中的币，不禁有些感叹。六个小时干了什么？收获了十二块钱，明面上的克扣啊。

但又想着这里的孩子数量很多，被克扣也是非常正常的现象。

看着旁边孩子得到的钱是他的五倍还多，心中不免有些怨愤，很快又被折服。

下城区很乱，没有人处理这些琐碎的事情。

顺着楼梯下去，很多人像是蜂拥而至到达了出口，出口人很多，在漆黑的白昼下显得突兀，却又合情合理。

“叶子~”侯晓杰挥挥手，傻笑着，脸上的雀斑一眼望去密密麻麻，让人觉得难受。

他站在围墙上，手在嘴周围作呐喊状，声音很大，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大多都是男孩子，并没有女孩子在这里，在这里聚集了大量的人，看着那个傻子像个哈巴狗一样摇手，门卫看到他像是打狗一样，手上的棍把侯晓杰打下来了。。

虞岁宣望着他，一脸不耐烦，语气甚至有些嫌弃：“你谁？我不认识你。”这么傻的绝对不是他朋友。

侯晓杰站在他面前，高处容易看到下方，而且那团黑在这里很显眼。不动声色直接就贴了过来，脸被那个骨节分明的温热手心抵着，一脸无辜：“我是你哥啊，弟弟你就把我忘了？”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能把西湖的水都能哭出来，很是可怜。

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们，虞岁宣皱着小眉头，拉着小侯晓杰就离开了，给人们留下耐人寻味的背影。

“我知道你想给你爸买生日礼物，但下次还请你不要那么粘在一起，会被他们看到。”虞岁宣一脸严肃，却又显得平静：“我刚刚和几个人询问了情况，他们说中城区有个小商店，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去的。”说着手里拿着一个卷轴，打开看便是那个地图。

“我把钱给了你六分之五，我留两个硬币，可以了吧？”他叹了叹气，眉头舒缓了不少。

“啊啊啊……”侯晓杰紧紧的抱着他，像是一个孩子抱着自己最喜欢的玩具一样，仿佛永不分开。“叶子你可真是我的朋友啊，连自己做了好久的工钱都给我买礼物了，大恩不必言谢，咱们一起吧？”他眨巴着眼睛，像是一个刚满月的孩童一般真诚。

“哦好。”虞岁宣脸上露出小小的难堪，这家伙在他来这几天除了哭就是哭，天天念叨着他爸的生日礼物。

但是看着侯晓杰拿出的八十四，自己心里甚至有些过意不去，甚至有了种囊中羞涩的样子。

“欸，叶子，不是每个人的工钱都在六十吗？你怎么就十二？”侯晓杰看着他，一脸好奇，却不知道又补了一刀：“而且，你说的六分之五是什么意思？我们上过学吗？”

虞岁宣看向他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他刀了：“我们没上过学？”不合理啊。

完完全全把那句就十二块钱忽略了，他不会做工，还把绳编给搞的一团糟，还能给他做工的钱都是仁慈的了。这家伙反而还有因勤快加了工钱，和自己成了异常鲜明的对比，心中不知何时又被补了一刀。

“看样子应该要坐车去了，”侯晓杰有着明显的低落，双手耷拉着，拿着那块地图。脑子却没有因为他的摆烂而停止，眼中眸光更胜：“我记得公共车可以直接去，而且一个来回是一个硬币，那样叶子咱们可以一起去了。”他露出牙齿咧开笑，仿佛那是一个非常神圣的东西，让人一眼移不开目光。

“咱们走吧。”他在前面跑着，因为叶子不喜欢自己粘着他。

虞岁宣微微一笑，抬起脚便追了过去：“好啊，你带路。”相互追逐的两个朋友一起，两个人彼时的笑在路灯下却很真诚，待到那个车辆顺着路灯而来。

捏紧了手中的九十四块钱，也终于有了踏出这个城的勇气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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