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会议结束，高铁招招手，将冯忠南单独叫进了办公室。
“小冯啊，看看这是什么？”高铁掏出两只小红本。
冯忠南不由睁大眼睛：“批下来了？！”
“对啊！你看看，这可是主席亲自批的！你可千万要保管好啊！”
“是！您放心吧！”冯忠南当即立正敬了个礼，喜滋滋从院长手里接过了结婚证。
“婚礼你想怎么办？”
“不办了。大家都忙得很，我们结婚没必要再耽误大家的时间。”
“哎，那可不行，”高铁皱眉制止他，“结婚是大喜的事儿，咱们701需要这种好事儿活跃活跃气氛。那总是埋头苦干，人不都干傻了？”
冯忠南笑着挠挠头。
“依我看啊，咱就办个简单的，也不耽误多少时间！大家凑在一块儿热闹热闹。嗯……择日不如撞日，下周一！怎么样？我吩咐食堂准备几个好菜，也算是把这个婚给结了。”
“好，院长，听您的！我去跟祁乐说一下这个事儿！”
“快去吧！”
冯忠南笑着向外走，正巧遇上雷婷进门来给高铁汇报工作。
二人一打照面。
关上门，雷婷不觉疑惑：“高院长，小冯这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咱701啊，有喜事儿了！”
“喜事儿？”
“对！小冯跟祁乐俩人，要结婚啦！”
高铁是由衷地替两人高兴，笑得合不拢嘴。
雷婷惊讶过后也连连咂舌：“好啊！终于有件好事儿能冲冲现在的气氛了……”这话说出口，她都觉得自己的喉咙在发抖。
近段日子敌特愈发猖狂起来。
他们好像知道青密告破，也知道701拿紫密没办法，于是开始在更大范围里采用紫密的加密形式。
几次任务下来，我军配合参与行动的同志们死的死、伤的伤，损失极为惨烈。是该有个喜事儿把大家从这种压抑的环境里释放出来，鼓舞一下斗志了。
“正好，你一会儿去跟食堂的小彭说一声，下周一，提前备好食材，拿出我们能拿得出手的最高的标准来，办场婚宴。对了，你再跟老侯说一声，让他保卫处出几个人，把二食堂还有荣誉室布置一下……”
高铁边捋婚礼的流程边安排。
雷婷一一记下。
消息传到南院。
“丫头，你听说了吗，北院要办婚礼了！”
“婚礼？”
“是啊！食堂的老李还说呢，要出去买块儿猪肉，给大家做顿好的！”王大枣坐在陈望安对面，托腮望着窗外，“唉，这喜酒咱是喝不上喽……”
“爷爷，是谁要结婚？”
“听说是跟你同一批进来的姑娘，叫……叫……”王大枣一时间没想起来。
“祁乐？”
“嘶……好像是这么个名……”
陈望安睁大眼睛确认到：“是祁乐和冯忠南，对吗？”
“应该是……”王大枣记不清那么多人名。
陈望安突然感觉鼻头一酸。
她心里又高兴又难过。一面感叹两人终于修成正果，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依靠；一面却又觉得遗憾，这样的大喜日子，她却身在南院，无法前去一同庆祝。
她默默走回房里，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最干净的信纸，认真写道：
亲爱的冯教官、乐乐姐：
你们好！听说你们要举办婚礼了，我好高兴。可是我在南院，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所以，在这里，安安祝你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白头偕老……对啦，冯教官能不能给郑处传授一些恋爱的经验？他好像只会算题，不知道怎么把雷处长追到手！
陈望安
1955年12月
陈望安放下笔，反复欣赏着她的“杰作”，很是满意。
她把信纸折好单独塞进信封，混在将要送往北院的信件里。她观察过，这些信件会在周日下午被统一送到北院，这样，祁乐一定能够在婚礼前看到信的内容。
只是……她忘记了在收件人的位置写祁乐的名字。
于是这封信在高铁、郑当和雷婷手里依次传了一遍，在将要传向保卫处处长侯强之前，被雷婷及时拦截。
“胡说八道什么呢！”雷婷撇撇嘴，虽然这么说着，脸还是红了。
信件最终还是送到了祁乐和冯忠南手上。
婚礼当日。
701内几乎所有没出任务的同志都聚在荣誉室里，祁乐和冯忠南站在人群前，胸口戴着鲜艳的红花。
徐良为他们做证婚人，高铁站在一侧，笑吟吟地望着他们。
“请新人面对毛主席像，向伟大领袖毛主席，敬礼——
“礼毕。
“向后转，向701的所有战友们，敬礼——
“礼毕。
“现在，请两位新人，向左向右转，敬礼——
“礼毕。
“我宣布，冯忠南同志、祁乐同志，正式结为革命夫妻！”
随着两人相视而笑，人群爆发出欢呼。
“恭喜恭喜！”“恭喜！”……
他们簇拥着两位新人向二食堂走去。
屋子里挂上了大红的绸布，窗户和门上都贴着“囍”字。每桌一条鱼、几个素菜，也算得上丰盛了。
待大家吃得差不多，高铁缓缓走上食堂前端的台阶，清了清嗓子：“大家！我讲两句。”
喧哗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
高铁先为两位新人送上祝福。
在掌声里，他却将话锋一转：“别怪我扫兴……今天大家都在，我呢，也就借这个机会，再跟大家强调一点——我们的路，还远着呢……”
那些破译不出的密报，那些追踪不到的地址，还有无数抓不住的敌人、听不见的讯息和爆炸、袭击……高铁越讲越痛心。
这片土地的未来，离不了眼前的这些人啊！
台阶下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长久的寂静。
“以水代酒，我敬大家一杯……”高铁红着眼睛，仰头一饮而尽。
大家也都端起自己的搪瓷杯来，将白水吞进肚子里。
郑当恍恍惚惚放下杯子，视线越过人群，望向南面的窗子。
他在想陈望安。
他已经把一切都押在陈望安身上了。一旦失败，他们都将一无所有。
而此时的陈望安，也坐在南院的方桌边，抬头望向北开的窗户。
这似乎又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