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闫冬岳路过办公楼门口时，成绩单果然再次张贴出来。

徐良站在走廊里破口大骂，想知道昨晚是谁做了这样的缺德事儿。闫冬岳做贼心虚，一声不吭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过去，走进办公室。

他朝韩冰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家伙已经到了，正认真坐在窗边的位子上工作，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毕竟撕毁成绩单的事儿，就他们俩知道，韩冰如果想，完全可以让他在上班的第一天就挨一顿臭骂。

不过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公示第二天，成绩单竟然又一次被人在夜里撕毁了。

他打包票，这次绝对不是他干的。

闫冬岳坐在办公室里，安静听雷婷在门口发飙。韩冰突然从位置上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家伙总是没什么表情。不过这次，闫冬岳却在他嘴角看到了一丝微笑。

他立刻揉了揉眼，不确定是不是眼花。再看过去时，韩冰已经低下头去了，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当夜，雷婷吸取教训，开始严加防范起来，让值班的小战士多留些意。她就不信了，还有谁能三番五次在她眼皮子底下把成绩单扯走。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一直到公示期结束，成绩单都牢牢贴在上面，再没有人做手脚。

上午，701大院门口驶来一辆汽车。

陈望安从上面走下来，提着包裹一路跌跌撞撞来到办公楼门口。

楼里面徐良正好走出来。

公示期满，他该把成绩单撤掉了。

陈望安停在他身后看了会儿，突然开口：“叔叔，能把它留给我吗？”小姑娘嗓子沙哑的厉害，说完话不由得轻咳了两声。

“你要这个做什么？”

“……”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于是咬着唇不说话。

“算了，给你吧，反正拿回去也没有用了。”徐良小心翼翼把纸张的边角从墙面揭下来，又将其折成方块大小塞在陈望安的口袋里。

“谢谢。”

徐良完成工作后便回了楼。陈望安刚要迈进去，忽然看见远远的来了一群身穿便装的人。

待他们集合在一起，陈望安才反应过来，那是闫冬岳他们。

他们要去出任务了。

队伍中间，陈望安一眼便看到了身着金黄色灿烂连衣裙的夏惠枫。她像往常一样化了淡妆，走起路来就像一朵盛放的太阳花。

陈望安突然觉得，这世界上耀眼的不只是太阳，还有地上会旋转的黄裙子。

雷婷看见她时皱了皱眉。

不过这是Q小组的第一次任务。任务很简单，他们只需要像平时那样在大街上走一走或是到茶楼甚至歌舞厅里坐一坐就够了。

夏惠枫是留过洋的富家小姐，过去出门也是人群里最光彩夺目的那位，如此打扮倒说不上过分。反而借着这样的身份，她或许能打听到更多隐秘的信息。

雷婷于是默许了她的着装，但还是把她叫到一边：“以后不要再穿这个了。”

“嗯，最后一次。”夏惠枫点点头。

她知道，以目前的身份，再穿这样的衣服招摇过市只会给她带来麻烦。但她还是想穿最后一次，就当是跟过去的自己告个别。

陈望安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直到感觉再看下去就要被发现了，才缓步走进办公楼——在去南院之前，她得先找一趟郑当，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

陈望安在办公室门口徘徊了很久。

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郑当。没有通过北院的考核就罢了，偏偏拖后腿的科目还是数学，这就好比是在打他的脸啊！

门突然开了。

郑当闷头走出来，忽然瞥见门外的陈望安，不由一顿：“你回来了？”

“老师……”

“进来！”

陈望安低头挪到门口，还是没有勇气踏进去。

“要我重复第二遍吗？”

“是……是。”陈望安顺从地走进来，转身带上屋门。

“坐。”

陈望安小心翼翼在沙发坐下。

郑当不开口，屋子里便陷入一片死寂，陈望安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正按在她的肩膀之上。她绷不住了，一边哭一边道歉：“老师……怪我……让您失望了……”

郑当没有安慰她的意思，等她哭够了，缓缓从桌上递来一张白纸：“这是你考试的题目，现在立刻重做一遍，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水平。”郑当说着又递过纸和笔。

“我……”

卷子上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在提醒着她那天上午模糊的一切。她感到头痛欲裂，伸手在太阳穴的位置砸了两下。

郑当望着挂钟。

半个小时整，陈望安将作答纸连同题目一起交还给他。

她是个真正的“天才”！

郑当在心里对自己说了无数遍，可张口却是轻描淡写一句：“满分。”

他站起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沓用线绳装订好的稿纸。纸上松松散散写着很多字符。

那是他为陈望安准备的七道题。

郑当抿了口茶水，慢条斯理讲道：“陈望安，送你去南院的车一会儿就到。我为你从雷处长那儿争取到最后一次机会——”他晃了晃手里的题目，“这七道题由破译处的同志所出，解出来，它的答案将成为你回到北院最后的通行证……”

陈望安把本子揣进怀里，还想问什么，门口却传来敲门声。

小同志走进来和郑当耳语了几句。

“行，车来了。”郑当站起身，“我不送你，你自己走吧，南院王主任会等你的——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想回来，就全力以赴。”

陈望安点点头。

“走吧……”郑当背过身去站在窗边。

“老师，等一下！”陈望安喊住他，把进门时手里拎的包裹交到他手上，“这个给您，是医生让我捎给您的特效止痛药。他说这是进口药，前一阵子雷处长亲自找上面请示，帮您调过来的。”

“……你放桌子上吧。”

“是。”陈望安把东西放下，再次走近郑当，小心翼翼说道，“您和雷处……”

话未说完，小同志闯进来，厉声催促道：“陈望安，快点儿！车在楼下等着呢，别耽误时间！”

陈望安看了一眼郑当，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言为好，这才转身带着习题下楼去。