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陈望安被郑当安排进了自己的班级。

听到其他学生都喊郑当“郑主任”，陈望安这才知道，郑当是这学校的教导主任。不过她喊郑当“老师”已经喊习惯了，便不想改口，依旧“郑老师”、“郑老师”的叫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这个称呼让她觉得喊起来更亲切些。

她平时跟班里其他的学生一样学课内的知识，一有时间就自己研究郑当拿来的数学书。郑当总是很忙，陈望安遇到看不懂的，只能先记下来，等他有空时再去询问。

闫冬岳在武校也混得不错。他本身就有些基础在身上，悟性又高、肯吃苦，身体条件也好，练起来简直如鱼得水，短短半年就成了老孟最器重的学生之一。

不过老孟见了他还是头疼。

武校规定两个星期放一次假，闫冬岳却从来不顾，每逢周末便翻墙去“安仁中学”找陈望安。

他担心小姑娘一个人在学校会被欺负，所以每次来都要教她几个实用的武术动作。

不得不说，闫冬岳是个很好的老师，懂得循序渐进，从最基础的地方一点点讲起，所以小姑娘学起来并不算吃力。

这样平静的日子不知不觉就过了三年。

这天下午，陈望安握着纸笔追出教室，终于在楼道门口拦下郑当。虽然她也知道郑当忙，但还是恳请他等一等。

她有个问题实在想不明白，卡在这里快一周了，急需找郑当破局。

郑当接过纸看了看，刚准备提点几句，却被陈望安扯住袖子，一下拉进了旁边的木门阴影里。

“怎么了？”

陈望安探身出去，目光越过一众人群，聚焦到一个男人身上。

“老师，您看那人。好奇怪啊……”

郑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望见一个头戴灰黑色礼帽、举止可疑的男人。

“您见过他吗？”

郑当皱眉摇了摇头。

“我觉得，他好像是在找什么。”陈望安顿了一下，抬头看着郑当小声说道，“是不是……冲文件来的？”

她做出这样的猜测不无道理。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就听说了机密文件的重要性，其中的内容，除了郑当更是找不出第二个知道的人。因此，有人为了窃取这份机密而走进学校并不稀奇。

郑当也警觉起来了。

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确实有问题。

“我先去看看？”陈望安主动提议。她只是个学生，跟过去不会引人生疑的。

郑当没说话，却是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他还在思考。

一旦机密泄露，就要立刻实施抓捕行动。可是通知其他的同志需要时间，布置抓捕场所也需要时间，这些时间从哪儿来？

大概只有靠陈望安帮他争取了。

想到这儿，郑当松了手：“去吧。”

陈望安刚要走出去，郑当又不放心地拉住她：“千万小心，我这就派人去附近蹲守，有情况冷静处理，你不要和他起正面冲突！”

看见陈望安点头，郑当才再次松了手。

“去吧，注意安全。”

陈望安走出阴影，没几步便混进来往的学生里。她从容抱着课本，与灰帽子之间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刚上至二楼，上课铃不合时宜的响起。

人群如潮水般退去。短短几秒，走廊上就只剩下了她和灰帽子。陈望安犹豫了一下，立刻转身走进了离她最近的那间教室。

灰帽子没发现异样，继续向前走过拐角。

陈望安等他稍走远些才从教室溜出来，趴在拐角的墙壁后面继续观察。

灰帽子离郑当的办公室越来越近，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映证陈望安的猜想——他就是冲文件去的！

不过到底是做贼心虚，灰帽子时不时打量着身后。

所幸陈望安反应很快，能够在他转头的前一刻便躲回去。再一次贴回墙后时，陈望安重重呼了一口气，她忽然意识到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心脏怦怦直跳，似乎要把耳膜震碎。

来到教务处门口，灰帽子最后回头确定了一眼。这一眼差点儿让陈望安暴露了位置，好在隔壁班半掩的木门忽然被风合死，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吸引走了灰帽子的注意。

读书声响起来了。

灰帽子用力扭动了一下门把手。

门没开——

郑当有出门上锁的好习惯。

陈望安以为灰帽子会知难而退，却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跟细长的东西对准门锁一阵鼓捣。

没几下，门口多出一方光线，那是从办公室的窗子透来的光。

灰帽子走了进去。

陈望安追上去。她在门口犹豫片刻，还没来得及推，门却自己开了——短短半分钟，灰帽子竟然已经把文件拿到了手。

四目相对，陈望安紧张到有些发抖。

“老……老师好！”她急中生智，对着灰帽子喊了这样一句。

灰帽子显然也很紧张，听见这话只能故作镇定：“小同学，现在已经上课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我不舒服，想来请个假回宿舍。”陈望安看见灰帽子身后的楼梯尽处有人影闪动，便知那是郑当安排好了人手，于是想尽快编个理由抽身。

“你们老师不在，你晚点儿再过来吧！”

“好，谢谢老师！”陈望安将计就计，顺势转身，往自己班级的方向走去。

忽然，背后一股力量将她迅速扯了回去，紧接着一个冰凉的东西对上了她的太阳穴。

那是……一把□□！

“别动，我开枪了！”灰帽子大喊。

走廊尽头准备就位的同志们已经将枪瞄准了灰帽子，但碍于他手中的人质，不敢轻易开枪。

灰帽子勒住陈望安的喉咙，再次恶狠狠威胁：“把枪放下！”

几位同志照做，慢慢俯身将枪支放到自己身前的地上。

一时间灰帽子的注意力被他们吸走了大半。陈望安抓住机会，一口咬在男人胳膊上，借此脱身，并抬腿将灰帽子手里的枪打掉，自己也因为惯性摔在地上。

枪飞出去很远。

几名同志立马抓起还未完全放在地上的枪，直指敌人。

灰帽子没了筹码，意欲投降。

忽然，“砰”的一声，一颗子弹飞出来。

灰帽子顺势拎住刚爬起来的陈望安的衣领，把她甩到身前。小姑娘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子弹消失在了自己的大腿，“噗”一下激起一朵血花。

灰帽子丢下她转身就逃。

郑当出现在楼梯口处，毫不犹豫便给了他一枪。

当然，他死不了。他的那张嘴还有价值。

机密文件重新回到郑当手里，敌特也被人带走了。

陈望安这时才感觉到剧痛，猩红的鲜血汩汩地从伤口处向外涌着，淌了一地。昏倒前，她看见郑当丢了拐杖，蹲在她眼前拼命叫她的名字。

不过她说不出话，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