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灯星游，被人间烟火照亮了的路上来来往往的有许多人，他们在一年中的辛勤劳作中，只为了给家人一个更好的生活。

他们靠自己的双手，撑起了一片天。

孙渐忱拿着手中的毛笔，但看到身后还在瞄他的人，顿时有些难堪。

感情是您这几年还没看腻我的字啊？

慕容倾影瞥向别处，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对，他确实没看腻。

近几年战乱不休，连将军府都难以接承重任，也不知何时，慕国的实力被拉上来了，国界的百姓都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但仿佛宫中没有什么事，该办宴办宴。

孙缇也来了，走来找他玩的时候都悄无声息，这时他才像想起什么似的。

孙芸依这么喜欢的铃铛，恨不得长在自己肉里的，五年多还舍不得丢掉的东西，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芸依，你要不要换一个镯子？”突兀的声音让孙缇惊了一下。

她轻笑一声，继而开玩笑道：“太子哥哥，你竟然还记得那个吗？”

这几年孙渐忱一直是那种隔绝世人的模样，搞的她都以为自己不是人了。看着他那生人勿近请回避的眼神，真的，就像是在看一幅画。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忙忘了呢。”

明显语气不太妙，孙渐忱只是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看她。“没有。”为何说的这般难堪，莫名其妙的。

孙缇长的也算美貌，却也谈不上倾国倾城，眉心一点，齐刘海半遮蔽着，头上被发带缠绕着，襦裙是鹅黄色的，领口璎珞把整个人搞的有些颜色冲击。

她素来喜欢这种颜色的裙子，这样可以被很多人看到。

但也似乎有了这种大胆的配色，因此也在皇城引起了很大的惊动。

“上次皇兄还把自己的生辰忘记了，何况是芸依的呢？”她说着装作还抹了抹泪的样子，抱着孙渐忱的手臂轻摇，看了一眼身后脸色极深的人。

慕容倾影确实是不敢离太子殿下近，但每每看见这个人跟耀武扬威似的在他面前炫耀她的重要性，他就感觉一阵不爽。

甚至有些烦闷。

当然也有些人总是注意着这些。

“芸依，你也不小了，不要缠着你太子哥哥了。”秦可卿在旁边笑呵呵道，身边也有大臣在议论着。

孙芸依撒娇，可以说是无理取闹了。“皇后殿下，芸依就是喜欢太子哥哥啊。”

孙渐忱刚刚还在思考策论，却被她的这句话停下了动作。“清灵，你过了。”

孙芸依原来想着她哥哥会让着她，却没想到对方也让她收敛了，松开了手，她眼角因为大家的议论变得红了起来。

像是被人丢了玩具一样哭丧着脸。

“太子殿下现在还没有定下皇子妃，等他成了家室，郡主就不会粘在太子这里了吧。”

这句话被放了出来后，就好像打开了什么话匣子一般，刚刚还在昏昏沉沉的庙堂瞬间嘈杂声纷起。

“是哦，现在太子殿下都一十又五了，过几日便是太子殿下的生辰，是不是要把太子妃定下来了？”

孙渐忱和孙芸依仿佛被围成了一个圈，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着立太子妃这件事。

秦可卿原来是因为孙芸依粘人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反不想竟然被别人找到了话头。

孙芸依刚刚还苦着的脸，被他们的话气到了，她的声音回荡着：“太子哥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个什么劳资的太子妃，狗都不要，他是人，不是你们围观观赏的……猴子。”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哥了。

“清灵郡主，这就是你您的不对了吧，毕竟别的王室，在他们十几岁的时候都有三妻六妾了吧？”有人反驳她。

“就是就是，清灵郡主，你这样护着太子殿下，是不是有些过了吧？”

也有人小声议论，是不是两个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孙芸依被他们的话气的满脸通红，想拉着在后面待站着的孙渐忱的手走掉，但却没有拉动。

“太子哥哥……”

孙渐忱冷着脸，却只是沉默。

毕竟他的策论没有完成。

她也呆了一下，她的太子哥哥，不想离开。

“太子哥哥，我……帮你磨墨吧？”孙芸依赶走了那个宫女，动着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双手，磨着，磨了很久，手都磨出泡了。

两个人没再说过话。

慕容倾影咬着牙，这群老狐狸。

要知道，把太子妃定下来，也就是说会把谁家的地位提拔。

而适合的，也无非几家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

而现在太子殿下要成亲了，这是意料之中，他却又无能为力。

当然，在千花宴后，几家也带来了他们精心打造的太子妃人选，慕容倾影在身后，看着那些所谓的完美的人。

在选妃，孙渐忱在她们到齐后瞄了几眼。或许是因为身后的人过于惊艳，反而有了正宫娘娘之势，倒是前面这些人淡妆浓抹的娇美艳丽有些被压了下去。

当然，他只是个质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所有的人却被他一人摇头否决了。

不好看。

但却还是有臣子不死心：“太子殿下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孙渐忱一脸无所谓：“哪过分了？我不喜欢。”

你还能强迫皇子啊？

臣子：……

更多的人还是讨好孙芸依。

孙芸依才明白自己地位高了，因为她的太子哥哥。

“我清灵郡主孙芸依今日就把话撂这了，谁比他好看，我就认谁为我的皇兄的太子妃。”说着有些辛灾乐祸指了指那边傻站着的人。

慕容倾影：“……”

好吧。

“郡主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大臣擦了把冷汗。

孙芸依一脸无辜：“我一向说话算话，从不骗人。”

说着还呵呵一笑。

待围着她的大臣们散开后，她狗狗祟祟去找了皇后。

“皇后伯母，可不可以给慕容多添几个侍卫？”她轻声，生怕被慕容倾影听见。

秦可卿觉得莫名其妙：“为啥？”在私人情况下她还是比较随意的。

孙芸依怂怂道：“我怕大半夜有人爬墙把他杀了或者毁容了。”

秦可卿：“……”现在人心竟会如此歹毒地半夜爬墙就是因为自己没有他貌美就杀了他吗？

心里不知何时上演了一场血腥密谋。

孙芸依：“千真万确，比珍珠还真。”

秦可卿松了口气：“好吧。”

不过还是有些怀疑。

但看到三个时辰内被抓了的第四个人，慕容抱着手，一脸严肃。

原来现在的人心就是如此歹毒。

她长知识了。

“慕容，要不要换个寝宫？”她叹了口气，觉得应该换个地方塞人了。

慕容倾影行礼：“谨听皇后安排。”

这家伙就是太听话了，什么也不要，也没有太大的动静，平常也是个非常透明的人，但却每次都像个侍卫似的跟在她那个不省心的孩子身后。

皇后想了想：“就太子宫旁边那个吧。”其一，方便找他们玩，其二，也有很多人不敢去。

某人听了后，突然一脸乖巧，连严肃的神情也柔和了些。“遵命！”

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恩惠。

也很快收拾完自己房间里的东西，很快地安了新家。

秦可卿看着空了的房间：“……”俩人感情这么好啊。

她还想着跑过来帮忙来着，皇宫里除了贡品，啥都不需要她干。

难受。

孙渐忱睡的极其安稳，这几年原来一开始还有人刺杀，好歹自己还能有点出场的可能，但后来太安静了，连只蟋蟀声音都听不见，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来他宫里把蚂蚁都逮完了。

或许是因为太安静了，隔壁空的寝宫发出的声响都听的很真切。

隔壁？

918也被他宿主的声音吵醒。

【怎么了】声音很冷淡。

孙渐忱手指抵在嘴唇上，表示静音。

【？】

孙渐忱作唇语：“隔壁有声音。”

【噢】

孙渐忱脸微僵：……

918打了个哈欠。【无非就是清灵郡主下的那个承诺，慕容差点被抓了，然后被你娘给安排到旁边了呗。】

“那这应该是大事吧？”

【大事哪只有这些啊，真的刺客现在在你宫里呢】

孙渐忱：“我宫里……他干嘛呢？”

【他来刺杀质子的】

孙渐忱示意要不要抓。

【不需要，反而会引起刺客的注意】

说着又睡过去了。

太困了，子时，一点的的样子，困死人了。

孙渐忱还是有些担心，但看着小向导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没了太大的担忧。

但那种声音近了的声音还是响了一下，有轻声的脚步声近了。他的身影在屏风上闪现，孙渐忱吊了口气，精神紧绷着。

“哒哒”声音响起。

近了。

孙渐忱提心吊胆的保持着自身的清醒，试图掐着手指来保证自己的精神状态。

沙沙声交杂着，手心里的疼痛感越来越清晰，但他还是躺在床上，孙渐忱素来有晚上点灯的习惯，因此很快找到了他。

“噗。”那人不知为何轻笑一声，但院中更为清晰的声音传开，更像是什么硬物在地板上刮蹭。

他停止了笑，躲在房梁上，看着床上那个躺着的人，他眼神极好。

——

孙渐忱：“狗玩意快看看房顶上谁？”

918：【……】

【是个黑衣人，看身骨应该是女的】

孙渐忱：……

“我可以打过她吗？”

918：【你？】看着他被娇养的身子。

【你连武都没练过，重物都没搬过多少，你上去肯定被秒】

孙渐忱：……

好吧，他放弃了。

——

院中没有再传来刮地板的声音，木门的声音“噶呀”一声，被打开了。

重重的黑影被投射，孙渐忱紧闭着眼睛，生怕看到对方会杀了自己。

“谁？”那人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剑刃的破空声响起，火光因此失去了光源。

两个人的打斗声纷起，但似乎那个跑的快一点，很快便出去了。

孙渐忱趁乱睁开浅色的瞳眸，看了看两人，一个拿着剑，高高挽起的长发在月光下斜射出一片阴影。

看着一个人出去了，便装作没看见，又睡了。

他此时也明白了，一直帮他的是谁。

很快火折子点燃了灯后，便随着那个身影追了过去。

慕容倾影刚搬过来，却被隔壁的声响引起了注意。

刺客？

他拿着那把剑便赶了过来，却不想一个不小心把太子殿下的地板刮坏了。

但因为有刺客，没有在意很多。

房顶上的那个人是因为掉了一个东西才被注意到的，一个女子，按理来说是不被看好做刺客的。

那个人在他失去武器的时候趁乱跑掉的，很快，几乎瞬间没了声响。

慕容倾影一开始就想到火会灭，太子殿下一直喜欢点灯，可能是怕黑，看着安稳睡眠的他心里不由有些安心。

连被四个刺客刺杀的不幸也被淡忘。

因为当初太子殿下没有厌恶他，在失去了家族的庇护后便一直没有感受到过温暖，在他这里反而更甚过往，他觉得自己有了家人，像普通人一样。

但手中的血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痛楚，反而只是一滴滴的血液滴落下来。

他是除了味觉，痛觉也没有。

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在做个梦，一个有家的梦。

但那个刺客跑的太快，但他觉得应该没有出院子，门外的守备很森严，所以根本不可能在墙上翻过来的。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地下钻出来的，但问题是地道在哪里啊。

肯定不知道啊，现在是晚上，三更半夜的，黑灯瞎火的，咋找地鼠啊。

这个问题看起来很苦恼。

*

这天是个艳阳天，艳到半边圆形的天也显得明亮起来。

这一天清灵郡主拿着自己带出的糕点，来找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孙芸依兴高采烈地来了，提着食盒，却看着她皇兄满目愁容地看着一张纸。

“太子哥哥你怎么了？”

孙渐忱苦笑，道：“看东西找不到人。”

孙芸依瞄了一眼，却被遮盖了。

她嘟着嘴道：“皇兄，你该不会是在找太子妃吧？”

一开心太子哥哥，不高兴皇兄。

孙渐忱笑：“皇家的一言一行都在他们的眼中，稍有不慎便会坠落深渊，至于你，只要做好自己的小公主就好。”他摸着前面人的发。

“慕容好像病了。”她找着话题，为什么想到他呢，昨天坑他坑的，孙芸依感觉有些愧疚，应该不会是因为有人下毒吧。

虽然她很讨厌那家伙，但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心思没有那么歹毒。

孙渐忱冷着脸，明显刚刚的柔情变得有些僵硬。“他生病了不关你事。”

孙芸依诚实道：“昨天我说如果谁比他好看，我就认那个人为我太子哥哥的准太子妃。”她把手边的飘带解了系，系了解，很犹豫的样子。

孙渐忱安慰她：“若是你觉得你不对，那你就去道歉，我不拦着你。”

孙芸依灰黑色眼睛闪了一下，像是得到了某种启发。

“太子哥哥，我帮你把名单整理了吧？”

孙渐忱摊开手，那张纸被带起。

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却又不显凌乱。

孙芸依一直知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所以她有一说一，看着名单上整理出来的次数，抹了把汉。

只能说太子殿下的字迹太工整了，一个字可以有三个形象再出来。

孙渐忱在旁边躺着，孙芸依瞄了一眼。

她兄长一直长着那种一看就是大好人的样子，虽然她的太子哥哥就是那种很好的人，但每次看着话本上奇奇怪怪的对她皇兄的形容，就觉得一阵烦闷。

前些年，一款话本在市集爆火，写的名字叫《宫变》，她皇兄的形容在书里非常不好，所以另一本《宫色》她连看都没看就把烨城这书禁了个彻彻底底，那次沿边之海烧了很久。

有朋友问这个书这么好看烧了干嘛。

她那时说她的皇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她不愿她的光成为别人心中的那片阴影。

但那个朋友不死心，反倒问她：“那个侍卫有原型吗？”

孙芸依想了好久，才道：“有。”

朋友一脸羞红跑回了家。

她觉得莫名其妙，烧完清理完便回了烨城城中心，回了家。

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朋友。

真的，那个朋友据说是成亲了，十二岁，被家里人卖给了城东的一家纯良的人。但孙芸依明白，城东是沿边之海，一个叫沿边的地方，那里四季都黑，在天井的最侧角，几乎看不到阳光。

“皇兄，你倒是睡的舒坦。”她戳了戳孙渐忱的脸，手指上的墨汁粘在他脸上很多。

被花了个大花脸的孙渐忱不知道他在松下紧绷的神经后的惨状，闭着眼睛梳理。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梳洗打扮后，便拖沓着身体到了旁边。

头发太长，只是拿着条发带系上了，身上的衣服也没穿的特别齐整，反倒是有些随意了。

慕容倾影原来只是找了一晚上的地鼠，却不想被晚间的微风吹着，晚上没睡，早上受寒感冒了。

但他看见太子殿下来了，想要行礼，却被拦下。

孙渐忱黑眼圈极重，他感觉到的。

“你无事吧？”

慕容倾影被他的这句话惊了一下，抬头看着他脸上满是墨水。

“噗。”他咬着牙，却还是笑出来了。

“啪”的打脸声音响起，引起了太子殿下的注意。

刚刚的昏沉变得精神了，孙渐忱觉得有些懵逼。

“怎么了？”他问。

慕容倾影：“臣不敢。”

孙渐忱：“有什么关系？”

慕容把人带到镜子前。

看着镜中的自己黑色的脸颊，好似猴子那块红色的像屁股的拼色，瞬间炸毛了。

头发散乱，恰似一种恐怖片中的恶鬼，张牙舞爪的。

[孙……芸……依]

他几乎是攥紧了手，这时慕容倾影看到他手中的血迹，早已干了。

慕容倾影：“那我给殿下拿药草吧？”

孙渐忱看着镜中的人拿着桃木做的梳子给自己打理头发。

孙渐忱有些羞耻：“多谢……”

慕容倾影忠实道：“太子殿下不用这么客气。”

孙渐忱刚刚还有些许神采的神色变得混乱。

“噢。”

再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看情况写吧，都不稳定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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